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澈蹲下来,抽过一旁的纸,很轻柔地擦去汤夏和的眼泪。这样的场景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都预示着汤夏和要离开他。秦文澈低下头,将手中剩余的纸巾叠好,想,如果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做到离开他,甚至在这样的时候会哭出来,这个人又怎么能做到不喜欢他?秦文澈自始至终都明白这个道理,也刻意忽略这个道理,可今天,秦文澈决定不要再忽略这个人的爱意了。他伸手把汤夏和拉进怀里,紧紧地,感受他胸腔上下的抽动,在他耳边说:“我知道。”
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拍着汤夏和的背,等汤夏和的呼吸不那么乱了,他才停止手上的动作,捧住汤夏和的脸,对汤夏和一字一句说:“汤夏和,我们在一起。”
秦文澈的眼里有十二分的认真,看上去比往日更加深沉。这样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哪怕汤夏和想怀疑自己在做梦,都没有办法从秦文澈的坚定中找出自己在做梦的证据。他脸再次红了,小声又有些无助地拉着秦文澈的手说:“你刚刚怎么能这么坏......”秦文澈对他笑了,觉得汤夏和可爱极了,却又乖得不得了,让他忍不住想要亲亲他。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这一次汤夏和没有再推开他,秦文澈一边吻他一边对他说:“我爱你。”
大四那一年汤夏和保研到了渝州大学,毕业后搬回渝州,和秦文澈开始了同居生活。出于对秦文澈工作保护的需要,他们暂时没有公开恋情。
回到渝州后,汤夏和又重新与凌铭之取得了密切的联系,他没有向凌铭之隐瞒这一切,而是从高中时代开始讲起,从头和他细细道来了自己与秦文澈的感情。凌铭之听完以后抱着他嗷嗷哭,称被汤夏和与秦文澈的爱情故事感动了,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爱得像汤夏和这样用力的人。汤夏和被他逗笑了。
也是在那一年,汤夏和在电视上看到了汤裕成的采访,在那段采访里,记者问他:“听说您的儿子也选择了金融相关的方向,您会支持他在此方面的发展吗?”
汤裕成扶了一下眼睛,刚才风度翩翩、游刃有余的汤教授不见了。他俯身对着话筒,用无比清晰的话语说:“我不看好他。”
这段采访在电视上播出时,秦文澈也坐在沙发上。汤裕成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进入了两人的耳朵里。秦文澈迅速换了台,可已经来不及了,汤夏和已经听见了。可他像没听见一般,假装被新节目吸引了,秦文澈内心的担心却不减。
秦文澈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天晚上,汤夏和向他展现了很久没有露出过的脆弱,他跪在床上,低下头对他露出了柔软而纤瘦的后颈,求秦文澈粗暴地对待他,告诉他自己不值得他的爱。秦文澈心疼得要命,他抱住汤夏和,让他从低姿态切换到一个和他平等的姿势,并不急于向他索取欢愉,而是一点一点地吻他,轻柔地抚摸他,甚至可以说是讨好他,让汤夏和先感受到了这事儿的愉悦。他对汤夏和说:“我同你做这件事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希望征服你或是通过地位上的悬殊来压迫你。恰恰相反,是因为我爱你爱到不能自拔,我希望能够给你快乐,让你觉得做我的爱人是一件能够让你感到温暖的事情。”
汤裕成就在渝州大学任教,汤夏和的导师和汤裕成关系密切,可仍旧没有人知道他是汤裕成的儿子。汤夏和的确为汤教授采访里说的那句话而伤心,回到渝州后他一直希望自己能得到父亲的认可,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大名鼎鼎的汤教授,是专业里的带头人和翘楚。如果没有秦文澈,汤夏和会暗自忍住并消解这伤心,可有秦文澈疼他以后,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起来,汤夏和可以把自己的伤心给秦文澈分担。他说:“我和我妈断绝了关系,我爸也......”
秦文澈心疼他,拍拍他的背不让他说下去:“我知道,我知道。”
汤夏和忽而充满不安地看着秦文澈,明知道会得到否定的回答,可还是问他:“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特别没用,会不会有一天也离开我?”
秦文澈心里一紧,知道汤夏和正在向他袒露自己的不安全感,所以才故意提出这样的问题,向他反复确认自己不会离开他。汤夏和没有家庭,如果没了他就没了依靠,可现在他们的关系太单薄了,汤夏和想要的安全感不能仅仅从秦文澈身上获得。汤夏和需要某些更稳定的东西,比如,一个家庭。
他先是对汤夏和说:“不许妄自菲薄。”然后顿了顿,又对他说:“我们结婚吧。”
秦文澈从来都不是闪婚的支持者,突然说出这样重大的决定,让汤夏和也愣了一下:“现在会不会有些太早了?”
“我觉得不早。”秦文澈没有半分犹豫,“我想做你的家人,和你共享我的一切。你要怎样的支持,我就给你怎样的支持。你愿意吗?”
汤夏和的眼眶又湿润了。他和秦文澈不止认识了几个月,从他还是个高中生起,他们就认识了。重新取得联结后,他们之间像有着强大的吸力,彼此感受到了强烈不可抵挡的信任与爱,就像他们已经是很多年的恋人了一般。如今秦文澈提出结婚,对他们的感情而言并不是一个仓促的决定。
汤夏和闭上眼主动去吻秦文澈,对他说:“愿意,愿意。我愿意。”秦文澈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握着他的力气远比汤夏和的大。
第49章 来信
chapter49
由于时间来不及,汤夏和和秦文澈领证时并没有举办婚礼。领完证的那天晚上,秦文澈的父母都坐高铁来了渝州,秦文澈带上父母和凌舟之、凌铭之,六个人只是一起简单地吃了一顿饭了事。即便如此,那天晚上饭局散后,秦文澈和汤夏和都因喝了一点儿酒而不能开车,两人就这么手牵着手在街上散步,汤夏和还是觉得那一天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汤夏和觉得读研的三年是自己人生中最快乐的三年。虽然学术生活很辛苦,但和秦文澈在一起的每一天对汤夏和来说都无比珍贵。秦文澈和他是互补的两个人,有时候汤夏和在自己在本专业其他方向有疑惑,秦文澈就会给予他指导;同样地,汤夏和也会将自己所研究的领域细致地说给秦文澈听,秦文澈对此也非常感兴趣。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且相互成长,这种生活是以前的汤夏和想都不敢想的。
秦文澈最爱和汤夏和一起做的事情是看书。汤夏和是一个对文字非常敏感的人,这一点从他给秦文澈写的信里就可看出。有时候汤夏和还会给秦文澈写一些小诗,一些非常美丽而可爱的小诗,秦文澈喜欢汤夏和写的小诗,也喜欢他把诗悄悄塞给自己时脸红的样子。
关于过去的那十几封信,汤夏和只提过一次。他们第一次那晚,汤夏和喝了点儿酒,也比平时多了点儿勇气。秦文澈吻他,把他抵在床头柜上,一只手还托着他的腰,防止他滑下去磕着碰着。汤夏和伸出一只手来在墙上摸索灯的开关,秦文澈任凭他把灯关了,让房间里只剩一片黑暗。等秦文澈的手触碰到汤夏和的身子,忽然听见汤夏和问他:“我给你写的信你有没有读过?”
秦文澈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两只手一起托住汤夏和,把他从床头柜上搬到床上。然后他腾出一只手来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些东西,汤夏和在黑暗中看不见。紧接着,他感到自己的手中被秦文澈塞进了什么,头脑空白了一秒才反应过来秦文澈塞给他的是信封。
“2011年八月十七日。秦老师,见字如面。收到我的这封信,您也许会有些惊讶......”汤夏和手中正抓着那些信封发愣,忽然又听见秦文澈抵在自己耳边,用沙哑的嗓音一字一句地念着。他立马反应过来秦文澈正在说给他听的是他来信的内容,一阵不可名状的羞耻感涌上心来,汤夏和伸手捂住秦文澈的嘴,不让他再背下去。
此时汤夏和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因而也能捕捉到秦文澈的眼睛。秦文澈微微偏过头去挣脱开汤夏和捂在他嘴上的手,一双漂亮的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汤夏和,其中盛满了无数的爱意。汤夏和阻止他,他也就不再念下去,闭上眼睛吻住汤夏和,同时一只手也将那些信封重新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确认信封被他保存好了,他才放心回去干他的正事。
汤夏和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好不真实。在他十几岁给秦文澈写这些信的时候,他还是一个青年人,有勇气去幻想秦文澈读这些信的样子。后来他慢慢长大了,也慢慢不再去做这种无谓的幻想,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怀疑秦文澈是否会读这些信,毕竟他从来不给他回信。
如今那个人落在自己身体上的手是真实的、覆盖在自己嘴唇和身体上那令人安心的味道是真实的,温柔地驰骋在自己身体里的温度也是真实的,这些真实重又唤醒了汤夏和的不甘。汤夏和一边接受秦文澈的爱意,一边又像做梦般回想起自己苦苦追求又没有回应的日子,痛与快乐交织着冲向浪巅,这种无法调和的情感在他胸腔里搅动着,让汤夏和几乎失声。秦文澈在他耳边毫不掩饰混乱的呼吸,紧紧把他抱在怀里,等汤夏和的胸腔不再剧烈起伏,他才起身,用眼睛去确认汤夏和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