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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武侠仙侠 > 每夜蹭睡后被清冷上神盯上了 > 每夜蹭睡后被清冷上神盯上了 第6节
  确认翊圣真君离去之后,谢烬适才解开定身咒,淡淡道:“起来。”
  衾被之下的人儿久久没动静。
  谢烬掀开衾被一角,便看着了一张酣睡的白皙面容。
  芙颂双手交叠在胸口,正朝着他的方向侧卧,睡得正香。
  她是蜷卧的睡姿,呈婴孩之状,看上去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谢烬伸出去摇人的手,在半空之中停驻许久,最终还是拢了回去。
  罢了。
  ——
  翌日芙颂醒来,天光已大亮,她头昏脑涨的,边揉抚着太阳穴,边往枕褥边望去,空空如也,白衣谪仙已经上值去了。
  这是芙颂头一遭睡懒觉。
  定是昨夜在渔阳酒坊陪羲和喝屠苏酒,喝得太多所致。羲和鼓舞她喝酒壮胆,芙颂索性灌了三坛屠苏酒,屠苏酒乃属烈酒之最,她喝得周身发烫恍恍惚惚。
  芙颂记得喝完酒后就飞来白鹤洲书院了,还很高兴地踩着白衣谪仙的影子玩……至于后面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绞尽脑汁回溯了半日,竟是回溯不起来。
  昨夜的记忆空空荡荡的,空得教她生出了一种不曾历经的错觉。
  芙颂不是一个爱跟自己死磕较劲的人,记不起来发生什么那就记不起来吧,那应当是不重要的了,重要的是她睡了一个踏实安稳的好觉!
  临去上值前,照例要去跟红鹦鹉道声早安,哪承想,它瞪着一双铜铃般大的鸟眼,气鼓鼓道:“酒鬼!以下犯上!”
  芙颂好奇道:“我昨夜喝得确乎多了些,请问做了什么冒犯之事?”
  毕方张了张鸟喙,却不言语——主子上值前,嘱咐过,切不可提及昨夜所发生的种种。
  芙颂见红鹦鹉沉默不语,瞅了一眼空空如也的食槽,心道,此鸟性子虽清傲,但也是个好哄的,她就不跟一只鸟斤斤计较了。
  芙颂在极乐殿点卯后,接着巡守人间了。
  又是鸡飞狗跳又风平浪静的一天。
  近些时日,不知是不是魔神出逃的缘由,凡间出现了越来越多不愿往生而入魔的亡魂,并且崩坏力越来越强悍,闹得凡间四方人心惶惶,甚至发生了不少诡异惨案,芙颂忙得可谓是脚不沾地。
  临至傍午,准备跟夜游神换班,芙颂忽然在玉简上收到了一条信息,以为是羲和寻她喝酒,结果打开一瞧,发现是师傅翼宿仙君发在极乐殿工作群的一个消息。
  翼宿仙君:「在盛都宣武门有一头不愿往生的魔獒,咬伤了不少凡人,黑白无常难以驯服,诸君谁去紧急收服一下?」
  这就是替黑白无常收拾烂摊子了。
  盛都并不在芙颂的管辖区,但责任心驱使她还是关注了一下这桩紧急任务。
  芙颂心道:“极乐殿内有一百多位神职人员,如果有一位神僚肯去帮忙,那我可以到点下值。”
  然而,她守在玉简前一刻钟,一众神僚集体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康桥。
  ……呃,可能大家都想下值罢。
  没有哪位神僚愿意加班。
  芙颂眼前正好有一株巨大的菩提树,她扪心道:“如果是斗姆,会希望我做什么?”
  芙颂心中有了具象的答案。
  她速速掐了一个飞云诀,踩着瑞云赴往盛都宣武门。
  及至抵达盛都地界,穹空之上正落着滂沱细雨,婆娑惨淡的空气里弥散着潮湿濡重的水气,芙颂驱云疾驶之时,能够明晰地觉知到,方圆百里之内真气沉浮涌动,这些真气悉数汇聚于盛都以东宣武门的位置。
  宣武门内坐落着东西两片市坊,市坊内栖住着不少黎民百姓,镇妖司正速速遣散百姓锁窗闭户,莫要外出。
  芙颂很快就看到了师傅所提到的那一头魔獒。
  体格庞硕,高达一丈,双目如炬,在宣武门的上空飞来蹿去,速度迅猛如疾风,周身泛散着骇人的血腥气息。
  她没见着黑白无常,倒是见着两位分别身披玄甲、金甲的武神,化作黑金两道璀璨的光电,与之激烈鏖战,战况正酣。
  芙颂很快认出了他们,其中一位正是前日晨会声如铙钹的翊圣真君,另一位的盔甲上描摹着龟蛇暗纹,想来是玄武真君无疑了。
  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是天帝座下四金甲神之一,乃属北疆一带的守护神,盛都居于北疆的核心地带,他们躬自出马降妖伏魔,并不奇怪。
  三者交战速度过快,迅如惊电,芙颂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倘若冒然卷入,只怕会被撕裂成碎片残渣。
  保命为上,她先伫停在战圈之外,天空还落着雨,雨渣子仿佛要在芙颂面上砸出一道窟窿,疼得她龇牙咧嘴,当下忙从背后之中顺出招魂伞,并捏了个躲雨咒,招魂伞演化成了一枝大莲花,完美抵挡住了接踵而来的雨势。
  观战了好一会儿,芙颂目光不经意扫过宣武门,粗约合抱的朱门下方独伫着一位年青郎君,一席霜青色春衫,头戴苍青斗笠,面容隐没在了烟青色的雨雾之中。
  芙颂暗道不妙,上空就是神魔交战处,如此危险的地方,一介凡人
  怎么能够立在那儿?
  芙颂顾不得太多了,幻化为凡人模样,掣步上前,道:“公子快走,此处危险!”
  听到一声熟悉的“公子”,谢烬循声回望而去,便是看到了芙颂。
  他微微蹙眉,她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谢烬正在布伏魔阵,待魔獒落败,此阵就可将它收服。
  芙颂没认出他的底细,见他丝毫没有想走的趋势,心中焦灼不已。
  她往上空望去。
  与翊圣、玄武交战之时,魔獒身上有多处鲜血淋漓的伤口,血顺着它的伤口汩汩涌出,移动的速度也缓慢了下来。趁着魔獒落入下风,翊圣与玄武互换了一个眼色,分居魔獒的东西两方,袖中涌出蛇一般的镇魔巨锁,紧紧缠缚住它。
  下一息,翊圣真君一个晃身闪现,拎起重拳直击魔獒的胸口,逼得它连连后退,最后他再一个低身勾拳,力道重逾雷霆,魔獒直接被打得仰面摔倒,径直从高空之中坠落而下——
  它的坠落的下空,正是芙颂和年青郎君所在的位置!
  芙颂心内一阵惕凛,见年轻郎君一副高冷得不愿离去的样子,她也不想多问,直截了当地拽住他的右手腕,往战圈之外逃出去。
  二人前一脚离开宣武门,后一脚魔獒就堪堪坠入伏魔阵的阵眼之中!
  伴随着一阵震天价响,现场溅起了厚重的雨霾。
  芙颂咳咳了几声,一抬首,就望见了大雨之中那头遍体鳞伤的魔獒,它身缚镇魔巨锁,匍匐在湿泞的雨地上,大雨将它身上墨红色毛发都打湿了。它想重新爬起来,但四肢皆裂,它瘫倒下去,悲鸣数声,那一双渗血的凶眸里,含着悲怆与幽哀,下眶处似有隐隐泪光闪过——看上去极是可怜。
  “欺世妖魔,还不快束手就擒!”翊圣真君降落下来,眼看就要给魔獒致命一击。
  “慢着!”
  芙颂松开了身侧的年轻郎君,掠身飞前,挡在翊圣真君与魔獒之间,斩钉截铁道:“您不能杀它。”
  谢烬闻言,眸色添了一层深意。
  芙颂侧身,望了一眼魔獒,语气柔和下来:“它有话要说。”
  第5章
  “何方小神,在此搅乱?”
  一道黑光与一道金光先后降落于芙颂一丈开外,旋即化作人形,便是翊圣真君与玄武真君。开腔说话的是玄武真君。
  芙颂道:“我是在极乐殿当差的日游神芙颂,受师傅之命,前来收服魔獒。”
  玄武真君没开口,翊圣真君倒是浑不在意地冷哼一声:“你们极乐殿怕是来迟一步,魔獒已由我与玄武击溃,眼下正是最关键的一步,烦请你识相一些,速速退出伏魔阵!”
  伏魔阵?芙颂心下微骇,环视一遭,这才发觉自己脚下的湿地泛散起了一片涟漪状的鎏色金光,金光点线成面,连缀成了复杂的八卦图,以大气磅礴之势各自散布于八方,继而聚拢成了浩气汤汤的阵型。
  芙颂听师傅提过,伏魔阵乃属离卦,离属至阴之火,但凡入伏魔阵者,不论妖魔还是神佛,不出半个时辰,就会被阴火灼烧得魂飞魄散,不得往生。伏魔阵也不是什么阶位的神能布下的,至少要有万年或万年以上的修为。放眼天庭上下,坐拥有万年修为的,屈指可数。
  翊圣真君的儆醒没有错,凭芙颂现在的修为,她入了伏魔阵,很快就会被烧成一枝焦黄的莲花。倘使不及时退出,饶是届时药王菩萨下凡,也难救渡。
  理智告诉芙颂,她该退出伏魔阵,但她回眸望向魔獒之时,魔獒亦是奄奄一息地望向她,眸含悲怆的泪水。
  芙颂看出一丝端倪。
  见她丝毫没有退阵的打算,玄武真君劝阻道:“此一魔獒,在过去一个月内咬伤镇妖司无数官员,以人为食,以血为饮,端的是恶贯满盈,你若是对它生出怜悯,便是盲目,便是等同于对百姓作恶。”
  说话间,芙颂已朝魔獒缓行了过去。
  翊圣真君厉声喝道:“喂——你莫要靠近它!”
  两位武神没料到这位日游神是一根愣头青,行事过于莽撞,忍不住朝着昭胤上神望去,盼着他拿定主意。
  谢烬沉静地注视着芙颂,没有进一步举动,似是打算静观风浪起。
  这厢,芙颂尝试着靠近魔獒,魔獒大抵是将她视作冷酷无情的武神,毛发倒竖,身躯不停地发颤,在细雨里冲着她不断咆哮。芙颂心下或多或少有些惧怕,她从未接触过这般庞大的妖物,但她并不退怯。
  当走得近了,芙颂发现这一头魔獒的左眼已经瞎了,眸瞳黯淡无光,下眶正在不断渗出血来,蘸湿了黏濡的毛发。
  它是一个半魔半魂的妖物,命数已尽,全靠一股执念吊着一口气。
  “你一定活得很辛苦罢,可以告诉我,为何不愿往生?”芙颂缓缓伸出手,欲去抚摩魔獒的左眼,魔獒忽地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住了芙颂的手腕。
  稀薄的雨雾里渗出了一阵清郁的铁锈气息。
  气氛趋于剑拔弩张。
  翊圣真君和玄武真君都以为芙颂被魔獒咬穿了。
  芙颂吓得阖上双目,但预想之中的痛楚并未如预期那般传来,她睁开眼,适才发现魔獒只是虚张声势地衔着她的手腕,獠牙轻轻抵着她的腕脉,并未真正刺穿她的皮肤。见她不惧怕,它忽地松了口,观察了芙颂好一阵,终于将瞎了的那只左眼,轻轻贴在芙颂的掌心处。
  芙颂听到一股沙哑虚弱的女子声音传在了脑海里:“我在为我那死去的三个孩子报仇,何错之有?”
  芙颂凝眸,道:“报仇?”
  魔獒道:“我原本活在青藏雪域之上,两年前化形后,在雪河里救下了一位落难的书生,名叫王栩。王栩通文墨、识音律,秉性刚正,容止彬彬有礼,我对他很是欢喜,但知人妖殊途,注定不会结下善果。他通晓我的心意后,问我可愿意跟随他一起生活,我见他格局之大,不在乎我的出身,便同意了。”
  “一年前他上盛都赶考,不久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生下来后是三胞胎,我做母亲了,很是欢喜,便写了信给他,但他迟迟没有回信,我等啊等,等了一年,都等不到他。生怕他在盛都出了什么事,遂是带着三个孩子亲自来盛都寻他。”
  芙颂静静地倾听着,道:“后来寻到了他吗?”
  魔獒口吻变得嘲讽起来:“自然是寻到了他。他高中状元,已是承安公主的入幕之宾,全盛都皆传他是未来的驸马爷。我信任王栩,自是不信这些流言风语的,王栩亦是同我说,他与承安公主不过是上峰与下级的关系,承安公主乃属当今圣上的亲妹妹,求贤若渴,对他很是器重,他不能辜负承安公主的栽培。”
  “但我如何都不曾料到,他一朝会将歹念打到我那三个孩子身上。一日,我回家,发现孩子们都不见了,寻邻里打听才知晓,是王栩将它们带去了镇妖司,我闯入镇妖司救孩子时,已经迟了。”
  魔獒的声音满含悲怆:“我看到了三具脆弱的白骨,王栩将我的孩子的皮剥下来,合做成了一件袄子,献给承安公主。”
  芙颂听着,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摩挲着魔獒左眼的手,亦是微微颤抖,掌心腹地的深处,隐隐渗出了一片冷汗。
  王栩谋杀自己的孩子,究竟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似乎洞察出了芙颂的内心想法,魔獒冷讥道:“自那时起我才知道,原来承安公主一直想要一件獒皮大氅,得公主心便是得了圣心,王栩算是彻彻底底利用了我——在他眼中,我和我的孩子是他登上青云路的垫脚石,读着圣贤书,却干着腌臜的勾当,我恨极,誓要将其千刀万剐。王栩反手说我是作恶多端的妖魔,遣镇妖司来擒诛我,要将我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