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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从柜子里摸出些瓶瓶罐罐来,“白瓶是伤药外用,红瓶解毒内服,拿来应急可以,要真受了伤还是要来找我。”
  “以后不用在门外等,翻墙进来就是了。”楼双生怕他受伤了还傻乎乎的在外面等,又嘱咐了一句。
  他一弯腰,从外袍里掉出来昨晚逛街随手买的琉璃小兔,骨碌碌滚到夏时泽脚边,被他弯腰捡起。
  小兔子圆滚滚的,很可爱,夏时泽到底是少年脾性,一时爱不释手。
  “喜欢?一起送你了。”
  楼双动用内卫的马车将夏时泽送出城,反正江南布政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干的那些事足够判个五马分尸。
  如今这么轻易死了,反而是便宜他了。
  他看着城门口焦头烂额的京兆衙门,毫无愧疚之意。
  楼双回了内卫阁,前几日二人的头颅已经被斩下,用箱子装好交给楼双过目。
  “拿给我看做什么?送到崇远侯府上吧,就说这是打着侯府名号作恶的凶犯,内卫秉公执法,为府上出了口恶气。”
  这根本就是踩着鼻子上脸,赤裸裸的挑衅。
  “大人……这样会不会影响不好?”
  “内卫还需要什么名声吗?”楼双把毛笔搁下,对着冯仪笑道。
  “属下明白了。”
  *
  夏时泽把药罐和小兔子都揣好,满载而归地往回走。
  收了朋友的礼物应该要回礼,他要给白大夫回什么礼物好呢?
  这个问题还没有思考出答案,夏时泽就看见义父的怒容。
  “昨晚,你去哪了?”梁权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碧色的冷光跳动了一下。
  “府周与城外,皆戒备森严不敢擅入,怕惊动内卫。”夏时泽把头埋在地上,下过雨的石板还是湿的,又冷又硬。
  “确是如此,但你去哪了?”崇远侯又问了一遍,声音居高临下,未有和缓。
  绝对不能把白大夫的事说出来。
  “……在城中四处躲藏了一晚,今晨混在京兆衙门的车队里回来的。”夏时泽如此回答。
  梁权点点头,神色怪异,“你倒是命大。”
  良久,夏时泽才被允许回去,站起身时,鞋袜裤脚已经沾湿了大半。
  梁权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转身问一旁的属下,“你闻到了吗?”
  属下一头雾水,“不知侯爷指的是?”
  “一股陌生的药味。”
  那人彻底傻了,“侯爷多虑了,不过是药味而已,或许二公子受伤后自己去寻药了呢?”您管天管地,不会连人家用什么药都要管吧。
  “也是。”崇远侯叩击着桌面,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没在府内,因此没有亲眼见到楼双送去的大礼,但事后得知,仍提剑把桌案砍的七零八散。
  “竖子!尔敢造次!”
  身旁幕僚劝道,“侯爷慎言啊,内卫指挥使深得圣上宠信,耳目遍布朝野。”他环顾四周,低声说,“府内未必没有他的探子。”
  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梁权咬牙切齿道,“他如今是威风了,我倒是要看看皇帝用完了他,会落个什么下场。”
  这样的人,皇帝能留他多久,用完了,必定会杀之以平民愤。
  帝王心术,一贯如此。
  楼双看着凭空上涨的积分很是满意,果然这些老登最为脆弱,稍稍一刺激就恨他入骨。
  他站起身来,准备去昭狱逛一圈,再积攒些仇恨。
  第4章
  楼双平常不爱穿官袍,正值夏日他拖着双木屐,穿了件白色细纱的袍子,腰上挂了条青色丝绦,“给我从昭狱挑一个合适的倒霉蛋。”
  系统认真翻看了资料,[这人比较不错。]
  楼双看了眼系统界面,“杜文心,广运三年进士,因其父贪污被连坐。”
  [这家伙主要是倒霉,倒不是什么坏人,但他从狱中出来后就飞黄腾达了,宿主你此刻落井下石获得的反派积分比较多,胜在性价比。]
  楼双眯了眯眼,“不错,就他了。”
  不过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收着点就是了。
  他拖着木屐,一路踢踢踏踏地进了昭狱。
  杜文心在昭狱呆了三个月了,从初春到入夏,没有一个人来看他,他从未受过父亲的一丝恩惠,现在确实结结实实被连累了。
  还要在这儿呆多久,不知道,这条命能不能保住,也不知道。
  他很久都没晒过太阳了,每天都望着手掌宽的石窗,运气好的时候会有只鸟停在上面,多数时候只有一截窄窄的天,投下一道微不足道的光。
  今天昭狱阴暗幽长的走廊里传来一阵不一样的脚步声,带了点清脆。
  内卫的靴子踏在石室上是无声的,与勾魂的厉鬼并无二致。
  这人不是内卫,他是谁?杜文心的注意力被脚步声吸引了,那人路过了一间又一间的石室,都没有停下脚步。
  会不是来找我的?杜文心突然生出些期待来,但他a href=https://www.海棠书屋.net/tags_nan/guanchang.html target=_blank >官场上的朋友见他避之不及,又岂会来牢里看他?
  脚步声越来越近,居然在他身前停下了!
  杜文心几乎是扑向铁门,把脸贴在栏杆上。
  楼双低头看了眼蓬头垢面的男人,“杜文心是吧?”
  杜文心猛地点头。
  不是熟人,他的眼睛紧盯着楼双,想从脑子里翻出有关这个人的,好像确实在哪里见过,但究竟是在哪里呢?
  楼双有些犯难,倒不是下不了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叫了个狱卒进来,“让他去洗个澡。”
  狱卒不知楼双身份,心想这人谁啊,好大的口气,刚想呵斥,就被刚好巡视经过的内卫比了个眼神。
  狱卒非常识时务,“大人放心,小的这就带他去洗澡。”
  楼双满意点头。
  内卫心惊胆战,马上把这位爷请到一旁的值房里,您老人家怎么闲的没事往昭狱跑啊。
  楼双抿了一口紧急奉上的茶水。
  真难喝。
  又把茶杯搁在桌上,耐心等待杜文心洗完澡。
  因为狱卒摸不透楼双的打算,因此对待杜文心客气了几分,让人自己洗好后还送了套新的粗布衣裳。
  杜文心见到了久违的太阳,他站在光下很久,也没有人催促他。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好像从阴沟里的老鼠又变回人了,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什么时候见过那人。
  一路心不在焉的杜文心被带进值房,再次见到楼双的脸时,杜文心突然想起来了。
  那年突逢大雨,狂风交加,他撑了把纸伞,背着行囊,进城有守卫查验路引,见他衣着寒酸,刻意刁难想索要钱财。
  “你这路引被水泡了,不作数。”
  明明只是被雨打湿了边角,杜文心开口辩解,“拿出来时不小心被雨淋了,军爷通融一下吧。”
  那人看着他嗤笑一声,松开了手,路引被狂风刮到城外,在天上打了个卷,“哎呀,你怎么不拿稳呢?这下彻底进不了城了。”
  杜文心也顾不上与人争执,马上追到城外,打着伞跑不快他就把伞丟到一边,瓢泼大雨很快就把他淋了个透。
  他在积水里找到了他的路引,已经成了软塌塌的一张。
  杜文心小心翼翼地想把它捞出,但一碰就碎了。
  路引没了,他要怎么办?
  天下大雨四下无人,根本没人给他作证,明明千辛万苦马上快到京城了。
  去找官府?他没证据,万一被当成逃户流民呢?
  雨水流进杜文心的眼睛里,生疼。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把伞移到了他头上,杜文心猛地回头。
  见一人骑白马,戴斗笠穿蓑衣,举着把红伞。
  此人有斗笠不需要打伞,这伞是给他打的。
  杜文心愣住了,那人下马问他,“可是在找什么东西?”
  “路引。”杜文心把已经被雨泡成一坨的路引捧给那人看。
  那人看了眼那坨东西,啧了一声,“要进城就跟我走吧。”
  杜文心见此人蓑衣下衣着不凡,也不敢劳其撑伞,急忙把自己刚才扔了的伞捡回来。
  到了城门口,此人朝守卫亮了下腰牌,一句话未言,那守卫已经吓得面如土色抖若筛糠,跪地求饶。
  就这样,杜文心有了一份新路引。
  那人始终没摘下斗笠,杜文心只记住了一个模糊的侧影,后来中了进士,他多方打听,也不知此人身份。
  杜文想到这,心开始狂跳,他绝对没有记错,就是眼前人。
  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内卫一脚踹跪下。
  楼双挥挥手,让他离开,自己则端起那碗难喝的茶,踱步至杜文心身后,从他头顶浇下。
  杜文心狂跳的心脏被这杯茶给泼灭了,他下意识抬眼,茶水顺着脸往下流,只听对方说,“二十四岁的进士,也是有天赋,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呢?”他语气清清淡淡,不带情绪,好像是在与朋友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