元向木哈哈笑着打趣,“都七分熟了能不黑吗?”
宿舍人给他逗得嘿嘿笑,弓雁亭一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临走的时候导师导师突然打来电话,说有点事要弓雁亭帮忙,他不太想去。
上次十一假实验样品出问题,这次又是房子漏水,怎么回回都这么巧,就赶上元向木不在的时候。
元向木道:“没事,你忙你的,不就卫生间漏了吗,可能龙头没拧紧,实在不行找人弄。”
老师那边催得急,弓雁亭只能作罢。
四十分钟后,元向木一步三个台阶跨上楼,开门进去一脚踩进水里,卫生间更是重灾区。
这时杨震声音从背后冒出来,“啊,真的漏水了,怎么回事?”
元向木踩着水进去,只见卫生间里一个拖把池子上的龙头哗哗往外冒水,他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烦的啧了一声,“滑丝了,得换龙头。”
他关了止水阀,跑下楼买了个新的边换边对杨筝道:“我昨天晚上没在,你家严重不,我弄好下去看看。”
“没事没事。”杨筝摆手,眼睛盯着元向木后脑勺,“.....你昨晚,是出去玩了吗?”
打开止水阀,龙头没再冒水了,元向木转头瞥了他一眼,神色里含着淡淡的警告。
杨筝被在身后的手揪着衣服下摆,指节攥得青白。
元向木没说多的话,下到一二楼都看了一眼,确定没淹着别人,再到杨筝家帮着把卫生间收拾了一下。
倒腾完这一堆事,恰好到饭点,他带着杨筝下楼请人吃饭,算是赔礼。
下午没什么事,原本想回家看看书,但心里莫名地烦躁,便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附近小公园里的雪没人清理,这地方冰天雪地也没人进来,只有他一个人双手揣兜在白茫茫的小公园慢慢走。
他想梳理一下和弓雁亭的关系,不知道弓雁亭到底怎么想得,也不敢去问,怕得到的答案让这些虚假的景象幻灭。
就像这些看起来厚实的雪,一出太阳,一见光,都会消融到一丝痕迹也不留。
就这么着吧。
下午刮起了风,气流像凌厉的刀子一样割在脸上,手脚都冻得没有知觉了他才往回走。
换了衣服准备冲个热水澡,开着淋浴等热水的时候,不经意间瞥见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他家的东西。
起初没有在意,几秒后元向木眼底倏然掀起一阵无声的巨浪,接着缓缓准头,视线定在洗衣机和墙缝隙里的。
他蹲下身,把那小东西用指头捏出来,拿到水龙头下用水冲干净。
是一根羽毛。
应该是位于腹部的绒毛,亮橘色的,很漂亮。
短短一瞬,他想起深夜楼上的鸟鸣,杨筝家里的黑色鸟笼,落在角落的血红的羽毛。
早上换下来的龙头还在洗衣机上扔着,他立刻拿起来,龙头内部锈蚀得很厉害,有明显的滑丝痕迹,但看不出到底是不是人为的。
盯着龙头看了会儿,他突然想起什么,立马拿起手机调监控。
以前方澈会毫无预兆地发病,他为了方便看着,在客厅安装了摄像头,现在方澈不在这儿住了,原本打算把那个东西收起来,一直懒得没动。
点开的时候心跳节奏不自觉得变快,直到画面跳出来才松了口气,还好,监控器是正常的,但镜头完全被挡住了,是他很久之前放在电视柜上的一盆绿萝。
拖动进度条,直到昨天晚上凌晨三点,画面里传来开门的声音。
一瞬间,元向木汗毛蹭地竖了起来。
方澈不可能半夜回来,而且她的脚步声他一听就能听出来。
过了几秒,灯亮了,脚步声在客厅转了一圈,能看绿萝塑料盆上微弱闪动的光影,接着那人靠近卫生间,不到一分钟,里面传出不大明显的水声,又过了很久,那人才离开。
是谁?
附近养鸟的只有三户,一楼经常提着鸟笼在小区门口遛弯的李大爷,三楼的杨筝,四楼的....
他从来没见过四楼的住户,白天几乎听不到上面的动静,只有深夜经常传来的鸟鸣。
元向木动作僵硬地放下手机,好一会儿脑子还在发愣。
平静半晌,他直接开门下楼,身后半掩着的房门里透出的光像把刀一样劈开楼梯间浓重的漆黑。
第九十六章 泥巴面具
“笃笃笃。”
“谁?”门里的拖鞋声由远及近。
“我。”
门开了。
“向木?”杨筝惊喜的脸出现在门后,赶紧往后旁边让开,“快进来。”
元向木抬脚进去,反手带上门,厚重的防盗门嗡嗡震颤。
他往房子轻轻扫了眼,视线在阳台仍然空着的鸟笼上定了下,“你不是喜欢鸟吗?怎么不养了?”
杨筝神色一卡,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只爱相思,它死了我就不养鸟了。”
“哦。”元向木把目光挪到他破秀气的脸上,“那你是怎么处理它的尸体的?”
杨筝眼里闪过诧异,但很快变得平静,甚至笑了下,“做成标本了,我想他永远陪着我。”
“我能看看吗?”
杨筝神色微不可查地一凝,“这个...我....”
“你哪来的我家钥匙?”元向木毫无预兆地突然发问。
这一声仿佛指尖刮过生锈的金属,杨筝眼睛微微张大,被映照着的虹膜摹地收缩成了可怖的针尖状。
可他脸上的表情竟然丝毫未动,甚至困惑地偏头,“....什么钥匙?我没有啊。”
元向木脸色倏地沉下去,死死盯着杨筝眼睛一步一步逼近,“不承认?”
“向木...你、你是不是误会什....”
“昨天晚上凌晨三点,你打开我家的门,在客厅转了一圈,接着去卫生间破坏龙头,你穿着一条侧面有红色条纹设计的裤子。”元向木脸色一寸寸冰封,“还要我说得更详细吗?”
杨筝迷茫无辜的表情终于凝固了。
但是下一秒,他看见元向木原本森寒笃定的神情破开。
震惊,难以置信。
“果然是你。”
“杨筝。”
曾经没注意过的细节此时像电影里的特写镜头一样在眼前放大,每一个都让元向木恶寒不已。
“从什么开始的?”
杨筝下意识往后退,嘴巴蠕动,却半个字都没挤出来。
“你进过我家多少次?”
“不...我只是....只是....”杨筝腿一软,跌跪下去。
元向木站定,眼神变得阴寒,“次数太多,已经记不清了?”
杨筝就像街上被打怕的流浪狗,浑身抖如筛糠,“我、我...不是....”
元向木猛地揪住杨筝衣领,宽松的薄毛衣瞬间崩出可怖的“嘶啦”声。
“不是什么?”元向木暴雷般的怒喝从嗓子里滚出来,“我生病的那天晚上根本就不是我开得门,龙头是你弄坏的,十一假期样品出问题也是你搞的鬼!!”
杨筝脸上的肌肉和身体都在克制不住地抽动,不单单是偷窥被发现的恐惧,还掺杂着一些其他的东西。
元向木近距离盯着这张一同进出实验室相处了一年半的熟悉的脸,胃里一阵翻腾。
手指一根根松开,扔死狗一样把杨筝扔开,然后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定。
他抬了抬手,一根轻飘飘的羽毛荡在空中,打着旋落在杨筝脑袋上,“非法入侵他人住宅,杨筝,你犯法了。”
话音一落,杨筝眼睛倏地瞪大,“你要报警?”
元向木只嫌恶地偏开头,转身往出走。
“不...”杨筝突然疯了一样爬过来死死拽住元向木裤腿,“别报警...不能报警....”
“滚开。”
“不要!”杨筝这时候脸上才露出无法遏制的惊恐,“我、我还只有二十岁,要是有了...有了案底这辈子就毁了,我求你了向木....不要报警....”
“你半夜偷偷溜进我家的时候想过这些吗?”元向木背对着他,声音冰冷异常,“你对我做过什么恶心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
“不....”杨筝手指痉挛地揪住他裤腿,语无伦次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向木,我只是太、太喜欢你了...”他说着,突然变得异常激动,声音尖锐刺耳,“你总是在外面不回家,你们一定做了吧?你就这么缺男人?!”
元向木背影倏地凝住。
微微偏头,一字一顿,“你真让我恶心。”
他踢开杨筝,手刚搭上门把,突然想到另一件事,这让他所有的表情都倏然凝住,接着脖子像生锈的机械轴,一节一节僵硬地转过去,“你告诉我,我妈被狗咬那件事,是不是也是你设计的?”
说完,他从面前这个原本清秀的面庞上看到了答案。
那一瞬胃里疯狂翻搅痉挛,剧烈的呕吐感冲上喉咙,像吞了一口腐败的油脂,他甚至觉得面前杨筝呼出的气都带着让人作呕的腐烂发酵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