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迟钝地坐上车，看见面前摆着几袋早餐是镇上常见的糕点，心口闷闷的，“我回去、家里有事。”
厘子迈侧头看他，“什么事，严重吗。”
程澈能感觉到那道复杂的灼热的目光，他不敢抬头，盯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手指，闷声道：“不严重，我奶奶找我，我得回去。”
“嗯。”
车厢里静默起来，厘子迈专心开车，程澈余光撇到对方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顺着手腕上去，又看到对方凸起的喉结，轮廓清晰的下巴和鼻梁，那鼻尖上的小痣仿佛也近在咫尺，和昨晚那个属于成年人的亲吻画面反复重叠。
他和厘子迈亲了三次。
第一次是不小心嘴巴砸到鼻梁，第二次是厘子迈喝醉，第三次就是昨晚。
前两次程澈都没什么感觉，顶多是单纯被“接吻”这个概念震惊到了，可是昨晚，他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厘子迈的吻，温柔缠绵又强势的吻，他完全没办法直视对方了。
一路上寂静无声，只有汽车微微腾起的轰鸣和暖气不大不小的风口在躁动，窗户被冬日的雾气缭绕，像一层窒息的膜将他们团团裹住。
快到目的地时，厘子迈终于开口，“昨天晚上我说的话是认真的，以前说的话也是认真的，没有开玩笑，你明白吗。”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同程澈说话，既真诚又认真，仿佛在进行什么宣誓，程澈觉得车里很闷，也不知道是暖气开得太足，还是别的莫名因素，他说不出话来。
厘子迈将车停在路边，引擎熄了，但他的手指仍扒在方向盘上，比开车时更用力地握着，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问程澈：“你在生气吗。”
程澈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侧过脸看厘子迈，与对方的目光撞在一起后，程澈连忙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没生气。”
程澈小声解释：“我不是总生气的。”
厘子迈没说话，直勾勾地看着程澈，他的眼睛总是明亮的，像燃烧着动荡的火焰，落在程澈身上，时常把他烫得不知所措，此次此刻，那眼神中又多了些别的情愫，比摄人心魂的无底洞还叫人慌乱。
程澈受不了那样的目光，匆忙下车，厘子迈突然拉住他的手肘，明明隔着厚厚的棉服，滚烫的体温却不讲道理爬进来，侵蚀着程澈的皮肤，连骨髓都在发麻。
许是注意到程澈的不自在，厘子迈放开他，克制住胸腔中腾起的所有热浪，只余下：“学校见，新年快乐。”
程澈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支支吾吾地问：“...你待会儿就回学校吗。”
厘子迈有时候觉得自己被程澈拿捏得死死的，每次被拒绝沮丧的时候，程澈总是来一句软话又勾起他的心思，乐此不倦，“我想去你们这儿的小蓬莱看看，我回去家里也没有人，大家都在过年，我一个人不好玩。”
程澈皱着眉头，想问：为什么家里没有人？周旭茂他们也不找你玩吗。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问太多，他跟厘子迈正处于一种十分尴尬的境地中。
厘子迈试探性地问：“...你可以带我去吗。”
正是初一的赶集时间，环境很嘈杂，马路边都是摊贩在吆喝，不知过了多久，程澈正要给出他的回答，厘子迈却提前开口：“算了，我回去了，你保护好自己，不要再受伤了。”
程澈确定自己是听到了那句“算了”，不是旁边卖菜的大叔在讲价，他迟钝地点头，声音很轻跟厘子迈告别：“你开车注意安全，再见。”
“嗯。”
厘子迈从来不跟程澈说再见，他总是用“我等你回来”代替“再见”，可这次他只回复了一个字，程澈明白，在不远的将来，厘子迈不会再等他了。
隔壁邻居的妹妹大中午跑来家里，说小区门口有个京城来的帅哥，特别高特别好看，让段瑞去帮她要联系方式。
段瑞借口去门口小卖部买醋的理由，见到了那辆挂着京城牌照的车子。
高个子男生正站在路缘石边抽烟，微弱的烟雾被他缓缓倾吐出来，在他的鼻梁上包裹了一阵后，又很快消失了，他的发梢被冰霜润湿，半盖住那双失意的眼眸。
厘子迈注意到投过来的目光，夹着烟往雪地里捻，烟头熄灭之后，他起身扔进垃圾桶，礼貌地招呼段瑞：“新年好。”
段瑞撇见他的车子，是前几年的老款国产，顶多三十万，段瑞第一次见他产生的心里落差稍微小了一点，温和地问：“你在这儿等小澈吗，他刚刚回家了，可能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你联系他了吗。”
“嗯，我送他回来的。”
段瑞愣了几秒，又问：“你俩昨天晚上在一起？”
“我来找他过年，刚好碰到他一个人出门，我们昨晚在外面住的。”
厘子迈顿了顿，又补充道，“住的标间。”
他不想别人误会程澈什么，不想给程澈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段瑞解释道：“他昨晚和他爸打起来了，奶奶...”
“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厘子迈不太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他并不想从第三个人那里听到有关程澈的事，他愿意等程澈主动告诉他，就算这个等是没有期限的。
段瑞叫住他，“程澈从小孤僻，朋友少，你多体谅。”
厘子迈的脚步顿下来，眉头微皱，“澈澈很好，只是慢热，班上很多同学都喜欢他。”
段瑞没反驳，反而劝告，“如果你想跟他长久相处，就把握分寸吧。”
他们都知道这个“分寸”的意思，换作昨天之前，厘子迈或许会暂时接受他的劝告，可现在，他却不想含糊，他转头对段瑞说：“我是想跟他长久相处，不过不是当朋友，是我喜欢他，我在追求他。”
段瑞嘴角平着，似乎有些焦躁和紧张，但很快冷静下来，“我不知道这条路对你来说简不简单，但是对程澈来说，是不可能的，你承担不起把他带上这条路的后果。”
厘子迈平静地反问：“所以这就是你看着他一次次受伤的原因吗，因为你承担不起所谓的后果。”
段瑞神情微窒，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他毕业不久，正处于十分尴尬的年龄中，没有大学生的冲动干劲，也没有职场人的成熟老练，夹在这样混沌不清的境地中，既做不到放手一搏，也不愿意轻易放弃。
冬雪重新飘起来，天上灰蒙蒙的一片，摊贩收拾好物件熙熙攘攘地拉着车，车轮碾压在雪地里发出吱呀的闷响，热闹的街道渐渐静下来，莫名的沉重窒闷。
厘子迈朝对方告别：“谢谢你的劝告，我会放在心上。”
段瑞回去的途中遇到了程澈，他拿着一个食物保温盒、保温杯还有帽子围巾，正朝小区门口走。
段瑞提醒道，“你同学已经走了，天这么冷，他怎么一个人站在外面抽烟，你们吵架了？”
程澈的心似乎被细雪微微扫过，又冷又刺。
后来几天，厘子迈给程澈发消息的频率明显下降。以前不管在哪里，只要换了个环境，厘子迈总会给程澈发照片——逗狗的，修剪园林的，打篮球的，弹琴的，吃饭的......连家里阿姨的儿子上小学谈小女朋友的事都会告诉程澈。
可是现在，他一天只有一两条消息，大多都在问程澈在干什么，得不到程澈的回复，他依旧很着急，但不再像以前那样狠命地打视频通话。
【厘】：如果你想早点回学校，就回来吧，可以住我这里，我不在家。
程澈想问：为什么你不在家。
他知道厘子迈去了别的地方，去哪里、去做什么，厘子迈都没有说，他不再给程澈分享他的事无巨细。
第33章 喜欢的人
论坛——
1135l：天呐！！！为什么才一个寒假我的cp就be了！为什么！为什么！！！
1138l：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大家好像都看出来了，哎、塌房实锤。
1140l：没有吧，哪里塌房了，我中午还看见厘神跟澈哥一起挤食堂呢。
1141l：对、他们是一起挤食堂，但是各打各的菜，各吃各的，旁边还有一个锃亮的电灯泡，三个人一起边吃饭边看手机，他们怎么不直接点外卖呢，吃什么食堂。
1143l：厘神以前和澈澈吃饭从来不玩手机的，也不会带上第三个人，现在不仅带上另一个男生，还跟澈澈全程零交流。一直在看手机！不知道对面是哪个小狐狸精在勾搭他！
1147l：那个电灯泡是他们两个的室友吧，也挺帅的啊，我在播特上看到过他的直播，特逗，上次他还吐槽自己的富二代室友。
1149l：哈哈哈哈那个视频我也看了，太真实了，论有钱人住宿舍。
1153l：为什么厘神两三万的鞋子说送就送？他对每个人都这么大方吗，那他对澈哥完全就是兄弟情了啊。
1155l：开学那天，好多人看见林溪蔓和厘神一起走，我的男神不会真的被林溪蔓搞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