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将军。”青年露出一个文雅得体的笑容，声音很稳定，“等重启了昆古尼斯号，我们就有了新的精神网枢纽。”
“到那时候，我们就能给所有受到心理创伤的人进行全面的修复。”
“在此之前，就得麻烦他们多撑一会了。”
与此同时，昆古尼斯号正沉浮在巨大的能量液缸内，药液静谧地包裹着这只沉睡的钢铁巨人。
驾驶舱内，程渊的身影在观察窗后若隐若现，神经接驳探针如同蛛网般贴合在他身上，数据流在外部屏幕上无声地奔腾。
林衍站在主控台前，目光锐利，紧盯着那条生命体征曲线。
突然，刺耳的警报声在公共频道炸响，警示光瞬间取代了照明，将墙壁映得一片血红。
“报告，紧急事态！”
通讯器里的声音急促到有些变调，背景音还夹杂着混乱的呼喊、爆炸的轰鸣。
“第二星系空港大规模精神网失控。重复，大规模精神网失控！”
“临时精神网样本被激活，范围正在急速扩大。民众陷入群体性幻觉，请求紧急支援，重复，请求紧急支援！”
主控室的技术人员们瞬间慌了神，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林衍。
“大人，空港告急，阿尔勒将军请求……”
“失控范围在指数级扩大，必须立刻压制源头。”
“我们……”
林衍猛地抬手，一个干脆利落的手势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他缓缓转过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慌失措的脸，最后落在那扇隔绝着昆古尼斯号和程渊的厚重观察窗上。
“慌什么？”林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冻结了所有慌乱。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指尖在主控台光滑的台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笃笃的轻响，像在计算着某种节奏。
“好一招引蛇出洞。”他低声自语，声音冷得像冰，“声东击西，调虎离山……玩得挺熟练。比起凶暴的海盗游击队，更像是老将风范。”
他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视着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封锁整个空港，阻断通讯，保证内部不要产生流血事件。”
他猛地看向浸泡在幽蓝光芒中的巨大机甲，观察窗后程渊模糊的身影正在里面悬浮。
“我们真正的战场在这里，在昆古尼斯号身边。”
楚惟挑起眉，率先明白了林衍话里的意思。
“他们想趁乱浑水摸鱼，在我们主力被调往空港的空档，突袭这里。”楚惟看着林衍，而后者给了他一个笑容。
“他们的目的是……”楚惟喃喃地继续说，“他们想夺取昆古尼斯号的控制权。或者不行的话……直接摧毁它？”
技术人员们倒吸一口凉气，瞬间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
林衍挥了挥手，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启动基地最高级别防御预案，所有非战斗人员，进入核心掩体。”
“战斗人员按预定位置就位，封闭所有非必要通道，能量护盾功率提升至120%。”
“楚将军。”他猛地看向刚刚冲进主控室的楚惟，“我需要你亲自坐镇，绝不能让任何外部信号干扰到昆古尼斯号的链接进程。”
“明白！”楚惟脸色凝重，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带着技术人员扑向防御控制台。
“玛兰妲。”林衍接通另一个频道。
“我在。”玛兰妲的声音带着前线特有的硝烟气。
“空港交给你，稳住局面，清剿源头。”林衍的声音带着冰冷的警告，“无论前线压力多大，我这里，不会给你一兵一卒的增援。你手里的先锋军，就是全部了。”
频道那头的玛兰妲沉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斩钉截铁的回应：“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队长和昆古尼斯号，就交给你了。”
通讯切断。林衍的目光重新落回主控屏幕上。
代表空港的区域已经变成一片刺目的猩红，警报信息如同一条漫长的瀑布。然而，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阿尔勒，”他再次接通通讯，“把空港的‘惨状’，和我们的紧急文件一起送出去。”
“我们要演得再逼真一点，要得到他们的信任。”
“从现在开始，我已经被精神网失控的消息，牢牢地钉死在前线了。”
“是！”阿尔勒瞬间领悟，挥手让小队的成员跟上自己。
林衍切断所有外部通讯，只留下基地防御系统和昆古尼斯号监控的内部加密频道。
他走到巨大的观察窗前，双手撑在冰冷的合金窗框上，目光穿透幽蓝的能量液，牢牢锁定驾驶舱内那个模糊的轮廓。
基地外，刺耳的警报声和隐约的爆炸声不断传来，似乎局势岌岌可危。
“来吧……”林衍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低声呢喃，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让我看看，是哪些不知死活的老鼠，敢来动我的东西。”
他像一头守候在巢穴深处的猛兽，收敛了所有的爪牙，只将最致命的目光投向唯一的入口，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
……
程渊站在黑暗的房间里，目送着记忆里的身影逐渐消失。
他有点困惑，但隐隐感觉答案就在自己眼前。
旋即，画面再度变化，他凝了凝神，被拽入下一个梦境。
程渊的意识沉浮在机甲网络构筑的梦境里。无数记忆如同破碎的镜片，闪烁着刺目的光，又带着冰冷的寒意。
他看到了零号基地的绝望，看到了思想钢印烙入灵魂的剧痛，看到了指挥塔自爆的刺目光芒……痛苦如同潮水般一次次将他淹没。
然而，在这片混乱与绝望的深渊底部，一个真相缓缓浮出水面。
他看到了安妮娅女士留下的最后影像，看到了昆古尼斯号最初的蓝图。
那并非武器，而是一座巨大的精神“方舟”，一个用以收容和安抚因精神网崩溃而陷入混乱意识的避风港。
它需要一个核心，一个强大的、能够承受无尽精神污染冲击的“阀门”，去调和、去疏导那海啸般的信息洪流。
而这个“阀门”的构想还未被实现，为之奋斗的研究员们就在阴谋里先后逝去。
他看到了自己躺在医疗舱里，生命垂危时，楚惟疲惫而绝望的脸。
“队长，昆古尼斯号的‘阀门’理论上，只有你和林衍的精神阈值能达到要求。”
“但阀门是一次性的……你懂我意思吗？”
他看到了自己当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那就选择我。”
不是为了帝国，不是为了责任，甚至不是为了复仇。
是为了林衍。只是为了他罢了。
如果这个“阀门”必须存在，如果必须有人牺牲，那么只能是他自己。
“我活着……”程渊在精神的梦境里，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活着，不就是为了让别人，不用去死吗？”
所有的迷雾瞬间散去。
轰——
记忆的闸门被彻底冲垮，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责任、算计、痛苦……
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一扎而穿，让程渊几乎在驾驶座上蜷缩起来。但他咬紧牙关，猛地睁开了眼。
一个念头瞬间成型，无比清晰：
他必须留在这里，留在昆古尼斯号的核心里。
他熟悉这台机甲，熟悉精神网络的运作，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何利用它进行防御，如何利用它作为陷阱。他是最合适的人，是唯一能确保，在万不得已时，能亲手将它导向无害化自毁的人。
他调整着链接深度，将自己的意识更深地嵌入昆古尼斯号，切断外部所有可能的物理入侵和远程操控通道。
就在他意念驱动的刹那——
嗡！！！
一股强大、冰冷的精神力，如同无形的巨手，蛮横地插入了他的神经链接，硬生生打断了他的操作进程。
带着绝对禁锢意志的精神力场如同无形的铁笼，瞬间笼罩了整个驾驶舱。
程渊猛地睁开眼，锐利的寒光在眸中乍现。
“小衍……”程渊抬起上半身，眯起眼笑，带着很怀念的语气问候着：
“你现在长成这么靠谱的样子，我都不敢认了。”
“少来这套。”林衍冰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势和压抑的怒火。
“哥哥，你的生命体征在下降。”
“你想做什么？”
第89章 暗潮
林衍用右手抓住铁架边缘, 身体向外倾斜，朝巨大的培养舱伸出另一只手。
昆古尼斯号在之前的战斗中受损严重，武器保密等级也高, 不得不被放在基地里秘密修复。培养液有稳定机甲内部环境的作用, 而分离型自适应重力支架能束缚它的行动。
“哥哥, 到我身边来。”他深深地望着深水以下的那点黑影，手势有邀请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