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想，就在樱鬼将要靠近楼斜月的那刻，楼斜月竟一反常态地闭上了眼，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来吧！反正我死了师兄会给我烧纸钱的！”
樱鬼一愣，神色怏怏地退了回去：“切，没意思。”
楼斜月睁眼，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不会杀我。”
樱鬼道：“说正事，你在哪儿见过我？怎么会模仿我的气息？这样大费周章引我前来又有什么意图？”
楼斜月敛了神色，道：“我听说，鬼在某些方面比人仙妖魔更敏感，那不知樱鬼姐姐能不能看出我有什么不同呢？”
樱鬼闻言，放出神识窥探，不想却忽地怔住：“……有点奇怪。”
楼斜月道：“果然，禁术的施展还是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其实我是重生回来的，从近百年后……重生回来的。”
樱鬼狐疑，但在一番思想挣扎后，还是信了这番说辞。
“我知道，远古时各仙门确实有些惊世骇俗的术法，若是遗留当世，逆转乾坤确实不无可能。”樱鬼道：“但那又与我何干？”
楼斜月道：“不，既然我找着了你，那就一定和你有关。”
樱鬼神情严肃，一个猜想浮现：“怕不是与符瑕有关？”
楼斜月点头：“对，就是与师兄有关。前世，师兄重伤濒死，最后所去之地正是幽冥，而我，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你，不过可惜，你去的时候师兄已经死了。”
樱鬼默然，片刻，轻叹：“应该是还剩最后一口气才对。我不会去见他最后一面的，但也确实不舍得不去见他最后一面，所以将死才是最好的选择，等我过去，他刚好咽下最后一口气。一生，也就那样了。”
说罢，又勉强一笑：“行了小鬼，看在前世的缘分上，你要我做什么，我帮你。不过作为交换，这辈子请你好好看住符瑕，别让他死太早，我不想那么快又看见他。”
楼斜月一喜：“那就再好不过了。”
南山尽头，极海之边，楼斜月又一次抵达了这里。在前世的记忆中，她最后自尽的位置便是这里，那么按理说，那人施展禁术的位置也该是这里。
“小伪，找一下有没有什么禁术残留。”楼斜月自然指挥。
伪仙从楼斜月体内抽出，依言巡视一圈后，猛然惊醒：“你怎么不自己去找？”
楼斜月笑容一僵：“哦对，我忘了你把修为给我了。”
伪仙无言以对，嗖地一下窜了回来：“自己去找！”
楼斜月踏步走向海崖，夜色幽微，海风阵阵，依旧是一如当年般的残月高悬，星辰映照。明明不过数月，却好似过了几生，时光悠悠，似水流年。
海面上，数不清的浪涛扑击海岸，一声又一声的呼啸回荡，楼斜月在此一连寻了数日，却始终无所获。
在这样下去，她保不齐师姐什么时候就要察觉。
“你说，那样的术法施展，是不是要讲究什么天时地利。”楼斜月又如前世般坐在了崖边，轻声问着体内伪仙。
伪仙道：“应该吧，人间话本上不都这样说？既然能有这样的内容流传下来，说不准真有其事。”
楼斜月又问：“我前世自尽的那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伪仙思考良久，笃定摇头：“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很普通，既不合你的生辰，也没有什么特殊意义。哦不对，是你的忌日啊！”
楼斜月沉默，片刻，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这种玩笑了？”
伪仙讪讪一笑：“哪有，我实在是想不到了，只能这样解释了。”
随着天色深沉，星光更盛，天上残月的缺口不知何时从半月前的一个方向变成了如今与之相反的另一个方向。与此同时，崖上一道淡淡的光满闪烁，纵使微弱，却还是被楼斜月捕捉到了。
随着楼斜月的靠近，时光流转，记忆回溯。
……
依旧是当年那座小镇，依旧是普通而忙碌的一天，鬓边一点微白的楼青囊笑着送走几位客人后，抬眼，正巧与门外的陶雾对视。
“师姐。”楼青囊笑道。
陶雾回以一笑，目中，满是温柔：“青囊，我回来了。”
楼青囊笑着绕过陶雾，关上店铺的大门，回头，却见陶雾正自然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师姐，还是我来吧。”楼青囊接过陶雾手上的绸缎，将它们置于一旁，“师姐这次怎么回来这样快？外面的妖魔解决了？”
陶雾见楼青囊夺过她手上物件，又自顾自收拾起旁物来了，“没有，不过师尊传讯，唤我回来一趟。”
楼青囊诧异：“望鹤真人？他这时唤你回来会是什么事？”
陶雾摇头：“不知道，但想必是急事，外头现在这样乱，若无大事，师父不会轻易召我。”
楼青囊闻言一抹忧愁：“只希望别是什么凶讯，最近路过一行修士，说是西方出了个什么大妖，很是厉害，已经残害了十余支门派。”
陶雾宽慰道：“没事的，逐日地那边术法昌盛，高手天才比比皆是，有他们在，那妖就是再厉害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楼青囊艰难扯出一抹笑：“若真如此，便好了。”
陶雾浅笑，靠近楼青囊，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别一天天愁眉苦脸的，本来药就不太好使，再这样老得更快了，到时候满脸褶子，你看我还和不和你住。”
楼青囊撇嘴，一把抱住陶雾：“不行，你知道我活得没你久，迟早要变成干瘪枯槁的老婆子，你不能嫌弃我，什么时候都不行！”说着气冲冲抬头，目光威胁。
陶雾宠溺浅笑，熟稔回抱，一把环住楼青囊，哄到：“好好好，我不嫌弃你，但你也别说什么死不死活不活的，我修为这么高，肯定能找着让你长生不老的办法。”
楼青囊轻哼：“这还差不多。”说罢踮脚吻上了陶雾的唇，清香扑鼻。
“师姐，你来之前还打扮过了啊？”楼青囊抹了抹嘴，戏谑道。
陶雾挑眉一笑：“你觉得呢？”
窗外残阳沉没，风月无边。
作者有话说：
不行，绷不住了，感觉师妹是那种喜欢撒娇卖萌的弱势攻，但师姐是那种温温柔柔随时能反攻的强势受啊。
师姐表示：我真的很喜欢师妹，所以她喜欢当攻就随她吧。——4.3
第15章 人影烟波，晚来风急
幽深朦胧的江畔，一望无际的樱花盛开，隐约间，有一血红身影高座树梢，优雅尊贵，渐黑的裙摆自树梢之上垂至地面，覆盖了满地的绯红樱花瓣。樱鬼一回来，方看见眼前这幕。
“樱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怎么风尘仆仆的，这是去了哪儿啊？”树梢那人邪魅开口，玩味瞥向樱鬼。
樱鬼淡漠抬眼，讽道：“我去了哪儿重要么？倒是帝姬娘娘您怎么有闲心大驾光临？”
那位帝姬娘娘闻言轻笑，落了下来，飘至樱鬼身侧：“别这么大敌意，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一句，如今外头那群半仙的天门悬天大阵出了问题，这于我们而言，可是个好机会啊。”
樱鬼垂眼：“帝姬娘娘在说什么？
那鬼轻挑眉头，蛊惑到：“我记得，你在鬼书上誊录的名字是奉樱吧？不知是奉的哪个樱呢？如果是昔日的凡人樱，今日就当我没来过。但……”说罢悠然一笑：“如果是当年的万亩樱海，你就该和我一起，我对那些什么修士妖魔不感兴趣，我只要报仇。无论是害我受尽极刑的那个，还是将我羞辱百年的那个，我都要他们死！”
樱鬼闻言，淡然的面庞也溢出一丝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道：“我奉的自然是当年万亩樱海的无数亡魂，这笔仇，我此生难忘。当年无尽烈焰的焚烧之痛，我定要叫他们、乃至他们的后人也尝一尝。”
那鬼见状，满意一笑，丢出一份卷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仇人死了不少，但还有几位尚存世间，可是风光霁月的修士大能呢，受尽推崇，别提多自在了。”
樱鬼冷笑一声：“比不得帝姬娘娘的仇人，听说，这些年在您的故国建立了不少派别，多少门派的祖师爷啊，说不准已经羽化成仙了呢，您确定您奈何得了？”
那鬼低声浅笑，逐渐变成哈哈大笑：“放心，那种小人，成不了仙的，什么西方逐日地，不过一群宵小之辈，我羲氏王朝不是他配荡平的。”
樱鬼笑：“那便遥祝帝姬娘娘得偿所愿了。”
羲鬼道：“我也祝你……得偿所愿。”
这厢，海崖之上，淡淡的荧光萦绕楼斜月，或许是前世重生的禁术不稳定，竟叫她陆续想起了不少往事……
在她新的记忆中，前世的陶雾并不如她以为的一般，与她无甚交集，相反，她们的关系可谓是亲密至极。但自那之后，她的记忆又开始模糊了起来，只依稀浮现几个画面——
她一本本翻开陶雾带来的各类古籍，终于，在某一本上看见了这样一段话——“南山尽头，极海之边，天地相接处，仙岛虚无，大能归处，或存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