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一碗红糖银耳大枣白米粥。
活着，对有些人来说是自然而然的，对有些人来说却需要拼尽全力。
这个过程，游漪走过，她曾经为了活着拼尽全力，现在可以自然而然地活着，所以，她更知道珍惜，更懂得和她一样的人对活着的渴望。
她不会放弃，也不会换道，她要一直在这条路上走到底。
挂断电话，游漪想起了顾盼。
于是点开微信视频通话：“盼盼……”
顾盼正在敷着面膜玩手机：“小漪，你回来啦？”
“嗯，刚到家。”
顾盼已经躺下了，这么晚了，不知道游漪找她什么事儿，看她表情很严肃的样子，顾盼心里嘀咕千万可别是工作的事儿：“怎么？想我了？”
游漪点头，咧嘴，挤出了一个笑容：“嗯，也想阿姨了。”
顾盼放心了：“我妈啊，她现在好着呢！”
几个月前，张绾青就用上基因药物了。
x-连锁肾上腺脑白质营养不良，作为女性致病基因携带者，一般不会表现出症状。可是，老天爷偏要和张绾青较劲。于是，她在50多岁的时候，竟然发病了。从开始的手脚不听使唤，到后来只能坐在轮椅上活动，再到连说话都变得吃力，声音含糊不清，表情僵硬失控，最后一段时间几乎也是懒得下床了。
发病的威力有多大？
人生疾苦，疾排在苦前面，足以说明它的分量。有时候，精神的苦尚有转圜商量的余地，身体的苦却是肉身赤膊上阵的厮杀，不存在任何后退的可能性。甚至，人只有吃了身体的苦，才会发现其它所有的苦原来都可以忍受。
张绾青知道，太知道了。
走过大半辈子了，什么挫折困难都打不倒她，只有发病，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推到脆弱无力甚至求死的境地。
因为和发病一起来的，是尊严的丧失，以及精神的迅速坍缩。
所以，在顾盼的哥哥走了以后，张绾青唯一的念头，就是安排好女儿的下半生，其他什么都无所谓了。
对于一直在研发却永远不成功的基因药物，张绾青也不期待了。确切地说，是不期待可以用在自己身上了。
至于顾盼，张绾青思来想去，其实自己应该放心。首先，顾盼作为女性致病基因携带者，不一定会像自己这么倒霉地发病。第二，现在的试管婴儿技术可以斩断病根，顾盼绝对不可能再生出一个携带致病基因的孩子。第三，医学不断进步，再过二三十年，基因药物肯定研发出来了，就算顾盼发病，也可以治疗。
至于她自己，张绾青认命了，和老天爷对着干，即使赢了，说不定……还有什么别的在等着。
张绾青不想斗了，也没那么渴望赢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就在这个时候，基因药物竟然研发出来了。
这个项目是张绾青投资的，也是她第一个用上的，效果很好，现在手脚感觉都有劲儿了，说话也清楚了，能嚼动东西了，吃饭的时候开始喜欢点菜了。
这个过程，就像一个倒着放的纪录片，从衰老到年轻，从虚弱到健康，时光倒流，幸福回归。
游漪探头张望：“阿姨呢？你让我看看她！”
“哦……”
顾盼撕掉脸上的面膜，下床，穿上拖鞋，换了一个房间。
“妈，小漪要和你说话！”
张绾青也在躺着玩手机，亮光照在她脸上，温暖祥和：“小漪，怎么啦？”
张绾青现在已经可以自由地支撑着手臂转头了。
游漪开心：“没事儿，我就是看看你！”
张绾青口齿也清晰多了，面部肌肉都呆在自己应该使劲儿的地方：“小漪，你多吃点儿，怎么好像又瘦了？减肥了？还是太忙了？要不你来我家吃！”
说话，看到别人说话，想说话就说话，竟然也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尤其还是失而复得的幸福。
游漪的面部肌肉也开始自由发挥，笑得很大：“阿姨，我正吃着呢。你们休息吧，晚安。”
“小漪，晚安。”
顾盼摆手：“小漪，晚安。”
第70章 一起去吗
隔了几天，顾盼约游漪出来，说是有大事必须尽快商量，还让游漪叫上宋衍。
游漪本来想问一下，但被顾盼拒绝了。她私下在猜，难道顾盼和周凡准备结婚了？
不想了，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当天是四人局，约在一家便宜大碗的东北菜。
顾盼磨叽了半天，也没有进入正题，反而一直不停岔开话题：“小漪，你们见过父母了吗？”
游漪表面上还是配合的：“还没……”
心里却在嘀咕，坏了，不会是来催我的吧？
旁边宋衍插嘴：“也不能说完全没见过吧……”
顾盼来了精神：“嗯？是啊！”
游漪也反应过来了：“姜主任，早就见过了！”
姜主任是宋衍的姥姥，算起来比父母的级别还高，这是妥妥地见过家长了。
游漪紧接着给自己找补：“你刚才问的是见过父母了吗？父母，确实没见过……”
宋衍点头。
其实宋衍试探过几次，趁着他父母到姜主任家的时候，但是都被游漪逃掉了。游漪的托辞是，自己还没准备好，紧张，以后再说吧。其实，姜主任早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宋衍父母了，游漪也在忐忑，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但是宋衍发话了，这有什么不合适的？你想什么时候见就什么时候见，没有那么多讲究。所以，游漪索性一拖再拖。幸亏，宋衍父母现在的工作都在外地，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也不算失礼。
顾盼接着问道：“什么时候安排双方父母见面？”
游漪睁大眼睛，这次看向了周凡，眼神儿里的意思大概是……什么情况？
周凡迅速低下头，把解释和救场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宋衍似乎终于抓到了一个表现的机会，开心接话：“随时都可以，看游漪安排！”
游漪无语：“什么叫听我安排？”
顾盼也拍桌子：“你要提上日程啊！”
其实游漪和顾盼不是一个意思。顾盼的意思是，这个事情肯定不应该让游漪主动，宋衍必须冲在前面。游漪的意思是，根本就还没到那一步呢，怎么就开始讨论谁安排了？
但是，顾盼误解了，还以为自己猜对了游漪的心思，朝她使了一个眼神儿，还抬了一下眉毛：“对吧？”
游漪本来就感觉顾盼今天不正常，现在更加确认了。顾盼这几个来回，就是在顾左右而言他，其实是在给自己的大招儿做铺垫呢！
“你别光说我了，说你吧，今天把我们叫出来，到底是有什么事儿？”
游漪喜欢直奔主题。
顾盼一下子泄了气，或者……好像害羞了。
游漪打趣她：“盼盼，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顾盼急了：“我才没有！”语气却很软，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娇嗔。
游漪看她的样子真可爱，这可是顾盼，很少露出这种表情，不能轻易放过她：“那……是已经生了？快让我抱抱！”
“小漪，你学坏了！”
“那你快告诉我，别让我瞎猜了……”
顾盼端起手边的盘子，用筷子扒拉鱼头上的刺，然后送到嘴边嘬了一口，无聊地放下。
周凡在旁边看着，瞅准时机递上纸巾。
顾盼猛地抽过纸巾，擦嘴，然后似乎终于做好心理准备了：“小漪，一起去吗？”
顾盼的表情，特别严肃，非常认真，导致游漪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走神儿了？顾盼只说一起去吗？但是没说一起去哪儿？干吗？所以，她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这么神秘，已经让顾盼的神经短路了？
游漪的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
她清了两下嗓子，也特别严肃非常认真地问道：“盼盼，一起去……抢银行吗？还是拦路打劫？你倒是说清楚呀！”
刚开始，游漪还是绷住了的，说到一半，她已经憋不住笑了，最后彻底放飞自我，大声嘲笑顾盼。
顾盼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脸色刷的蒙上了一层红晕：“……干这两件事儿，我才不找你呢！就你的胆子，肯定不敢！”
“哦，那你到底要找我一起干吗？”
游漪也夹了两口菜，她的毫不在意恰好衬托出了顾盼的坐立不安。
这次，顾盼终于调整好了状态：“我的意思是，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冷冻……受精卵……”
说到“冷冻”的时候，游漪心里似乎有答案了，但是，听到最后，这个答案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现在，很多暂时没有生育打算但是不确定自己未来会不会生育的女性，都在选择冷冻卵子，算是给自己提前准备了后悔药。
虽然很多研究表明，女性在35岁之后生育能力并不会断崖式下跌，这些论调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冷冻卵子公司的营销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