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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豹部的巴图,被邓画重创,吊着最后一口气苟活,反倒是曾经主和派的长老们,安安稳稳地活着。
  原先哈勒巴不信任主和派的人,不敢随意把他们安排到战场上,一再掠夺这些部落的粮草供给给主战派,如今倒是因祸得福,幸存于世。
  阿古拉看了一眼巴图,随后站出来,主持大局。
  “够了!都住手!我们十九部……”
  “呃!”
  阿古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柄红缨长枪,从外面穿透厚实的兽皮毡帘,刺破空气,带着一股凶狠迅猛,狠狠刺穿了阿古拉的心脏!
  “咚”。
  长枪插入他的尸体,枪杆兀自震颤,稳扎入地。
  汗廷内所有人“腾”地一下子站起来,惊骇地看向破了一个洞的毡帘。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邓画一句低沉的“拿下”,宣告了北匈无法再逆转的命运。
  第86章
  毡帘被一只覆盖铁甲的手猛地掀开!
  寒风裹挟着雪沫灌了进来。
  邓画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高挑威严,红缨与黑发在风中猎猎飞扬,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冷若寒霜, 视线扫过汗廷内每一张绝望的面孔。
  步兵紧随其后, 从邓画身后涌入,将汗廷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本宽敞的营帐瞬间变得拥挤。
  邓画定定地看着几个试图反抗的长老,淡淡说道:“老实待着吧, 杀你们不多,不杀也不少, 全看我心情了。”
  很快有人用北匈话叽里咕噜问了身边一句, 然后邓画就听见那人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的话。
  邓画懒得管了, 找了个支撑点,好整以暇地抱胸靠站,冷眼看着。
  两名士兵立刻上前,一人粗暴地拔出长枪,交还给邓副, 一人手起刀落, 砍掉了阿古拉的脑袋, 手脚麻利,将头颅装盒带走。
  “这!这是……什么意思啊?”察合台年迈, 颤颤巍巍地上前走了两步,又迫于士兵威压,退了回去,一头雾水,饶是他老糊涂都看出了些端倪。
  那么多人不杀, 偏偏杀阿古拉,杀了还不算完,还要把脑袋带走。
  “阿古拉……做了什么?”察合台用蹩嘴的中原话,小心翼翼地问邓画。
  他已到了这个岁数,生命在他那儿早就无足轻重,他不过想要个明白。
  邓画满足他,说道:“他和巴图,和韩琰串通好了,要是北匈赢了,韩琰就会帮他们杀掉哈勒巴,让出可汗位置。要是北匈输了,大宣的驻匈大臣让他二人当。”
  邓画音量不高,却像冷水入油锅,把帐内炸得人声鼎沸,没想到啊没想到,不仅大宣内部出了叛徒,他们自己的草原也有叛徒!
  因为有阔阔在中传信,孛边动用自己的人力,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在开战后,趁虚而入,找到了阿古拉和巴图与韩琰来往的证据,随后孛边先是迅速告诉了齐剑霜,可还没等告诉哈勒巴,他人就凉了。
  从始至终,邓画没看孛边一眼,反倒是晦暗不明地盯着瘫痪的巴图。
  突然,邓画有了动作。
  她直起腰,收了长枪,换出后腰短刀,径直走向巴图。
  外面到处是北匈汉子的嚎叫和求饶,巴图能听见玄铁营整齐的步伐,败局已定,他必死无疑了。
  可邓画偏要折磨他,走向他的步子不紧不慢。
  巴图浑浊的眼球看着如同阎王索命的场景,呼吸不断急促,双脚不停扑腾,惨烈地狂笑起来,喉间发出刺耳的“嗬嗬”声,最后,就在邓画旋转手中短刀的刹那,巴图两眼突冒,两腿一蹬,被活活吓死了。
  “……”邓画也震惊了,她顿了顿,招手叫人,“来俩人,拖出去,砍了埋了。”
  至于其他人,邓画暂时不想动。
  随后她掀帘而出,一眼看见了正被绑过来的老萨满,她勾了勾嘴角,还未说话,老萨满便忙不迭地大喊:“衣服里!东西在衣服里。”
  随后,士兵上前掏了老萨满的前襟,摸出两本厚厚的账册,邓画接过,从头到位翻看了一遍。
  下一秒,她吹了声响亮的口哨,不让飞奔过来,邓画抽空对程绍说了句:“这一阵这里归你管了,辛苦。”
  *
  今日辰时,侍卫来报,说是云枕松诚心想同永熙帝谈一谈。
  “告诉他,想投降直接说便好,‘谈一谈’这个词可太宽泛了,朕政务繁忙,可没有时间和他耗。”永熙帝正在下人的侍奉下穿戴盔甲,“朕看他是强弩之末,垂死挣扎了。”
  “行了,也不用找人回应了。继续攻城!”永熙帝命令下去,临走前,正好撞见韩裴,韩裴向他拜了一拜,永熙帝稍一点头,步履匆忙地离开。
  永熙帝走后,韩裴先去洗了把脸,二月底的井水是彻骨的凉,冻得韩裴打了个冷颤。
  跟随在他身后的周泉递上毛巾,说道:“主子,有热水的……”
  “不要。”韩裴果断拒绝,“我就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没事,挺好的。”
  现在的韩裴,和永熙帝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即使再不认同他的种种行为,韩裴为了保全自己,也不得不委身人下,反驳劝阻的话,咬断舌头也不能说出口。
  韩裴总是认为,忍一忍就过去了,权力的迭代总会伴随着悲壮的死亡,即使今日永熙帝不下死手,明日李延也会围攻而来。
  李延不幸就不幸在,碰上北匈的夹击,要不然齐剑霜也不可能被牵制,他们的卫兵也不可能一路顺利攻来。
  还攻到了原青县、云枕松头上,等过几个月,齐剑霜结束战事,回过神来,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估计把中州掀了的心都有。
  韩裴仿佛一尊玉佛,安安静静地坐在临时营帐里沉思,陈元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韩裴吓了一跳。
  陈元连忙举手,语速飞快:“我在帐外喊丞相你了,喊了好几遍,没听见回复才进来的。”
  韩裴下意识瞥向周泉。
  周泉立刻道:“主子,奴也唤你了。”
  韩裴自知理亏,无话可说,干巴巴问陈元:“你找本相什么事?”
  陈元答道:“皇上叫您吃过午饭,去城门边守着。”
  “我又不会舞刀弄枪的,去了干什么?”韩裴皱眉。
  陈元侧过身,声音低了些:“皇上说,今晚一定要成功破城,请您来见证见证。”
  韩裴眉头皱得更深,不解道:“见证什……”
  陈元接着弯腰说话的姿势,往韩裴手里塞了个小纸条,韩裴一下子握紧手心,顿了顿,继续道:“……行,知道了。你走吧。”
  陈元在临走前,极其细微地冲韩裴做了一个摇头的动作。
  待他离开后,韩裴支走了周泉,独自一人展开那张小纸条。
  第一句,便让韩裴扎扎实实愣在原地。
  上面写道——
  韩琰通敌。韩临川亲笔写下其罪状。先帝遗诏已经寻到。
  第一行一共三句话,每一句都能让韩裴怀疑自己眼花看错了。
  第二行简略至极——
  荒山脚下,李瑀书。
  卫军驻扎的地方离荒山不远,韩裴厉声呵斥,驱赶了众人,携了柄,只身前往。
  韩裴在相信和质疑之间反复横跳,可这三件事,件件真相都令韩裴抓心挠肝,最后他提心吊胆地赴约。
  荒山脚下,白茫茫一片,韩裴仅瞧见李瑀一名女子,顿时放了大半的心。
  李瑀对他微微一笑:“韩丞相,本宫已等候多时。”
  “在下,参见安然公主。”韩裴只是浅浅欠身,探究真相的心没有因为料峭的风而压下去,反而愈发按耐不住,“安然公主,你给我写的……”
  “丞相莫急。”李瑀优雅颔首,无情打断,双手始终抱着手炉端在腹前,发髻梳得利落大方,丝毫不见日夜奔波的风尘仆仆,依旧是一副矜贵得体的模样。
  她声音不大却有力量:“放那人出来。”
  韩裴向四周看去,空荡荡一片,哪有半分人影,可谁料,下一刻真有一个人从山路里踉跄走来,像是被猛地推出来的。
  韩裴定睛一看,心里大惊!这不是府上西院的管事么?他怎么在这儿?他又和此事有何干系?
  思路像一道闪电,仅在霎那间,击透韩裴的大脑,他想到了一个格外重要的信息。
  这人曾是哥……永熙帝的书童,后来在韩府做事做得久了,便被提拔谋了管事的差。
  韩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诧异的目光又落在李瑀脸上,李瑀从容回视,从韩裴的微表情中确认他猜出点眉目了,李瑀才悠悠开口;
  “说出来,韩相可能会不相信,不过这确实是真的。遗诏,是从你韩府找出来的,而韩临川不为人知的绝笔,亦是在韩府寻到的。而精确的地点,便是韩府西院、主屋房内那一筐不起眼的画篓里。”
  韩裴无法反驳,因为他甚少去西院,对西院的印象还停留在命人时常清扫的吩咐声里。这导致他不能辨别李瑀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