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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月老的冥婚业务 > 第10章
  柴雨生除了养伤什么都做不了,于是爱上了睡觉,睡着了就不觉得冷了,有时还会做到好梦。
  他的好梦内容很丰富。有时他会梦到自己的父母还有幸福的童年,还有的时候,他会梦到一些奇怪的人。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有两个。
  一个是穿着一身青衣的青年,模样很年轻,很乖巧,会叫他“三哥”,手里总是攥着一把草药。这个青年动不动就在梦里跟他说:“三哥,你醒了吃这个,把根掐掉,嚼嚼吃就行,养伤用的。你不好走路,我放你手边了。”
  然后等柴雨生醒来的时候,他手边的荒地上,果然长了两株梦里的草。
  明明前一天晚上还什么都没有的。
  柴雨生迟疑地瞪着这两株凭空冒出来的草,过了很久,把它们掐了,犹犹豫豫地放进嘴里,嚼。
  现实总是这么离奇,尽管柴雨生也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但这种草真的对他的伤有奇效。那个青衣青年给他托了几回梦,他照着对方说的办法吃药,断骨都好了个七七八八。
  柴雨生在梦里感谢那个青年,对方心疼地拽住他的手,眼眶都是红的,哽咽地说不客气,但除了再给他长出来草药叫他吃以外,别的再也没说。
  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就离谱了。
  柴雨生其实只梦见过他两回,但实在是难以忘怀。
  那人有一种光影特效,整个人好像是个放光的剪影,并且看不见脸。他的穿着非常华贵,跟乞丐一样的柴雨生有云泥之别。柴雨生每次想看他的脸,总是看不见。
  第一回梦到这个人的时候,是柴雨生抱着母亲的尸体出来的第一夜。
  那个人似乎是非常急切地出现在他的梦里,可是见到他的时候却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看着他。
  柴雨生那时没有力气安葬母亲,在梦里也没有力气,就那么躺在一个白茫茫的地方。
  躺着躺着,他那一天没能流出来的眼泪就流出来了,不敢哭喊的声音就发出来了。他想,他是在做梦,梦里总不会有人再来打他。
  而这个看不见脸的华贵的人就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哭。
  柴雨生不知道他是谁,也丝毫不关心,在梦里不管不顾、放声大哭。哭到头昏脑胀的时候,梦境也天崩地裂。
  在一片地动山摇里,那个人温柔地把他抱在怀里,轻轻地把他的脸按在肩窝,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柴雨生就这么睡着了。
  第二回梦到这个人的时候,柴雨生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异常虚弱,并且一路衰弱下去,没有一点好转的迹象。
  梦里那人还是神仙似的,而柴雨生瘦骨嶙峋,竭尽全力仰起脖子依旧看不见他的脸。但这次,那个人说话了。
  “你收不到香火,这样下去身体只会越来越衰弱,必须得另想法子。”
  这是一把好嗓子,声音庄严清冷,仿佛萦绕着香火的味道。
  柴雨生无神地望着那人身上祥云的绣纹,过了很久,道:“神仙才要收香火,我又不是神仙。”
  那人却说:“你是。”
  柴雨生沙哑地说:“那个被砸了的神像才是。”
  那人沉默片刻,道:“柴雨生,你是月老。”
  听到这句话,柴雨生猛然惊醒。
  他醒来的时候,正好破晓,有一队抬着棺材的送葬人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柴雨生隐约听到他们当中一个人说:“头七里闹鬼都闹得这样凶,只怕埋了也不行。”
  另有人说:“老爷找算命的看了,说是小姐有心事未了,是姻缘上的事。”
  “那可怎么解决?”
  静了会儿,有人说:“要是月老还活着的话,兴许还能求求月老……”
  立刻有人接上:“月老弄不好根本没死,你们没听说吗,整座城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月老的尸首!”
  “可是月老怎么会管死人的事情!”
  “都别说了!如果今天晚上家里还闹鬼,我们都别想安生!有法子的说法子,没法子的闭嘴!”
  “那……上哪找月老去?”
  这队人走近了,路过柴雨生的时候,鬼使神差地,柴雨生站了起来。他太瘦了,看上去跟个僵尸似的。
  “月老在这里。”他说。
  这群人吓坏了,肩膀上抬着的棺材险些摔落——天还未亮,荒郊野地里,乱坟中间,直愣愣站起来一个人。
  柴雨生站在原地,就如同他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办一样,开口道:“我能看人的姻缘,不论死活。”
  这句话一说出来,天地都安静了。
  柴雨生忽然感到手脚发热,冥冥之中,他知道他在做正确的事情。
  他站直了身体,对这些人说:“我是鬼媒人,柴雨生。”
  -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木楼里,柴雨生闭上了眼睛,睫毛下渗出泪水。
  回忆和梦的边界渐渐模糊不清,在意识消失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祝祜的声音,和梦里那个人,好像……
  第8章 恩人大哥
  柴雨生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白色布料。他脖颈僵硬地看了会儿,大惊,旋即一骨碌爬了起来,飞快倒退两步。
  这层原本是完全被木板封闭的,但因为昨夜祝祜把窗户处的木板打破,外面的光透了进来,照亮了一隅灰尘。
  天亮了。
  柴雨生居高临下瞪着祝祜——
  他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这个人靠着他的肩膀晕了过去,那时他们是背靠墙角的。而刚刚他睁眼的时候,他分明是趴在祝祜怀里,脑袋正放在人家肩窝,而祝祜的手还搭在他腰上!
  他绝无可能自己变成这副睡姿!
  祝祜靠墙半坐半躺,平静地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个木板洞里漏出来的光正好打在他身上,把他整个人照得宛如有圣光氤氲。
  柴雨生握紧拳头,心脏却莫名震了一下。
  昨天太累了没能细想,但此刻,似曾相识感越来越重——祝祜跟他梦里那个看不清脸的贵人,有点像。
  不……
  不是有点像,是非常像。
  柴雨生蓦然惊悚地想起,这个人昨天说的“柴雨生,你是月老”,跟梦中那人的口吻简直一模一样。
  还有抱着他睡觉这件事也一模一样。
  梦里那个人把哭到声嘶力竭的他抱进怀里,用的也是这个姿势。
  柴雨生俯视着还阖着眼睛的祝祜,仔细观察了许久,疑窦丛生,越来越不确定。
  那位贵人一共入他的梦两次,统共跟他说了三句话,而他一次也没有看见过对方的脸。
  柴雨生眯起眼睛审视这张睡脸,在朦胧的光线里,这人的皮囊好得像雕出来的玉再描上彩似的。
  难道真是一个人?
  柴雨生狐疑不决。在梦里的时候,他对那位神仙贵人是没有一点戒心的,他没来由地就相信那个人绝对安全、只会对自己好。而眼前这位还魂的诈尸,他实在不能完全信任。
  虽说祝祜很厉害,行动如风,力大无穷,舍己救人,虽说柴雨生到现在都直觉他不会害自己,但——昨天祝祜从棺材里一坐起来就叫他结婚,啃他嘴吃他血,强行系红线,做事之前不解释,还搂他睡觉占他便宜——诸多事加起来,柴雨生要是一直没有防人之心就有鬼了。
  还有……
  柴雨生看着祝祜的寿衣,有点嫌弃地皱眉。虽说这寿衣在被烧之前也是顶好的吧,但跟那位锦衣华服的神仙相比,差距也太大了。神仙下凡会这么磕碜吗?
  柴雨生一边咬着嘴唇思考这人到底有多大可能就是他梦里的那位,一边分心想自己是不是该趁天亮直接跑出去,自己下楼、离开这里、找到回去的路的胜算有多大。
  就在他不认真看祝祜,只是把这人当成一个视线的落脚点的时候,地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祝祜的眼神十分清明,一如昨夜从百年古棺站起来时的样子,不光没有一丝睡意,而且看上去极为锐利。鲜少有人的目光能洞察人心到如有实质的地步,像把闪着寒光的刀。
  柴雨生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地突然对视,被这一眼吓得大气不敢出,条件反射地缩紧脖子。见祝祜一直看着他,似乎在用眼神问他“看够了吗”,柴雨生只得又清了清嗓子,装作自然道:“天亮了。”
  木楼里寂静无比,因为有了光更显空旷。
  祝祜的视线移向对面的窗洞,蓦然站了起来。
  柴雨生立刻有点吓得慌——昨天在夜里没觉得,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人比他高整整一头半,肩膀也比他宽一拃,要是给他来一拳他能直接嵌进天花板里,跟腐朽的木头一起化为新造的榫卯结构。
  明明地方那么大,柴雨生却跟要给祝祜让路似地往后退了一步。祝祜看他一眼,顺着他让出来的空地走向窗边。
  今日依旧有雾,但是雾并不大,能见度很高。
  柴雨生一直站在原地,没有跟过去。他看着祝祜走过的地面,发现没再有血,心想他的伤口似乎是愈合了,又想即使愈合了,正月里光脚踩在地上肯定会冻出毛病,还是得给他找双鞋穿,再一想这人会有毛病吗,他都是诈尸了,紧接着又想到他昨夜还发烧来着,看来是会生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