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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失明症 > 第56章
  凌铭之一开口,语气都有些哽咽:“秦老师,我光是看着你,都觉得你这些天过得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秦文澈沉默着不说话。凌铭之忍不住想,以前秦文澈会怎样回答他的话?他一定会对他微微笑一下,无论怎样忙碌、无论遇到再困难的事,秦文澈永远积极、永远不会对任何事心灰意冷。而眼前的秦文澈和之前相比,已然变了许多。
  凌铭之不知道再同他说些什么才好,又觉得说些什么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秦文澈突然对他说:“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凌铭之让他尽管说。
  秦文澈说:“我想见汤夏和。”
  一月忙到月底,汤夏和终于能够有了几天清闲的时光。由于慈善项目还处于初期建设阶段,汤夏和常常需要出外勤,做一些可行性调查;此外,公司不断招进新人,魏澜有意让他亲自挑选几个给自己帮忙,因此汤夏和还要腾出时间不断与新员工打交道。这样的生活虽然忙,但好在把汤夏和放进了工作的正轨,让他对生活又重新有了一些盼头,这份工作给他带来的新认知也在给他的生活赋予新的意义。
  二月又忙了半个月,就又要过年了。
  去年过年汤夏和不敢回自己的房子,窝在凌铭之家里过了一个清冷的年。今年过年魏澜和其他合伙人都准备留在公司,因为公司刚建成,有许多事情需要忙。汤夏和主动和魏澜申请过年期间留下帮忙,这让魏澜有些意外。
  汤夏和不得不向魏澜解释道:“姐,其实我去年就离婚了。”
  汤夏和骤然向魏澜宣布自己离婚的消息,而且还是在隐瞒了她一年的情况下才告知的,这着实让魏澜吃惊不小。晚上魏澜邀请汤夏和同自己一起吃饭,饭后她带汤夏和走到了公司的某个房间门口,让汤夏和进去看看。
  汤夏和看到里面崭新的单人办公桌椅,心里有所预感,小声喊了句“姐”,魏澜笑着说:“这是你一个人的办公室。本来准备年后告诉你的,既然你过年期间要留下来,那就提前让你搬进去。”
  汤夏和回头看向魏澜,对她说:“姐,我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魏澜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谢我,这都是你自己努力和能力的结果,我一直都很看好你。”
  汤夏和的办公室比他以前的工位大得多,而且魏澜特地给他选了一间有落地窗景的房间,好让他在忙碌间隙能够得到好好的放松。汤夏和站在落地窗前向下眺望,城市夜晚的景致尽收眼底。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凌铭之打来的电话。
  凌铭之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疲惫:“汤夏和,你年后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见一面,有些事要和你说。”
  汤夏和觉得凌铭之听起来有些奇怪,他对电话那头说:“我最近在跟着之前的领导做事,年后还挺忙的。你给我一个时间,我提前把假请好。”
  凌铭之说“好”,汤夏和又好奇地问他到底是什么事,凌铭之只告诉他“见了面再说”。
  汤夏和隐隐觉得凌铭之有些不对劲,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他猜测也许凌铭之遇到了什么难处,又发消息给凌铭之,跟他约定一过完年就在凌铭之家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年后的渝州还如深冬一般冷着,汤夏和裹得严严实实地去赴凌铭之的约。
  凌铭之早早就在等候,见汤夏和进来,立马起身迎接他。汤夏和看到好友露出了笑容,解开围巾搭在椅背上,一边把手上早就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凌铭之,向他问新年好。凌铭之也提给汤夏和一个全新的咖啡机作新年礼物。他说:“你最近日子过得不错呀,气色红润了不少。”
  汤夏和告诉他:“跟着我前领导混,日子算是过得不错。”
  凌铭之并没有急于进入正题,而是先问汤夏和最近在忙什么。汤夏和有许多想同凌铭之分享的事情。他说:“魏澜也离职了,现在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年前把我招了进去,让我负责一些残障人士的慈善投教项目。我之前一直跟着她做企业风险预期评估之类的项目,没有接触过这些,所以这些天跑了不少残障机构。这份工作算是让我接触到一些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吧。对啦,我决定以后就专门负责帮助残障人士做资金规划管理了,我想过了,我现在没有贷款,也没有特别需要用钱的地方......”
  汤夏和沉浸在与凌铭之分享自己找到新方向的喜悦中,没有注意到凌铭之神色的变化。
  凌铭之先是说:“哦,你最近在做残障领域的工作。”接着又打断他,问他:“你愿意经常同残障人士相处,是吗?”
  汤夏和觉得凌铭之的这个问题有点儿奇怪,但还是思考了一下后回答他:“我当然愿意啊。他们的生活有特别多不便利的地方,能够帮助他们,便利他们的生活是再好不过了。”
  凌铭之噤声了几秒,忽而又问他:“你愿意同一位残障人士生活在一起,可能要花非常多的时间照顾他的饮食起居,陪伴他做每一件对你而言很简单、而对他而言很难的小事吗?”
  这一次轮到汤夏和说不出话来了。他盯着凌铭之,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除了秦文澈,他还能和谁在一起?想到秦文澈,他心里突然又有些不好的预感。
  凌铭之顿了一下说:“汤夏和,汤小河是一只导盲犬。”
  第54章 暴风雨
  chapter54暴风雨
  汤小河是一只导盲犬。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汤夏和茫然地看着凌铭之。拉布拉多是常见的导盲犬种,这是汤夏和近期从工作中获得的知识。然而汤夏和的表情真的是茫然吗?还是因为真相过于荒谬而展现出的逃避与不可相信?
  汤夏和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了。凌铭之到底想要说什么?为什么突然问他能不能接受和残障人士生活在一起,又突然告诉他汤小河是一只导盲犬?汤小河被秦文澈带走了,可是秦文澈怎么会需要一只导盲犬呢?
  方才同凌铭之讲话时的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汤夏和迟钝了很久,凌铭之的眼神带上了一些小心翼翼。他观察着汤夏和的神色,在以为他已经反应过来事实后,对汤夏和说:“你想见见秦文澈吗?”
  可是汤夏和显然还没有相信凌铭之话里的意思。他还保持着那样僵硬的表情,什么话也说不出。
  凌铭之叹了一口气,对汤夏和说:“夏和,我知道接受这一切很难。最开始,我也很难相信秦文澈竟然看不见了......”
  “怎么会呢?”汤夏和说话一向都细声细气,可这一次他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话语中充满了质问,让凌铭之毫无防备,“怎么会呢?!”
  周围人频频向汤夏和看去,可汤夏和已然不顾他人的目光。
  就在一霎之间,汤夏和的眼睛盛满了泪水,叫凌铭之不忍心再看下去。他走上前,蹲在汤夏和身前,轻轻抱住汤夏和,用手背给汤夏和抹去泪水。汤夏和的情绪决了堤,凌铭之从未听见过汤夏和哭得如此大声、如此凄厉。他旁观了所有的一切,心里也如汤夏和一般难受,不知道该怎么哄汤夏和才好。也许人生有些低谷是不需要安慰的,让暴风雨痛痛快快地来才好。眼下这种情形就是该让暴风雨痛快落下的时候。
  等汤夏和找回了一点儿理智,嗓子哭哑了,凌铭之仰起头对他说:“我带你去见秦文澈吧,好吗?见了面他会给你解释这一切。”
  汤夏和觉得害怕,就像已经知道一场考试的结果很糟,所以不想回学校面对老师同学一般,或者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比起对亲眼看见残酷事实的抵触,汤夏和更加想看看秦文澈。他们不过一年没有见面,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秦文澈整个人生怎么会遭遇如此?没有亲眼见到这一切,汤夏和仍然不能相信这是真实的。
  凌铭之和秦文澈商量好了,他先单独约秦文澈出来,如果汤夏和愿意来见他,那么凌铭之再带他到秦文澈家里去。秦文澈早已在家里等候,作出这个决定他心里也紧张万分。汤夏和一定会哭,一定会悲伤,这一切对汤夏和来说太残忍了,所以如果他听了凌铭之的话后不愿意来,秦文澈也可以理解。
  凌铭之到秦文澈家楼下后给他打了一个电话,秦文澈带着汤小河坐电梯下来了。
  见到汤夏和,汤小河分外激动,暂时地脱离了秦文澈的身边,远远地就向汤夏和跑去。汤夏和蹲下来迎接它,可却没有以往那样热情,因为他顺着汤小河地身后看去,很快地捕捉到了秦文澈的盲杖。
  他蹲在原地,呆呆地看着那根导盲杖左一下,右一下,一点一点挪到自己面前。他听见秦文澈喊了一声汤小河,汤小河激动得在两人之间来回跑着,而汤夏和却仿佛静止了一般。
  当秦文澈快要走到汤夏和面前的时候,汤小河挡在了秦文澈的导盲杖前面。秦文澈不再移动那根导盲杖,站在原地停了两秒,然后轻声问:“汤夏和,你在我面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