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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搂在他腰上的手猛地收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勒断。
  裴伥却从这份疼痛中尝到了蚀骨的甜意。
  他埋进对方的胸口,捧着手里的花,清新的花香洗去了他嘴里所有的苦涩。
  “秦意和。”
  他叫着他的名字,开始笑,眼泪又开始无意识的往下落,混杂着碎玻璃的甜蜜挤破了他的心脏。
  门“嘭”的一声用力关紧,想要探进大门的阳光隔绝在外,只有斑驳的金丝七零八落地照在昏暗的地板上。
  两道相差极大的影子融在一起。
  纯洁的栀子花散落了一地花瓣,在这个秋天开的极致又糜.烂。
  无声的静谧中,裴伥抬起手,缓缓地撩开那头浓密的头发。
  他的手在抖,呼吸哽在喉咙里,细细密密的针再次刺破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的喉咙冒着血一样的痛。
  一只冰凉宽大的手抓住了他,带着他抚上那张瘦削的脸颊。
  裴伥的眼睛一寸不离地盯着那张脸,哪怕痛极了也没有移开目光。
  他受虐一般体会这种无法发泄只能烂在身体里的痛。
  痛的酣畅,痛的淋漓尽致,痛到死也甘之若饴。
  他抬起指尖,抚摸着那双斯文细长的眉,再抚过那双温柔多情的眼,接着是高挺的鼻,柔软的唇……
  一样的。
  和以前一样。
  一样的温柔阳光,斯文俊秀。
  一样的纯洁青涩。
  一样的干净美好。
  裴伥眼里迷离着纯粹的心动,刹那间,好像回到了过去那个阳光明媚、绿树成荫的夏天。
  覆在裴伥手背上的那只手紧紧地抓住了他。
  身形高瘦相貌诡异的怪物用脸贴着裴伥的手心,眼里的哀伤却如洪水般汹涌。
  他不希望裴伥不记得他。
  却又害怕裴伥记得他。
  此刻这种害怕变成活埋的土进入了他的鼻子,钻进了他的眼睛,涌入了他的嘴巴。
  他说不出看不见听不到,只有强烈的窒息感让他挣扎于微弱的空气,妄图有人能救救他。
  裴伥眼里美好单纯的心动如千万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快要被杀死了。
  就在这时,洁白的栀子花被直白热烈地送到他面前。
  白的不染尘埃的花瓣晃花了他的眼。
  他愣愣地看着裴伥眼里晶莹细碎的光,缓缓地伸出手,迟钝地捧住了送到他怀里的花。
  扑通!
  扑通!
  扑通!
  心跳像敲起的鼓。
  他又被裴伥救活了。
  他捧着手里纯洁的栀子花,低头嗅了一下,缓缓地扬起一个笑。
  和以前一样青涩美好。
  裴伥踮起脚,吻上了他的唇。
  ——
  这是裴伥有意识以来睡的最安稳的一个觉。
  堆积在身体里的沉疴好像随着泛白的头发和咳出的血全都消解,他像个孩子蜷缩着身体,不再直挺挺的像一具尸体。
  梦里的他再次回到了过去,却不再是支离破碎的幻镜。
  他站在光影斑驳的图书馆,微风吹起了窗前的薄纱,他想要拿的书被另一只手拿了过去,隔着书架,他与一双温柔明亮的眼睛对上了目光。
  “你也喜欢看自然地理吗。”
  少年的声音像潺潺的泉水一样清透好听。
  窗外的风吹过他的鬓角,浅浅地划过他的心口,留下一层轻和的涟漪。
  “嗯。”
  他看着那双眼睛在他的回应中弯成了月牙。
  “我也喜欢。”
  听到这句话,他笑了一下。
  对方眼眸微动,少年轻易被撩动的心弦像波纹一样散开,留下足够温柔的羞涩。
  “我叫秦意和。”
  “裴伥。”
  他们四目相对,难以言喻的悸动撩开了青涩的薄纱,留下赤诚的心动。
  这是一个美梦。
  一只手轻轻地抚过裴伥在睡梦中舒展的眉眼,温柔地梳理着他被染白的头发。
  那片乘着自由的风而来的叶子,放在了裴伥的心口。
  ——
  裴伥好像补上了之前所有缺失的睡眠,他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清晨七点醒来。
  他躺在对方的怀里,回到了僻静的阁楼。
  周遭昏沉阴暗的光线被那扇小窗投射进来的光照亮。
  他张开嘴,沙哑着开口:“有彩虹。”
  听到他的声音,抱着他的双臂微微一动,长发划过裴伥的脸,那张被发丝遮挡的脸向着窗外看了过去。
  远山被初升的太阳照出白金色的光,橙黄的云,淡紫的雾,青绿的山,交.融在一起,不似彩虹胜似彩虹。
  很美。
  比泼开的油画还要美。
  裴伥抓住那头浓密却干枯的长发,慢慢地缠绕在指尖。
  他觉得自己轻的好像要飘起来,如果不抓紧,恐怕他要从窗户飞出去。
  “秦意和。”
  他是人,他的名字叫秦意和。
  被叫住的人低头看向他,苍白瘦削的脸藏在发丝下,只有一截削尖的下巴。
  裴伥缠紧手里的头发,往下一拉,弯着腰的人立马伏低身体,裴伥抬起下巴,吻上了那张冰凉的唇。
  被他抓住头发的身影微微一顿,接着抬手捧住他的脸,更加用力急切地吻住他。
  那条非人的长舌灵活地滑进他的口腔,几乎要伸进他的喉管,渴望的姿态好像要吞了他!
  深.入的吻连呼吸都没有间隙,一刻不分地缠.绵在一起,好像在说:
  ——如果能把他嚼碎了吃掉就好了!
  裴伥往后仰着头,脖子上的痣随着喉结上下滑动,黏.腻的水声伴着他的喘.息热烈又急促,仿佛要被吞吃入腹般引人颤栗。
  唇瓣被尖锐的牙齿刮破,鲜血混杂着黏连的银丝拉出长长的一条线。
  裴伥双颊泛红,气息粗.重,快要在这个极致动.情的吻里窒息!
  终于在裴伥快要休克之前,那条长而湿的舌头从裴伥的嘴里缓缓退出,在裴伥急促的呼吸中勾去了他唇上藕断丝连的血丝,让他快要挤爆的肺部涌入了新鲜的空气。
  裴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睁开微湿的双眼,两人四目相对,只一眼,急切又紧密的吻像相互吸引的正负极,像钻到深处的钥匙和锁,再次难舍难分地勾.缠在一起!
  裴伥的心在下落,在沦陷,在温水里浸泡死去,连灵魂都在颤栗!
  如果能被吃掉就好了!
  ——
  ——
  走进病房,裴伥看了眼靠坐在床头的裴老爷子,伸手将病房的门反锁。
  他拿出一根烟,抬头看了眼墙角的监视器,拿起桌上的花瓶砸了过去。
  剧烈的碰撞声飞溅出七零八落的碎片,与枯萎的花散落一地。
  他双腿交叠地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将烟点燃。
  “咳咳咳……”
  裴老爷子用手帕捂着嘴,咳出了满嘴的血。
  对方神态自若的将染血的手帕收起,侧过头,从上到下地扫了裴伥一眼,看到裴伥的白发,视线微微一停,又看向裴伥下唇被咬出来的伤,红的比熟透的樱桃还要艳丽。
  “看来你还是没什么长进。”
  裴老爷子的眼神很淡,蕴含着失望。
  一个能轻易被情感击溃的人是一个失败者。
  裴伥吐出一口烟,哑着嗓子说:“你那么算无遗漏,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
  “你不说,我又怎么知道你想听什么。”
  裴老爷子又开始咳,咳出来的血连手都兜不住。
  裴伥眼神虚虚地看着缥缈四散的烟雾,想起很多年前郑予勤对他说的那句话。
  ——“秦意和就是一个没有归处的浮萍,一个需要光照亮的影子,为了爱情,他愿意愚蠢而又疯狂的付出一切!”
  彼时,郑予勤年轻青涩的脸还很锋利,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嘲讽与怨恨。
  那个与他一同相依为命长大的同伴,爱上了裴伥这样一个不该爱上的人。
  于是那双应该一往无前的双脚停下了脚步,充满希望的未来截止在最美好的时间。
  秦意和消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夏天,在蝉鸣的尾巴,像泡沫一样蒸发。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他们都由衷的认为……或许是希望,他真的为了自己的未来放弃了这份像镜花水月般纯洁却脆弱的爱情,拿了钱远走高飞。
  即便把这样“爱慕虚荣”的名头放在秦意和身上是在羞辱对方也是在刺痛自己。
  却总比无法承受的结果更能得到安慰。
  但这根刺终究是扎了下去,在时间的流逝中越扎越深,不敢想不敢动,一动就血肉模糊的痛。
  他摁住自己颤抖的手,面无表情地问:“他是被诱骗,还是胁迫。”
  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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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老爷子用力咳了几声,伸出如老树皮一样的手端起水杯喝了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