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想,道:“那倒不是,找到薛绍纯属偶然。”
尉迟突然想到什么,急吼吼道:“坏了!你刚把薛绍送回家,岂不是惹来麻烦?”
“这个不必担忧。送走薛绍前我特意叮嘱他,回家以后,一口咬定这几日精神恍惚,什么也不记得了。”
尉迟迟疑道:“你确定这招管用?”
“管用,越简单的招数越没破绽。”
“那好,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马上宵禁,咱去裴相府看看吧。”
来到裴府门口,我们分头行动,卢葭堵后门,我和尉迟守正门。
到了亥时,我们终于等到柳五郎现身。今日他穿了身新衣裳,人显得比往常干净利落。
我和尉迟尾随他走街串巷,这厮差点把我俩转迷糊。我和尉迟低声咒骂着,一边回避巡夜的金吾卫,一边跟紧他。
尉迟悄悄问我:“咱是大理寺查案,又不是蟊贼,你躲什么?”
我注视着从前方经过的金吾卫,小声道:“没弄清楚之前,最好不要对外声张,就咱几个悄悄办案为好。”
跟了小半个时辰,我们来到一处依山而建的山庄。
柳五郎站在门口轻敲三声,过一会儿有人来应门,开门的是个梳双髻的小童,他引着柳五郎走进山庄。
正当我望着那数尺高的围墙望洋兴叹之际,尉迟二话不说单手托住我的肋下,身子一下子腾到半空,我差点喊出声。
尉迟嘘道:“别出声,一会儿进去了,你跟在我后面,千万别走散。”
说话的功夫,我们已经稳稳落在墙内的院子里,我长舒一口气道:“下回你带我飞时吱一声,我胆小。”
尉迟嘿嘿笑着往前走,我们一路小跑跟上柳五郎他们,来到一处幽静的别苑。
此处山、水、景之间错落有致,景致与附近山谷遥相辉映,浑然一体,加上四周雾气缭绕,仿佛置身在仙境当中。
此时,不远处传来轻柔的女子声:“你来了。”
只听见柳五郎一改往日油腻滑头的强调,恭恭敬敬跪下,道:“五郎拜见龙女。”
女子淡淡道:“起来吧。”
尉迟悄悄嘀咕道:“光听声音都如此销魂蚀骨,这人得长成什么样?”
我莞尔:“怎么,心动了?”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此女怪会蛊惑人心的。”
“雕虫小技耳。”
正说着,四周忽然有了光亮。只见那女子提着灯笼走到柳五郎面前,随着她的脚步移动,她的身段容貌越来越清晰。
果然是容颜倾城,观其体态神韵,此女约有四十来岁。
我端详着她,脑子里忽然出现一位女子的倩影,与眼前的龙女折叠在一起。像,真像啊!
我心头暗自感慨着,浑然忘记此刻身处险境。
尉迟长庚
自打龙女现身后,萧麟好似换个人,神情恍惚,差点被人发现。我看他这状态不对,当即拉着他撤离。
直到出了山庄,他才缓过来,长叹一声。
我调侃道:“不是说雕虫小技吗?这么快就沦陷了?”
萧麟表情复杂道:“她身上有一半流的是兰陵萧氏的血。”
“你家啥时候跟龙族结了亲?”
“别贫了,说正经的,皇帝乃真龙天子,他的女儿自然就是龙女,你懂我在说什么。”
我难以置信道:“她真的是萧淑妃生下的公主?”
萧麟幽幽道:“记得咸亨二年,当时的太子殿下向陛下求情,为困在掖庭受罪的两位公主赐婚,她们这才得以出宫过上安稳的日子。只可惜殿下也因此被天后记恨,英年早逝。”
听到这里,我也心生感慨:“弘殿下孝顺仁德,真乃谦谦君子也。”话头一转,我又道:“不过,论治国才干还得是咱容貌俊秀,才思敏捷的贤殿下。”
萧麟说道:“两位殿下各有所长,只可惜他们都投错了胎,生在帝王家命运不由自主。”他顿了顿,道:“刚才我之所以愣神,是因为她长得太像当年的萧淑妃,我小时候见过淑妃的画像,母女长得有七八分相似。瞧她的年纪,应该就是义阳长公主。”
我挠头道:“这案子越查越难办了,义阳公主处心积虑要毁了太平公主的婚事,这里面还有裴相和裴无忌在搅混水。这么一想,我头都大了。”
“为今之计,还是得从柳五郎那儿着手。没想到,他不光是裴相和裴无忌的人,还在为义阳公主做事。”
正在此时,说曹操曹操到,柳五郎从山庄里出来。我和萧麟使眼色,悄悄跟上。
柳五郎显得春风得意,他哼着小曲儿,打算钻进赌坊。我当即出手擒拿他,让他跪在地上。
“五郎啊,爷找你找得好苦!”说着,我连抡了他俩巴掌。
这几天为了盯紧这小子,一刻不敢松懈,搞得我逢赌必输,想想就搓火。
柳五郎挨了打,不敢吭声,捂着脸,眼珠在滴溜转,似乎在思索与我有何过节。
接着,他脸上堆满了市侩的笑容,道:“爷,您有话好好说,干嘛打小的呀?”
我气鼓鼓道:“打的就是你!”
柳五郎麻溜的从怀里掏出钱袋子,赔笑道:“爷,今儿出门走得急,没带多少,您先拿去用。改日有机会小的再孝敬您。”
我接过来,掂了掂,道:“你小子挺阔气啊?说,这钱哪儿来的?”
柳五郎得意道:“这几日小的手气好,赢的。”
“哦,都孝敬我,你不心疼?”
“能给爷孝敬,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求爷不嫌弃。”
我松手,让他起身:“你小子是个人才啊!”
柳五郎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向我作揖道:“多谢爷,那小的就告退了。”
我懒洋洋道:“谁让你走了?”
柳五郎哭丧着脸,道:“爷,小的现在兜比脸干净,真没有了。”
“当真?”我逼近道。
他无奈叹气,脱下鞋子,从里面掏出钱,不情不愿的递给我,道:“就这些了。”
我皱眉捂鼻道:“拿开你的脏钱!”
柳五郎见我一脸嫌弃,愣在那里,手里尴尬地举着钱。
此时,萧麟站出来,道:“猫捉耗子玩够了,收网吧?”
我冷笑道:“柳五郎,大理寺查案,请你配合。”
柳五郎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原来二位郎君是大理寺的?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啊。”接着,他挤眉弄眼,小声嘀咕道:“不瞒您说,小的也在为大理寺办差,自己人。”
萧麟笑眯眯道:“你是说裴少卿吗?”
柳五郎愣了下,立马笑哈哈道:“可不嘛,敢问二位在大理寺身居何职?”
我用力扼住他的衣领道:“就凭你也配问我们的官阶?”
柳五郎立马认怂:“郎君息怒,您要问什么只管问便是。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小子小词儿说得一套一套的。说,你是怎么巴结上裴相,还有义阳公主的?”
听到这里,柳五郎的脸色骤变,他一改之前的谄媚姿态,语气阴森道:“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便……”
随着突如其来的炸裂之声,眼前火花四起,柳五郎就跟变戏法似的,从我眼皮底下骤然消失。
妈的!这小子果然属泥鳅的!我心中懊恼道。
萧麟见状,说道:“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还有倭国人在掺和呢。”
我诧异道:“他是倭国人?”
萧麟点点头道:“刚才他逃遁使的幻术是倭国人的独门秘技——忍术。”
“这你都知道。”
“我也是看白泽留下的杂书知道的。”
第二十二章
我们眼睁睁看着柳五郎逃走,只留下一双鞋。
尉迟大怒,正要一脚踢飞鞋子,我叫住了他。
“尉迟兄且慢!”
“怎么了?”
我走过去仔细端详鞋子的形状,鞋子的尺码并不大,但鞋面做得异常宽,差不多比常人多出两指来。
奇怪,这柳五郎瘦得跟猴似的,脚掌为何如此肥大?
尉迟捂住鼻子凑过来道:“我说你老盯着人家的臭鞋作甚?还嫌不够熏?”
我从怀里掏出手帕将那双鞋仔细包起来,尉迟瞪眼:“你疯了?”
我将包好的鞋子用软树枝捆上,递给他道:“你把这双鞋交给卢葭,查查是谁家做的。”
“搞什么?”
“你刚才没注意到柳五郎的脚长什么样子吗?”
尉迟愣了下,道:“我哪有功夫瞧他的臭脚,你到底看出什么来了?”
“照这鞋子的形状,柳五郎的脚应该比常人多指。我看寻常手段也抓不住他,得想个法子查出他的真正来历才行。”
“呵呵,原来这小子是属蜈蚣的。等着,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逮回来。”尉迟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