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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溯露出一个虚软的笑容,“没事啦,阿姨别担心。”
  骆为昭替她妈提包,霍,真重啊,平时光背着应该都算一种健身,“等会儿我们回家?住一晚上吧要不……爸今天是不是也在监察署?”
  慕小青点头,“嗯,说有大案子。”
  骆为昭与裴溯对视一眼,是谁心照不宣。
  裴溯催骆为昭去办手续,自己在手机上找周怀璟订外卖,家里人多,吃点好的。
  慕小青新纹的漂亮眉毛挤在一起,很不赞同,“哎呀,这么快就出院?来都来了,要不顺便查查其他的?乖乖肺炎复查做了吗?”
  “三个月复查呢,现在不需要。”裴溯答。
  骆为昭出门去,慕小青从她那重得像壶铃一样的包里翻出一只保温杯,从柜子里翻出一次性纸杯倒出一杯热茶来。
  “太娇惯我了吧。”裴溯想,双手捧着杯子半弓着上半身,脊骨在西装下形成漂亮的弧度。他精神不是很好,热气感觉透过手指钻进心脏,这使得他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想靠慕小青更近一点。
  慕小青笑眯眯地看着他,“拿菊花和柚子泡的,甜不甜呀,不甜我再给你加点蜂蜜。”她似乎察觉到裴溯的意图,主动坐到床边上来。
  “甜的。”没有什么比这更甜了,骆为昭家一脉相承喜欢吃蜂蜜,连带着慕小青身上也香香的,像太阳晒过的花蕊。
  她轻声说,“乖乖,人的一生能遇到正确的人真的很不容易。我和你骆叔叔是相亲认识的,在这之前我都没想过要结婚!那个年代搞个电视都特别不容易,骆丞一搞到票就送到我家来啦,所以我就想,就是他啦……这辈子也就是他啦……”
  慕小青一边说一边从包里掏出湿巾给裴溯擦手,又翻出一块巧克力威化递过来,示意他吃。“特别是我有小孩以后,我就时常想为昭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呀?眼睛圆的还是长的?个子高不高?皮肤白不白?但是这些都不要紧,只要为昭喜欢就行啦。他之前说自己不谈,又说自己还小,天啊,我都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还好有你呀乖乖,你多好呀,工作又好,长得又乖,性格又好,真是天下第一好孩子,为昭真是撞大运!再说啦,没有你的话我现在都没有儿子啦,你是没看到几次在抢救室外面为昭哭得跟个大姑娘一样,不知道的以为他怎么了呢。你骆叔叔也说要看你,可工作上的事多,实在是抽不出身来,你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说呀,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呀。虽然是你们俩要走一辈子,可是乖乖,大家都很爱你。”
  裴溯贴在她的身边,手里的水杯见底,巧克力棒在口腔里发出咔哧咔哧的脆响,吸着若有若无的甜蜜气息,低低说“嗯”。
  第19章
  张淮安的案子周日晚上就进行紧急谈话函询,他被提进软包的消息迅速传遍全区,前几个小时线索征集邮箱都处于静止状态。
  直到有人投入第一封,简直是光秃干柴的老树林如烈火烹油一点即着,噼里啪啦爆个干净,雪花一样的线索随之飞进举报信箱,匪夷所思的程度看得经办人七窍生烟。
  赵云珊举报前夫的直播切片网上传得沸沸扬扬,她熟知互联网套路,给网监预设置屏蔽关键词全给干废了。这事儿自然也往上惊动,点骆丞的名要求成立专项联合调查组。大案要案的初步核实工作又紧又重,调取个人事项报告、查阅复制资料、核查资产情况……为迅速启动审查调查流程,所有承办人员忙到几乎住在监察署里。
  一码归一码,sid还在着手查张淮安儿子遇害的案子,陶泽岚乔应当是摸到一些其他关键线索,接连强制传唤不少人,十分声势浩荡。
  几个系统配合着运转,骆为昭理所应当地也忙起来,顾不上在家里露着背阔小圆大圆肌当性感厨娘,也顾不上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顺路监督裴溯同志食用人类食物而非生菜叶子。
  裴溯在生活方面缺乏必要的主观能动性。“一头骡子,抽一鞭子动一下”,骆为昭对此精准形容。
  故而慕小青这周干脆留在他们家监督裴溯健康作息,她退休生活花团锦簇,下午有老年大学的课要上,偶尔还要主持读书会。裴溯不敢耽搁她社交,十一点准时跟她一起做饭吃饭,吃完慕小青还要亲亲抱抱他才出门,着实是非常甜蜜的负担。
  忙归忙,晚上三人还是齐聚,还需抽空给六旬卷王骆丞打电话表达一下关心。唯一闲人做饭是做不起来的,其他俩人也不肯让油烟熏着他本就不太结实的肺。
  裴溯联系“幸”omakase的前台,订了一周晚间外卖。这家好吃是好吃,就是话梅山楂酱仔排卖一二八,秃黄油烩饭卖二八八。所谓财富不会凭空出现,只要够黑心、够宰熟不眨眼,迷路的马尼最终会从朋友的口袋跑到你的口袋里。
  直到第三天傍晚的时候,裴溯打开门,周怀璟亲自提着保温袋站在门口,见是裴溯开门不禁一愣,“怎么是你?”
  裴溯表示疑问:“不是我还能是谁?”我的手机,我打的字。
  “骆为昭呢?”
  “上班啊。”
  周怀璟一眼望穿这房子,又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一圈,终于确认这是个如假包换的老朋友,才长舒一口气,“我以为有什么事儿找我呢……合着白跑。”
  裴溯想从他手里接过袋子,被轻巧地躲过去了。
  “送佛送到西好吧,挺沉的,病刚好,你别自己提。”
  “早好了,你去滑雪前就好了,不看朋友圈的吗?前几天刚发和师兄合照。”裴溯由着周怀璟把东西搬到桌子上,自己抄着手站在旁边。直到他搬完,打开界面给周怀璟看:四张非常官方的表彰大会通稿照片,单看没什么问题,连起来就能发现两人在照片边缘,靠眉来眼去打出一套情意绵绵拳。
  周怀璟:“……”
  不是,哥们。没必要秀到我脸上来吧。
  裴溯邀请他坐一会儿,周怀璟上下打量这个连沙发都没有的家,反问:“坐哪儿?沙发呢?”
  裴溯:“……被狗咬坏了。”心说沙发到底为什么卖了也没人通知他,家里另外两个人都假装无事发生,只说打算换一个新的,四天过去,客人都上门来,沙发呢!
  “哪儿来的狗?新养的?在哪儿呢?那猫呢?不打架?”
  裴溯看着他刨根究底,挤出一丝客套的微笑:“新养的,去上班,在睡觉,不打架。”
  周怀璟也不觉得这回答有什么不对,在餐桌前随意拉开把椅子坐下。他也不知道说什么,说不上好久没见,三个月前见的时候裴溯人都不清醒,扣在氧气面罩里,看着可怜得很。他私人手机一向不接外人电话,骆为昭不知道怎么能联系上他,求他帮忙代管集团都是靠店里前台传话,还以为这次也是呢。
  他说:“瘦了。”
  裴溯点点头,“正好吃点你家的饭补补。”又一指桌上的养生壶,“自己倒。里面有胖大海。”
  周怀璟自己倒杯茶,凳子翘起前两只腿,看裴溯在灯光下小心地拆保温盒的包装,“骆太太,真贤惠啊。”
  裴溯白他一眼,伸手用力摁住他的肩膀,使得“咚”一声,凳子四脚重重着地,“年纪大嘴贱就算了,别做这些危险动作,不然摔进医院还以为是被我打的。”
  周怀璟哈哈大笑。
  裴溯对外卖有些自己的审美品鉴,正把放在一次性餐盒里的排骨一块一块挑出来,堆成等差数列的小山摆在自己家的盘子里,最后再淋上酱汁。
  周怀璟鼓掌:“艺术家,艺术家。”
  艺术家龇着两颗兔牙冷笑。
  周怀璟说:“裴总,还是得提醒你,你那新地真的有问题,先不说土地性质变成商业旅游娱乐用地后使用权平白缩短十年,还有前面那些抵押的问题,这破地的账面价值不与地上建筑物合并计算其成本,地是国资控大头,你投进去那么多钱,搞得评估价值反而往下跌,纯赔本买卖。”
  裴溯边干活边反问他:“不建了,那我找你买的怀幸的那些画挂哪儿呢?本来都是要挂在新园区配套的酒店里的。”
  周怀璟:“那你赶紧建,出了问题我保证来帮你擦屁股。”
  裴溯:“你发誓。”
  周怀璟:“我发誓。”
  裴溯看他一本正经,四指指天,不禁笑起来:“不会有问题的,相信律师与风控团队。”
  周怀璟:“行,你心里有数就行。”
  裴溯:“那给买的画再打点折?”
  周怀璟:“扯淡,我们怀幸的作品现在在拍卖行都是这个数了。”他一把伸出五个手指,露出指根的两颗浓绿翡翠扳指,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卖给你都算便宜的,现在市场上炒得火着呢,别撤梯子啊。”
  裴溯:“啧。”
  一生不在乎身外之物的小画家,要是知道他死后十年,被哥哥和朋友捧成了英年早逝的当代先锋艺术代言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满脸费解地跑到梦里来问候一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