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得极快,要冲出血肉的桎梏,将心情宣告与天下。
不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喜欢,都是挡不住的。
他心知肚明,续的不是这破旧小旅馆中的某个房间,也不是留在crumb orbit的放松时间。
是那阵风,那份已经体会到的感情。
他需要正视这份来之不易的,珍贵的感情。
衡星决定吃掉一个栗子奶油包再说,这是明天打算上新的季节限定,板栗是越朗亲手剥的,放在蜂蜜水里煮过。
甜得人牙疼,明天一定要告诉他打奶油时少放点糖。
“明天……”
衡星盯着里面完整的栗子仁,喃喃自语。
吃掉最后一口,他将包装袋叠好,放进袋子里,起身去找前台的妹妹。
门已经推开了,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父-衡守业”
人一旦快乐起来,就会忘记原本属于他的其实是痛苦。
衡星记起来了。
通话时长足足半小时,挂断电话后,他用手搓了搓脸,在床上呆坐了一会儿,穿上外套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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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越朗收到了衡星发来的消息,说是要去和之前的房东和物业商量赔偿的事情,今天不能去店里了。
他没多想,嘱咐衡星出门注意安全,需要他去接的话就打个电话。
很久没有自己一个人备货了,越朗突然有些不适应,尤其是在喊出“帮我拿软化的黄油来”,伸出的手却始终是空落落时。
他挠了挠头,“啊”了声又赶紧换上干净的手套,继续干活。
中午也是一个人吃饭,吃了一半却没什么胃口,越朗放下筷子,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下午蓝围巾和棕围巾来玩了一会儿,问他怎么不见衡星的踪影,说你俩不是天天都腻歪在一起吗,又说他怎么能放老婆一个人去跟恐怖的房东物业扯皮,真是太不称职了。
越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把送给她俩的巧克力千层装进盒子里。
临近下班,越朗接到了他哥打来的电话。最近越昭也是神龙不见首尾,哥俩同在一个屋檐下愣是没碰过几面。
“你店里还有东西吗?”
“还有,需要我送过去吗?”
之前店铺刚开张时,生意不好,越昭经常让越朗送一些面包和蛋糕到医院,或者叫外卖,分给同事们吃,以这种方式向身边的人推销着弟弟的店。
“嗯,你把剩下的全部送来吧。”越昭声音带着疲惫,不忘嘱咐,“路上开车慢点。”
“好的哥。”
雨从昨天连绵到今日,气温大降,到医院时雨势激增,越朗一路跑着进了大楼,但衣服和头发还是被雨水打湿。
抚去面包袋上的雨珠,他想到衡星昨天下车时,是不是也被淋湿了。
越昭和他的团队刚结束一台长达8小时的手术,面包是来犒劳大家的,此外还点了些高碳水的外卖以及奶茶。
越朗坐在他哥的办公椅上,攥着手机,百无聊赖地转着圈。
越昭拿着杯咖啡走过来,视线在弟弟的脸上停留几秒,突然问:“你怎么了?”
越朗眨眨眼:“我没怎么啊?”
越昭伸手虚点他:“时不时就看一眼手机,有什么心事?”
来之前越朗给衡星发了消息,问他事情解决得如何了,没有得到回复,到现在过去半个小时了,聊天窗口依然是他的问候。
“我没事,手机快没电了。”越朗撒谎道,“你今晚还加班吗?用不用我开车带你回?”
话音刚落,有人通知越昭去会诊,他又匆忙出去。
越朗替他哥把随手扔在桌上的衣服叠好,挂在椅背上,简单整理了桌面,也离开了。
雨势比来时更大了,他站在檐下的柱子旁,等雨小一些再走。
有人朝这边走来,越朗往旁边挪了一步,腾出位置,不过那人却在檐下另一端站定了。
对方身材高而削瘦,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夜色昏暗看不清模样,不过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冬雨里微微颤抖。
“穿这么薄啊。”
越朗在心里咕哝,裹紧了羽绒服,忍不住又想衡星今天穿了什么,气温这么低,不知道有没有穿暖和点,这个点了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才分开不到一天,他已经数不清想衡星多少次了。
“嗒”一声,打火机摁下。
那人突然点燃一支烟,烟草味飘来。
越朗不吸烟,也讨厌这个气味,他撑开伞走人。
伞骨撑开时发出“嗵”一声,那人下意识抬眼朝他这边看来。
也就在此时,借着香烟上那星点火光的映照,越朗的目光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漂亮的眼睛在认出他的同时,眼睫微颤。
雨声又一次变大,风从他们中间吹过,吹掉衡星的帽子,吹散他没有扎起来的头发。
带着雨丝的头发垂落时,有人在一楼大厅里高声喊“三仔”。他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捻灭烟头,拉上帽子连忙朝里面走。
越朗愣了一秒,连忙跟上:“衡星!”
喊衡星的是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妻,沿海的模样与口音,应该是衡星的父母。
但衡星看起来不像他们任何一人。
他们看到跟过来的越朗:“这是?”
衡星言简意赅:“我朋友,碰巧遇到了。”
他转头冲越朗疲惫地笑笑:“我有点事,等我忙完再找你好不好?”
语气里带着一点恳求。
越朗知道衡星家里的情况,知道他和家里人的关系。
认识两个多月了,衡星甚少在他面前谈及家庭,少数流露几次,带来的都是坏情绪。
如今这个坏情绪达到了一个顶峰。
他突然觉得,自己如果再不朝衡星伸出手的话,便永远都抓不住了。
他们往电梯那边走了,越朗捏紧伞柄,迈步跟上,挤进电梯间,站在衡星身边。
衡星父母疑惑地打量他,越朗只当是没看见。
只是垂眸看着身旁的衡星,感受他潮湿寒冷的气息,只想伸手抱住他。
电梯在七楼停下,越朗也跟着出去,直到衡星他们在熟悉的办公室门口停下,他在门缝中跟戴着口罩的越昭接上视线,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不是病人家属,不方便进去,只能在门外等着。
屋内不止他哥一人,还有其他几名神经外科的主治医师,甚至是主任也在。越朗自己就是医学生,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
衡星的弟弟可能……
紧闭的门传不出交谈的声音,他收回视线,继续等。
不知过了多久,门终于开了,衡星和父母冲医生们连连鞠躬道谢,越朗继续像跟屁虫一样跟在衡星身后,寸步不离。
衡星叫了车送父母回酒店,又交待几句才关上了车门,尾灯在雨幕中完全消失后,还站在原地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肩膀上突然一沉,一股暖意包裹住他。
是越朗将身上的羽绒服脱下来披到他身上,轻声问:“冷不冷啊?”
越朗站在自己的身侧,微微低头时,能闻到身上的雨气,但更明显的是那如刚出炉的面包般的温暖,永远干燥又蓬松。
他的眼睛在暗处依然明亮,像蓄了月光,此时独照一颗星子,驱赶黑暗,只给他独一隅的明亮。
衡星眼眶中盈出一闪而过的湿润,他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伸出双臂。
这一次没有喝醉,双手也没有举起后再放下。
终于紧紧地拥抱住越朗。
第27章 27
昨夜。
衡星出门后, 打车直奔医院,轿车在高架上疾驶,破开雨幕。
一直以来,弟弟的治疗方案采用的是维|稳策略, 这是当时4名专家会诊给出的最优结果。
但这么多年过去, 眼看小儿子已经25岁了, 父母不再满足于现状,不顾医生的劝阻, 决定带他来a市就医, 寻找新的突破口。
a市是大城市, 医疗条件优越, 重要的是三个子女都在这里工作。
登机前衡舟的身体指标稳定,没想到即将落地时突发大癫痫,心脏骤停,吉凶难料。
机组人员被吓得半死,还好航班上有名医生, 暂时稳住,落地后直接被送到icu。
衡星就是在这个时候接到了电话。
icu的凶险程度可想而知, 到了医院后, 衡星和父母大吵一架, 最终争吵以“你弟这样还不是你害的!”结束。
他忙了整宿,医院那边安排妥当,又安顿父母的住处, 终于能坐下休息时,闹钟响起。
屏幕上还有他设置的文字提示——
起床揉揉揉揉揉面包去!
这个看似圆满,实则破碎的家庭有那么几个微妙的平衡点。
于衡星而言,除了金钱以及适当的控制欲之外, 保持足够远的距离,以此来维持相对的,一个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