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收拾完毕,他走出卫生间,从橱柜里拿了面条和鸡蛋,倒水开火,全程没有发出什么声响地做完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鸡蛋打卤面。做完饭,他回头看了一眼,宁知微还在睡,而且很不安稳,眉头微微皱着,被子也被踢到了一边。
池无年走过去,俯下身吻了吻宁知微的额头,小声叫他的名字,像一个已经与他共同生活了许久一般的成熟恋人一样自然:“起床吃饭吧,一会凉了。”
宁知微悠悠醒转,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还没踩到地就被疼痛激得猛然咬了一下后槽牙,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池无年这人真是怪,平常看着冷冷淡淡的不爱接近人,还以为是条高冷的猫,谁知道真到了现原形的时候,才发现是条精力充沛而且喜欢乱咬人的狗。毛茸茸的,大型犬。
虽然是处男,但倒是……挺厉害。让人简直吃不消的那种厉害。
他拖着自己的病体残躯勉强到餐桌前面坐好,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已经体力透支得前胸贴后背,夹起冒着热气的面条就往嘴里塞。
这是两人关系发生实质性转变后的第一次共餐,期间气氛自然与往常都有所不同。池无年可以肆无忌惮地施展他那些在以往很好压抑下去的、不自觉的照顾和关心,一次早餐的功夫帮宁知微夹菜七次,给他递卫生纸擦嘴角五次,起身去给他倒热水两次。
到最后宁知微实在是被他来回乱晃的身影弄烦了,忍无可忍地放下筷子,低声道:“你能不能坐下消停一会儿,我刚才的水还没喝完。”
池无年愣了一下,然后只好很安静地坐下了。
吃完饭,池无年收拾餐桌,宁知微则借了他的浴室,进去重新洗了个澡。洗完出来,只围了条浴巾,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冒着水汽,一出来便察觉到某些人的视线被强力胶粘住了似的牢牢聚焦在自己身上。
宁知微几乎是有些无奈,走到他身边大大方方地抬起眼对视:“看什么看?”
池无年对他笑了一下,但没说什么,只是在半晌之后安静地垂下眼,认认真真地请求道:“我想亲你。”
他没有问可不可以,因为不知道宁知微会不会拒绝。似乎是还陷在原来保持距离的惯性思维里没有出来,他仍然有点拿不定主意,会对宁知微的态度有些犹豫。
宁知微昨晚被他咬破的唇角现在还隐隐疼着,本来想拒绝,但看见他那双明明没什么委屈神色但就是让人舍不得拒绝的眼睛,还是叹了口气,主动扬起脸吻他。
今天宁知微下午还有课,两人一直腻歪到中午才离开。临走之前,宁知微拉着池无年坐下,认认真真地问了他几个问题。
“无论如何,我想再跟你确认几件事。”
他坐在沙发上,被对方半拢在怀里,耳边就是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这样的姿势让宁知微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安心,情不自禁地骨头发懒,想要在这里多赖一会儿。他道:
“你能接受自己是同性恋这个事实吗?”
池无年也同样认真地垂眼看他,沉默不语半晌才开口道:
“我能说,我其实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同性恋吗?”
宁知微愣了一下,抬起头看他。
“在遇到你之前,现在,乃至以后,我都既不认为自己是异性恋,也不觉得自己是同性恋。”他注视着宁知微的眼睛,“我对别的男人都没感觉,只有你,才会让我觉得自己有爱的能力和资格。”
宁知微没说话,只是仰起脸,轻轻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第二个问题,我想我不该对你隐瞒我的过去,因为我和你一样对我们的关系抱有最认真不过的态度。我可以坦诚地告诉你,我以前有过别的男朋友,不止一个,但在我们的关系持续期间,我会保持绝对的忠诚不二。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喜欢什么人,所以这对你不公平。如果你介意的话,可以随时告诉我。”
他的声音很轻,落下去时似乎羽毛一般没有分量,但一字一句都出自真心,足够坦诚。池无年看着他,没有立即回答。几分钟之后,他轻轻说:
“我认为自己还并没有资格拥有全部的你。”
宁知微有点惊讶,似乎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什么意思?”
“我们的一切都发生在现在进行时。未来如何,我只能祈祷,畅想,划定目标,但无法真正为它框上一个既定的轨迹,”池无年说,“你的过去也是一样。既然我没有参与过它们,那它就完全属于你。谈过几段恋爱,和谁谈过,做到什么程度,这些当然都由你完全掌控,我只会接受,而无权干涉。”
他抬起手摸了摸宁知微的发顶,很慢也很坚定地对他道:“我会接纳你的一切,放心吧。那些过去式对我们来说微不足道,毕竟——”
说到这,他有意停了下来。察觉到他的停顿,宁知微心有灵犀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也随着轻轻一笑,一面把手伸到头顶拉下池无年的手,与自己的十指相扣,一面微微笑着把剩下的半句话接了下去:
“毕竟你现在喜欢的是我,不是么?”
第43章 热恋期
活了二十岁,见过的,玩过的,形形色色,全都是社交圈里最炙手可热的那类人。但是在这天以后,宁知微第一次尝到热恋的滋味。
不仅仅对池无年,这对他而言,同样是一场新奇的探险。
下课时,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吸引,注意他们在校园地每个角落约会,大方而热切地再彼此耳边落下一声声甜言蜜语。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学习如何去恋爱。不仅仅止步于每一个堪称疯狂的夜晚,他开始关注那些美好而不起眼的细节,比如池无年做饭的时候背后围裙带子会系成一丝不苟地蝴蝶结,出乎意料地喜欢看那些幼稚无聊的探险电影,大多数时间面对他不怀好意的挑逗会不为所动,但偶尔,宁知微也能在他的耳朵尖发现一抹浅薄的红云。
这天,宁知微下了课,刚刚抱着书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池无年倚着树站在路对面,正低头安静地刷着手机。
时间正式步入六月,今年的夏季算是真正来临。天气愈发热了起来,宁知微出门的时候连一件薄外套都不想穿,只是套上一件跟池无年同色系的t恤。
他一眼便看见对方鹤立鸡群的挺拔身影,一刻也没有迟疑,立刻小跑了过去,站定在对方面前,伸手敲了敲他的手机壳,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等多久了?”
池无年收起手机,微微弯起眼睛看他:“刚到,没一会儿。”
尽管内心都在不无紧张地慢慢适应,但在表面上,两人的身体却似乎都对这个全新的身份十分适应,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而然——包括互相触碰,了解彼此更深一步的生活细节,以及,约会。
宁知微拉了池无年的袖子,带着他慢慢地在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小径上漫步。正是下课时间,偌大学校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被填满了欢声笑语,两人一路上与无数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但宁知微的指尖却很坚实,没有松开拽着他袖口的手。
他们与匆忙赶路的人群逆向而行,毫不在意过往的人们会投来抱着怎样眼光的注视,只是像每一对普通而青涩的校园情侣一般,慢慢地朝着没有目的地的方向走过去。
“今天好热。”宁知微一面走一面回过头抱怨,白净的额头上已经隐隐渗出来了一些细密的汗珠。“想吃冰激凌。”
正巧两人路过一家校园超市,池无年放开他的手,走过去买了一对香草味的冰激凌。
毫无疑问的,这也是宁知微不知道猴年马月朋友圈里提到过的细节之一。
宁知微走得有点累了,接过冰激凌就在路边寻了一张干净的长凳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池无年也靠过来。对方依言照做之后,他把冰激凌举过去,凑近他手里的那支,然后把两个蛋筒轻轻相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干杯。”宁知微煞有介事地跟他砰了个冰激凌杯,似乎是想到什么,不期然又提起来那件已经被两人抛之脑后的事:
“你之前说要跟我一起把剩下的那半瓶红酒喝完,这话现在还作数么?”
“作数的。”池无年温柔地顺从着他的动作碰了“杯”,看着他把冰激凌的尖端一口咬掉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只是,我不确定自己现在喝醉之后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来,你最好做好心理——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准备。”
听见这话,宁知微猛地被嘴里融化的冰激凌呛了一下,一叠声咳嗽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自从两人正式确立关系以后,这人嘴里说起骚话来似乎越来越顺口了。可怜他宁大少爷在情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世英名,现在偶尔在面对池无年这位无师自通的天赋型选手时,竟然也会被噎得面红耳赤。
“你先别急着得瑟,”宁知微在池无年的拍背下好半天才捋顺了气,抬起头挑衅般地瞪了他一眼:“上次喝酒的时候气氛明明恰到好处,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我妈的一个电话就开始装正人君子,当了缩头乌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