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的立校和开学仪式圆满结束,在各院系师生互相认识时,弘书已经奔赴另一头的军校。
相比于大学建立过程中的各种拉扯、斗争、妥协,军校的成立要顺利的多,因为朝臣们心中都有数,军权,不是他们可以沾染和置喙的。
依旧是弘书任校长,副校长为岳钟琪、拜山,相比岳钟琪,出身先帝王府侍卫首领的拜山更多的是一个代表和制衡的作用,军校的教学内容大多由弘书和岳钟琪商议定下。
与大学设多种学院不同,军校弘书只设立了寥寥几个系别:武器研究院、参谋学院、陆军学院、海军学院、特种学院。
弘书给岳钟琪的目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将岳家军“饿死不掳掠,冻死不拆屋”的纪律通过军校一步步贯彻到全军。
军校立校和开学仪式更加简洁,仪式结束后,弘书在校长办公室召见了岳钟琪和被安排到特种学院任教的葛鹏运。
“参见皇上。”葛鹏运跟在岳钟琪后面,小心翼翼学着岳钟琪的动作,一板一眼的见礼。
——开学前礼部的培训只培训了立校和开学仪式礼仪,没培训私下被召见的礼仪啊!虽然说他曾经也面见过皇上一次,但那时候皇上还是太子,而他又重伤在身,皇上都没叫他行礼。
“平身。”弘书叫起后,看向葛鹏运,“鹏运,如何,在海军可还适应?”
在海军成立后,有着丰富水手经验的葛鹏运便主动报名参军了,弘书还是点名让他到特种学院任教时才知道的。不过弘书还是比较看中了他曾经为了打探被拐走的婶婶的下落,一路从船队卧底到白莲教的丰富经历,所以就让他两边兼着。
葛鹏运也没有一朝飞黄腾达就膨胀,还是老老实实在海军参加日常训练,直到十天前才从天津回到京城。
葛鹏运没想到皇上会如此亲切的称呼他,而且越过岳将军先跟他说话一时间有些慌了手脚,干巴巴的道:“回、回皇上,小民、不是、臣很适应。”
弘书亲切的笑了笑:“别紧张,在学校,朕就是校长,你是老师,如今不过是寻常聊天。”
葛鹏运闻言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是很紧张。
弘书见此,放过了他,跟岳钟琪聊了几句永玺后,道出正事:“前几日,朕收到山东巡抚上报,有日本百姓在海上遭风难,流落到山东,请资送其归国。”
这事常见,每年夏秋两季的时候,都会有这种在海上遭遇大风流落到别国的百姓,不独是日本流落过来,也有大清的百姓流落到别处的,五月的时候就有琉球资送大清遭风难民归国,弘书还下旨嘉奖琉球国王。
岳钟琪知道这些情况,所以只是在想,皇上突然提起这事是想做什么?
葛鹏运却是接触不到那个层面,不知道这些常识,所以他在听到日本后,因为曾经在随船当水手时总是遭遇倭寇的经历,本能的感到反感。
弘书无意识的敲了两下扶手,问道:“朕记得鹏运你还会说日本话?”
“是,臣会说一些。”葛鹏运会说的语言不少,这都得感谢那些来自各国的海上劫匪。
“朕这两日想了想,特种学院第一期的毕业考核,可以定为以日本难民身份潜入日本,收集情报。你觉得如何?”弘书问道。
本来特种学院应该是培养特种兵的,但如今不是百废待兴吗,特种兵这边还没有一个他看得上的教官,虽然他能出教材,但他又不能成日在这里盯着,让别人照着教材教还不知道教成什么样,加上第一期特种学院的学员几乎都是昔日粘杆处的成员,所以弘书考虑了一下,觉得第一期可以先往特种情报人员方面培养,有基础在结果应该不会偏差太大。
啊?还没开学,毕业考核就已经定下了吗?而且收集情报,这情报的范围是否有点太大了?
葛鹏运心里有点打鼓,他也是第一次当老师教学生,感觉有点无从下手,想了想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敢问皇上,这收集情报……主要是哪方面的情报?”
弘书笑了下,意味深长的道:“情报嘛……”
……
不同于军校开学后的保密低调,北京大学自开学后却是一波接一波的热闹,如果京城有个热搜榜,那北京大学就住在热搜上没下来过,就连京城周报也时不时会报道一二,更别说那些追求各种噱头的小报了。
而在京城各种小报都在为这日渐走高的销量狂欢之时,一份与众不同的报纸静悄悄的出现在了惠民书局的报刊架上。
名《秋霜文报》。
有来买书的读书人看到:“咦,什么时候出了一份新报?名字倒是文雅,看着不像是那些庸俗小报。”
同行友人上前抽出:“是不像,让我瞧瞧……咦?”
“怎么了?”读书人凑近同看。
只见文报创刊词那一栏写着:某日偶读易安居士词,忽感我朝至今竟未闻有才女之名传天下,询陛下缘何?陛下言:天下女子有才者不知凡几,只作品无处得闻,尔为国母,当为天下女子解忧。吾深感责任重大,特创此报,以供天下女子以文会友。报名取自“懔懔焉,皓皓焉,其与琨玉秋霜比质可也。”望天下女子皆如琨玉秋霜般玉洁松贞。
落款为:岳湘。
看完的两位读书人面面相觑:“这……”
“这难不成是……”
“……皇后?”声音压得十分低,生怕被谁听了去。
“…也没谁敢自认…国母吧…”那两个字低不可闻。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后,扫了扫四周,见没人注意,各自拿了一份《秋霜文报》,遮遮掩掩的去结了账。
不独他二人,惠民书局乃是京城读书人无事都要逛逛的去处,报刊架又放在店内的最显眼处,发现《秋霜文报》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有如这两人般偷偷议论购买的,也有认为“成何体统,女子所书怎能示于外人”的,更有愤世嫉俗、坚持女子守贞那一套,直呼皇后将闺名公然公示于众违反了礼法,拿着报纸就去御史府外,请命御史弹劾的。
消息很快传了开来,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时候,各个府邸的年轻媳妇和待嫁小姐,纷纷派人前去购买,并在接下来的时间,一场又一场以《秋霜文报》为核心的宴会举办了起来。
这些年轻媳妇和小姐们,捧着《秋霜文报》如痴如醉,你一句我一句的读着上面刊登的文章和诗词,热烈的讨论着这些作者有谁认识,可读过其人的其他作品,争论着哪一位的作品更好,好在哪里。
或起哄着圈子里平日喜爱吟诗作画的友人快去投稿,打趣若成了天下闻名的才女可要“苟富贵、勿相忘”,直将人调侃的羞红了脸、恼了才罢休。
当然,此时虽羞红了脸,回了房却开始偷偷准备文稿,一遍一遍修改,却怎么都觉得不尽如人意,家人开明宠爱的还能拿去找父兄斧正,家人迂腐的就只能自己偷偷琢磨。
还有那更封建的大家长,则是在家中大发脾气,严令家中女眷不得观看《秋霜文报》,生怕被报纸教的左了性子,损了他这个大家长的威严。
只是世上之事,你越拦着她便越好奇,想看的人总有办法能看到。
……
虽在创刊词中拉了弘书做大旗,但仍有自诩“天下皆醉我独醒”者弹劾岳湘,乃至公开发表文章劝谏弘书。
——如今朝堂上的人已经稍微摸准了脉,当今不像先帝乃至历史上大多数皇帝那样敏感,登基至今还未曾单纯因言降罪于臣子,所以如今不止私下上奏折劝谏,还喜欢上了公开发表文章在京城周报上劝谏。
对于奏章,弘书基本都是回个“知道了”,至于报纸上的文章,某个时间集中扫一眼也就罢了,反正这些公开发表文章的人,比起希望他纳谏,更在乎能不能因此扬名。
岳湘如今也不像才大婚时那样,一被弹劾就慌了心神、忙忙的来请罪,不过形式还是要走的,所以她在忙完了手上的事后,才慢悠悠的前来请罪,顺便同父女俩一起用晚膳。
永玺从幼儿园放学回来基本就待在弘书这里,岳湘过来时她正缠着弘书撒娇:“阿玛、阿玛,你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阿玛~”弘书装模作样的板着脸:“就算我是天底下最最好的阿玛也不行。”其实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哎呀,阿玛,你答应嘛,你就答应我嘛,阿玛~”永玺抱着弘书的胳膊使劲儿缠磨。
岳湘笑道:“这是又想干什么了?”
永玺见到她来,立刻跑过来抱住她的大腿,仰着头道:“额娘,你跟阿玛说说嘛,富察明亮有一匹好漂亮的白色小马,我也想要!”
富察明亮岳湘记得,是四嫂的娘家侄子,当时给永玺选同窗时,考虑到四嫂这些年来过的殊为不易,所以在和弘书商量后,给了富察家一个名额,富察明亮便是这个名额的使用者。
若按当下习惯的虚岁来说,富察明亮已经超了六岁的这个限制,富察家为了不叫人说嘴,开始将弘书曾经强调的实岁挂在嘴边,成为实岁的忠实拥护者,甚至他家的老夫人本该过的五十大寿都因此推迟了一年。
永玺回来说起幼儿园的日常时,也常提起富察明亮的名字,听得出来富察明亮一直在积极的靠近、照顾永玺,小小年纪如此懂事,不用说都知道必是被家里叮嘱再叮嘱了。
不过弘书和岳湘都没插手,毕竟幼儿园的所有孩子,不论听不听得懂家人的叮嘱,都在积极地靠近永玺。
用弘书的话来说:他家永玺聪明又漂亮,哪个小孩子能不喜欢呢?小孩子才是最真诚的。
岳湘将她抱起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富察明亮有一匹漂亮的白色小马?他带去幼儿园了?”
“嗯呐。”永玺可爱点头,脑袋上的两个丸子一晃一晃,“他今天是自己骑着小马驹去上学的,那匹小马真的好漂亮!它身上有彩虹哎!富察明亮还说要送给我,不过我没要哦。阿玛说过,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想要什么回来跟阿玛说,我很乖的听话哦。”
说着她嘴一撅:“阿玛说话不算话,我想要彩虹小马,我也要自己骑着小马驹去上学!阿玛他不答应,额娘~”岳湘失笑,无奈道:“你才多大,小马驹再小,也比你高多了,不安全,额娘是不是跟你说过,安全最重要?再说哪有彩虹小马的。”
“富察明亮的小马身上就有彩虹!”永玺的嘴撅的更高了,两只短胳膊把自己一抱,头一撇,用后脑勺对着岳湘,生气道,“你们都说话不算话,哼!我不要理你们啦!”
弘书看着闺女气鼓鼓的脸颊,没忍住笑了,起身上前,捏捏永玺鼓包包的小脸蛋:“那是因为小马是白色的,白色反射了阳光才有彩虹,你想想它照不到太阳的时候,是不是身上就没有彩虹了?阿玛不是教过你怎么用三棱镜看彩虹吗,为什么那样做就能看见彩虹吗,这么快就忘了?”
永玺想了想:“小马没有照不到太阳。”不过她确实想起来阿玛教她看彩虹时候的样子,但是她是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的,她凶凶的威胁道,“没有彩虹小马,别的小马也行。阿玛,老师说君无戏言,你说话不算话,我要去找老师告状的。”
“哈哈哈哈哈。”弘书刚才本就是逗她玩,此时便就势道,“好好好,阿玛说话算话,给你小马,你可不能去找老师告状。”
永玺立刻高兴了:“好,我说话算话的。”边说边点头狠狠认同自己。
“哈哈哈哈哈。”弘书开怀大笑。
岳湘还有些担心:“皇上,她还小呢。”
“不小了。”弘书将永玺接过来,道,“草原上的小女孩,像她这个年纪,都能自己骑着大马跑了,永玺也该学起来了。没事,放心,朕叫人看着,出不了事。”
岳湘无奈,只能答应。
当天吩咐下去,第二日弘书就带着永玺去挑马了,虽然永玺说要白色的,但了解女儿的弘书还是叫人把各色小马驹都准备了一匹备选,果然,眼花缭乱的永玺一下就忘了最初想要的白色小马,最后站在一只黑的五彩斑斓的小马驹面前走不动路。
果然,不是喜欢黑白,而是喜欢彩虹。
弘书有些淡淡的忧虑,这孩子以后审美不会都变成五彩斑斓吧,光是想象一下宝贝女儿未来把彩虹穿在身上的样子,弘书就有些接受无能。
不行,幼儿园的老师得再加一位服饰搭配方面的大师,审美一定要从小培养。
第264章
在永玺刚被允许骑着她的乌虹上下学的时候,第一场雪下来了,乌虹立刻喜提休息,永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跟乌虹摇手拜拜,乖乖坐着马车去上幼儿园。
弘暾从门外进来,待小太监帮他脱了外头的大氅,才上前见礼:“参见皇上。”
“起来吧,不必多礼。”弘书抬手叫他坐,拿着折子道,“今年这雪下的迟了,明年春种怕是要旱,各地今岁的水利灌溉设施建设如何?可能应对?”
弘暾袭了怡亲王的爵位,如今在工部担任工部右侍郎一职,主管水利这一块,他承继了允祥的细心与责任感,上任时间虽不算长,但对于自己管辖的这一摊子已经能做到心中有数,对弘书的问题一一都回答了。
说完明年的旱情,弘书又问道:“燕同光那里怎么样了?”
除了水利,弘暾还管着的就是燕同光负责的蒸汽机改进研发项目了,蒸汽机这个东西太重要,需要绝对信任的人来负责弘书才能放心,这也是他把弘暾放到工部的主要原因。
自从当年燕同光对蒸汽机的冷凝器进行了一次大跨步的改进后,弘书就做主把这个版本的蒸汽机投入试用,在实际运用中发现问题、改进问题,这些年下来,比起当初的版本,如今的蒸汽机效率确实又提高了不少,但还不够,如今的效率还远远达不到弘书的要求,也说不上远远超过了西方。
不过燕同光的态度倒是变了不少,最初他只是因为研究火铳不得寸进,便想着去研究蒸汽机改进炼铁模式以制造更好的枪管,如今经过快十年的日夜研究呕心沥血,他已经深深掉进了蒸汽机的坑。
前阵子军校成立,弘书想着他当初心心念念都是改进火铳,便给他安排了个武器研究院的院主任身份,谁知道燕同光却拒绝了这份任命,拒绝的理由是,蒸汽机的研究正在关键时刻,他没时间去教学生。
弘书一边觉得好笑,一边又很振奋,亲自去看了燕同光的研究进度后,不仅大手一挥又给拨了大笔经费,还告诉燕同光,武器研究院主任的职位会一直给他挂着,他想什么时候去都行,不去也行。
弘暾知道皇上对此事的重视,因此他基本每周都要去了解一下进度,此时汇报起来也是头头是道:“据燕大人说,目前卡在了阀门自动控制上……”弘暾对机械这方面不太了解,但他记性好,把燕同光说的原话基本复述了出来。
弘书大概听明白了,是涉及离心力方面的问题,燕同光对术数没有太深的研究,所以卡在这一块怎么调整都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你回去告诉燕同光,这个问题可以去找明安图,用术数的方法应该能解决,朕会给明安图打招呼。”
弘暾顿时感觉身上的轻了不少,蒸汽机这个事情他虽然在管着,但一他不懂这些机械的原理,二掏钱他也没那个能力,所以每次去了解进度燕同光提出难题,他却解决不了的时候就会感觉压力很大。
已经是个成熟社畜的弘暾不由想着:有皇上这样的上司真好,有问题真给你想办法给解决,而不是骂你一顿,然后叫你自己去想办法。
弘暾告退后,朱意远搬来了奏事处新送来的奏折,弘书翻开第一本一看,就皱起了眉。
奏折是仲永檀上的,弹劾张照以九卿之尊亲操戏鼓。
张照是现任刑部尚书,与张廷玉来往密切,是张党成员。而仲永檀是板上钉钉的鄂尔泰一党,去岁弹劾鄂善受贿的就是他,自从鄂尔泰在副校长一职竞争中输于张廷玉后,鄂尔泰一党便动作频频,似乎想要用张党的重要成员来扳回一局。
对此弘书倒不觉得有什么,适度的党争有利于保持朝堂的清明稳定,只要不是栽赃陷害,有理有据的弹劾弘书都回秉公查处,不会偏向任何一方。
但这次仲永檀的弹劾罪名就有些罗织罪名的意思了,弘书想了想,先将其放在一边,既是通过奏事处送上来的,张照应该已经得到了消息,先看看张照会如何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