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数板上鲜红的数字在跳动,比分差距逐渐减小。
“没剩多少时间了,守得好肯定能赢。”盛郁瞄了一眼计数板上说,“最后一节我和沈勘去拦。”
花木兰的打法有点像祝闻喻,很能钻空子,轻巧得像只鸟似地乱满场飞。传球的角度也很刁钻,属于是对手很难抢,队友很好接,抓住高个子重心高不协调的弱点,硬生生用自己的身高劣势摆了他们一道,一节下来累得够呛。
这么一张王牌,居然在观众席坐了半场的冷板凳。这是什么战术?田忌赛马?但不管是什么理论依据,现在想靠后半场得分翻身是很极限了。
比赛进入白热化,体育馆又闷又热,沈勘喘着气,感觉到自己后脖颈的汗顺着他的后背滑下来,心态和身体被对面耍得团团转,一抬头发现才过了十分钟。
他们的节奏完全被三班牵着鼻子走,花木兰上场不久精力旺盛,可他们这边的力气是快耗尽了,打快球只会是上赶着送分。
沈勘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护目镜,对盛郁说:“你看着点花木兰,我扣球。”
随后他的进攻变得异常猛烈。
盛郁忽然意识到,沈勘想造成对面犯规,靠罚球得分。很狡诈,但确实是个拖延时间打乱对方阵脚的办法。
三班连续进了几个球士气大涨,严防死守不如主动出击,既然这样,他会替沈勘扫清障碍。
这招确实有用,中分头满头大汗,骂道:“狗日的,你有完没完!”
花木兰在玩心理战,谁急谁就输了,这场心理战同样像拉锯一样,在被沈勘极力地往外推。
盛郁绕到花木兰面前,往那儿一站遮住了她的视线。没了指挥官,沈勘控着球掠过众人,瞅准时机迅速投篮,球高速斡旋着,最后从筐里落下来。
“一分球比三分的还难打。”沈勘累得快虚脱了,对西高地说,“你们打吧,我去后面摸摸鱼。”
“卧槽,”西高地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勘退到内线防守,又看了看比分,“真走了?都他妈快要追平了。”
“还剩三分钟,”沈勘打了个哈欠儿,“你是死人?”
不持续进攻是对的,花木兰发现了漏洞很快亡羊补牢,把中锋叫去了球筐下守篮板,自己则带着中分头抢分。
他们现在形成一种惯性思维,只要花木兰带着球跑,一半的人都去拦她。沈勘在后面观察着局势,心里笃定有盛郁这堵铜墙在,花木兰这球根本扔不出去,他能安心地在后面浑水摸鱼。
“嘭——”
众人都没反应过来,沈勘连盖帽的人是谁都没看清,那颗球像一块巨大的陨石,带着一道抛物线在众人的见证下,顺着球网垂直下落。
全场鸦雀无声,空气像是停滞了几秒,而后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喧哗。
男的女的尖叫声混作一团,人声鼎沸到能把体育馆掀翻!
“竹子,我要嫁给你!”一道女声从人群里蹦跶出来,惹得三班人都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谁进的球?是花木兰吗?
那么多人堵着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中分头笑着嚷道:“我进的,我进的,别光捧竹子啊!”
沈勘霎时明白了,球是中分头进的,花木兰一个蝴蝶步从胯下运球绕开了盛郁和西高地,把球传到了中分头手里。速度太快像一道闪电,连中途什么时候换了人都不知道。
戏剧性的反转出现了,电子钟上跳动着半分钟倒计时,沈勘知道大局已定,裁判在耳边吹响了结束的哨声。
沈勘抹了把脸,无言面对这半场打得跟便秘似的对局。
“虽败犹荣,”芳香烃罕见地抛开胜负,安慰道,“龟兔赛跑,兔子输了也不难看。”
得亏芳香烃教的是化学不是语文,连沈勘这种语文渣子都是第一次听到虽败犹荣这个词儿,居然能用来形容龟兔赛跑。但跟今天的比赛相比,芳香烃这句话都算不上是槽点。
虽然比赛是无力吐槽,却也是因祸得福。水禾这天竟意外地体谅学生,说是打完篮球赛,心浮气躁没法学习,干脆取消了当天的晚自习。
不出意外,盛郁又得往市医院跑。沈勘累得半死,但仍执拗地要跟着,任盛郁怎么劝也都当耳旁风。
开什么玩笑,他要是不跟着去,盛郁估计连车都舍不得打,靠个铁锭能坐俩小时的长途公交。
病房里陈护工在给徐奶奶擦拭身体,老人双目紧闭,情况仍不大好。
护工跟盛郁交谈了几句,沈勘坐在靠椅上打盹,等盛郁走近了才又惊醒。
“走了。”盛郁说。
“这就走了?”沈勘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饭点了,“晚饭怎么吃?”
“我做。”
“别吧,都挺累了。”沈勘摇头,想了想说,“要不去我家,吃现成的。”
第49章 心痒
“要回来啊, 不早说呢,都吃过了。”孟芝华接着儿子打来的电话,转头对收拾餐桌的阿姨说, “再炒两个菜吧, 沈勘等会儿带同学回来吃。”
沈群山看着手机里新开的楼盘,随口问道:“什么同学,水禾的?”
孟芝华像没听到似的,不接他的话。
到底是扔在水禾大半个学期没见的儿子,孟芝华的嘴再硬, 心也是软的,亲自跑到厨房给沈勘切果盘。
十一月刚过,气温骤降, 白昼的时间变短,七点不到天已经暗了许多。
不过时令的变化对市中心的影响不大,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灯火通明。
沈勘家的地理位置很好,学校、商场、医院都在附近。这种小区的私密性也挺高,出租车开不进去, 只能停在马路边上。
“这房子不便宜吧。”盛郁四处看了看,里面像是搭了个小公园。
“嗯,不过我爸是搞房地产的,很早就看中了这边, 买的时候也不贵。”沈勘走在他前面, “前些年有人说这块地靠近电视塔,有辐射啊什么的搞得人心惶惶。这几年炒学区房炒得厉害, 光是地皮都比之前翻了几倍。”
说到这儿,沈勘突然转过身,似笑非笑道;“喂, 考不考虑入赘我们家?房子写你名儿,每个月给你三万零花钱,心动么?”
盛郁笑了笑,不说话。
“一看你就是台剧看少了吧。”沈勘意犹未尽,走到盛郁旁边端着一股台湾腔,一人分饰两角,“这个时候你就该说,‘谁要你的臭钱!有钱人都是乐色!’”
念完这段台词,他自顾自地傻笑了半天:“你当时就是这样臭着张脸,跟谁欠你二五八万似的,但真给钱了又不要。我就想,完蛋了,把人脑子撞坏了。”
“然后呢?”盛郁忍住不笑,看完了他这段表演问道。
“然后我发现,根本不用撞,”沈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天生这儿有问题。”
“是吗?”盛郁说,“一顿饱和顿顿饱我还是分得清的。”
沈勘还在思索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听他又说:“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能是什么好东西?想着怎么弄死我吧。”沈勘砸了咂舌,不屑道。
“我想的是,”盛郁突然靠近他,伸手贴在沈勘的面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唇看,“这个人的嘴怎么那么碎啊。”
有了自己的手作为参照物,盛郁恍然发觉沈勘的脸很小,触感又软又滑,跟他们这些风吹日晒的糙老爷们不一样。
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的沈勘在想什么,不说话也不喊叫,乖得像个天使,喉结小幅度地滚动着,是在紧张吗?
夜间起风了,沈勘鬓角的头发挠在了他的手背上,痒痒的。
心也是痒痒的。
皎洁的圆月从云层里透了出来,朦胧的光照在身上好像也有了温度。天然的氛围灯,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连这个吻也是如此。
天完全黑了下来,沈勘整个人有点发懵,愣在那儿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们在干什么?
演台剧呢,还是自己先提的。
这个桥段对吗?
不对吧......
几乎是一瞬间,小区里的路灯“唰”地一下全亮了起来。眼前能看清东西了,沈勘适才猛地推开盛郁跑开,边跑边骂道:“呸呸呸,死变态。”
可没跑几步又放慢了速度。
叫盛郁来家里吃饭是自己提的,就这么把人扔在这儿不大道德,沈勘原地跑了两步,等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才又作出很急的样子。
那么碎的嘴,亲上去也是软的。盛郁抿了抿唇,舌尖抵了抵唇上余留的那抹湿润感,默默在在心里总结。
市医院离家不远,打车五分钟的事。孟芝华坐在沙发上等了又等,心里正纳闷着,就听见了门口的门铃声。
“外面是不是起风了,”孟芝华打开门,被沈勘通红的脸吓了一跳,“怎么把脸冻成这样?”
沈勘心虚地抖了抖衣领:“跑回来的、有点热,等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