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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小树苗成长日记 > 第42章
  “你家在哪个村?”
  “上陵那里,有井的,村里大部分是种地的。”
  “我妈在村子里专门说媒的,不知道你们家有没有被我妈说过,我爸爸就在城里面修水管呢,你家漏了叫我就行。”
  王凯乐很大方的说着自己的事情,轮到陈树苗的时候有点支支吾吾,他又想起来这个人休学,一定是有故事的。就在他想赶紧转移话题,不要说那么扫兴的事情的时候,陈树苗轻轻笑了一下。
  “我爹我妈,一个是种地的,我们家种了麦子,还有玉米,大部分是这两个。我妈摆摆摊,缝缝东西,我小时候就跟她学的”陈树苗有点悲伤,可是更多的是怀念。
  怀念那些,说不上美好的时间。
  “他们去世了,我很想他们。但是我还有一个哥哥,我们相依为命,也挺好的。”
  陈树苗抓着王凯乐的手,“拜托你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
  “好的,好的。”王凯乐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是觉得,两个人牵手会不会太奇怪。
  就在他想硬着头皮牵下去手的时候,陈树苗立马就丢下他,去排南餐厅的队了。
  陈树苗的动作很熟悉,他丢过那个人多少次,送上你面前,又当着你面溜走。
  王凯乐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一天到晚在想什么呢,一个陈树苗,让他的生活困住了,没法打转了。
  “你要啤酒吗?还是可乐?”陈树苗问他。
  “啤酒吧,算了,还是可乐吧。”
  “那我也喝可乐吧。”
  真的轮到他们打菜的时候,没有一个人选可乐,铛的一声一个装着啤酒的玻璃杯放在餐盘上,两个人的盘子沉甸甸的,钱包也有点空荡荡的。
  在刀叉的劫持下,两个人对这样的合成肉套餐做出了一致的评价:“挺好的,就是有点贵。”
  最后有试探性的喝了喝啤酒,陈树苗是不行了,脸辣辣红红的,变成块小彩椒,王凯乐还好,是变成面包超人了。
  下午没有课了,他们要去哪呢?不能去王凯乐宿舍,因为那里有不喜欢的人。
  可是王凯乐又说,“今天没有人在宿舍,只有我们俩,去休息吧。”
  喝了酒的陈树苗头晕晕的,只好跟上去了。
  结局是,两个人书包丢掉在地上,肩膀抵着肩膀,在王凯乐的床上,睡在彼此的肩窝和头顶,呼吸的频率几近相同,熟悉和信任感升到一个相对的高度。
  张万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觉得很违和。
  他们家的兔子,才不会和狗很信任的睡在一起。
  他啪的把灯打开,照的两个人都呜呜的叫,冷冷地说:“下午都没有课吗?”
  “快把灯关了,没有课没有课。”王凯乐哀嚎,把被子抓起来给两个人头顶盖上,“睡觉呢。”
  陈树苗也说,“睡觉呢,睡觉呢。”
  张万晓没有瞎,愤愤地关了灯,动作小心地回到椅子上,听着别人的呼吸声,自己也有点困了。
  “过去点。”于是他把睡在外面的王凯乐推了推,连带着陈树苗也被挤进床里去,给自己挣了一块小地方。
  很快的,大家都睡了,睡得很好。
  张万晓在想兔子,王凯乐在想牵手,陈树苗在想什么?
  徐远,你回到我身边了吗?
  ◇
  第37章
  宋哲从前最讨厌迟到的人,不过也许是年纪大了,很多事情变得没那么在乎了。
  陈树苗赶到的时候,他正在看一本书,没有指责,或者欢迎的意思,只说了一句:“来了。”
  “我来晚了。”陈树苗气喘吁吁,这里好难找,公交加跑步,还得绕个圈,摆脱王凯乐还有张万晓也很花时间。
  “不用和我解释,做你的工作就行了。”宋哲有点冷漠,手里书翻过一页。
  坐回熟悉的小板凳,陈树苗接过前几天的任务尾巴,把这件红嫁衣的袖子给缝上,发现桌兜里原本放着的那张图纸没有了,在想要不要出声询问,却发现宋哲闭上了眼睛。
  没有办法,他生病了,而且是很重的病,总有很多事情是应付不来的,也总有一些闭眼不是自愿的。
  其实陈树苗有些想法,因为宋哲的样式太古早了,连襟那块围着很紧,还要栓几个盘扣,袖子也想要重重长长,都是很旧时代了。
  也许他们就喜欢一件比较款式古板的衣服呢?陈树苗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宋哲睡着了,他的书没有再翻任何一页,头靠在摇椅的软垫处,呼出又长又绵的气,变成了一只要冬眠的熊。
  可现在快是夏天了。
  陈树苗不敢对布料指手画脚,这样很不礼貌,于是他把课本上的空白格撕下来,把自己想象的那件嫁衣画出来。
  首先,不一定要选这么轻的布料,容易褶皱,还不容易穿脱,毕竟缝线腰围都是量的准确。其次,各个方面都束的太紧,挡的太多,胸脯还有手臂间,很多属于女人的线条都被这样的盲目裹挟,很难喘气。
  最后是花纹,什么凤凰牡丹大金花,在陈树苗家那边都算土的了,实在是不堪言。
  最后,一款有坎肩袖的长旗袍在这张废弃的作业纸上诞生,等他大功告成伸伸懒腰,发现宋哲醒了,盯着他的图纸看。
  “你画的吗?”宋哲声音很疲惫,还有点沙哑,过度的休息也会耗费人的精神,“会不会露太多了。”
  “不会呀,可以加一个小纱披肩,搭在肩膀上。”陈树苗画给他看,“我妈以前就喜欢这样穿,她只有一条裙子,没有搭配的,就拿那些不要的纱布做一些小外套,很合适。”
  “我不懂你们年轻人,这样是好看吗?”宋哲又带上了眼镜,“开这么高的叉,还有胸口漏一片的。”
  “我还不懂你们老年人呢,大夏天也穿那么多。”陈树苗已经不怕宋哲了,“人的曲线是美丽的,展现出来多好呀。”
  宋哲有点不屑,可又觉得好笑。陈树苗只是一个小毛孩,比他小一半还有多,摇头晃脑的,比他更像一个有知识的人。
  他摘下了眼镜,用力睁了睁眼睛,把陈树苗的图纸收下了。
  “回家吧你,这张我收下了。”宋哲慢慢的站起来,“不许再逃课了,我抓到你好几次。”
  “你不要送我了。”陈树苗自己都到了门口,那道回归现实世界的大门,“你也抓不住我的。”
  没等宋哲骂他,已经没影了。
  前厅是很多人体柱子,穿着古样式的旗袍西装,大都落了灰尘,还缺了搭配。
  没有人光顾这里了,也没有人打理这里了。
  陈树苗决定下次来的时候,把自己的鸡毛掸子和抹布弄来,至少他在的时候,会把这里伺候好的。
  还有宋哲,他也会的。
  那天原本他要拒绝的,什么生病,嫁衣,结婚,他一点都不想扯上关系的。
  可是宋哲一个人的样子好落寞,在那偌大的弄堂里,明明语气很骄傲,说出来的事情却很残酷。
  “我得了癌症,是晚期,很快就要死了。”宋哲说,“没有人知道,除了你。”
  “医生应该也知道吧。”陈树苗认真的,他放下了自己的书包,坐回那个小板凳,“你怎么不在医院?”
  宋哲收回那张没有被接过的图纸,端正地坐在陈树苗对面,“没有必要治疗了,剩下的我只需要等待。”
  等待死亡吗,陈树苗突然有点理解宋哲。
  他曾经那么渴求,甚至逼迫自己临近死亡,但他现在庆幸,自己还在活着。
  “不要等待。”陈树苗不想完成这样的遗愿,“你回到医院去,继续治病,也许会有好的效果的。”
  如果一点都不挣扎,一点都不反抗,只会加速遗憾的生长,直到所有亲近的人都被扼住喉咙,窒息作痛。
  “没有人想知道我生病了,也没有人在乎。”宋哲很淡然,“我的女儿在国外定居准备结婚,我的妻子已经去世了。”
  “我的死去,是一种正常的离开,不必感到悲哀。”
  陈树苗面对的不再是什么潇洒的江湖大师,而是一个孤独的病人。
  宋哲的身形比想象的佝偻许多,可他态度太从容,气势太高昂,脊背好像总是挺直的,无论是做老师,还是做父亲什么的,都是有点威严的,难靠近的。
  但陈树苗听见了求救,这是宋哲的灵魂在求救。
  “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宋哲依然没有放低身态,神情自若,“只是希望你不要把我生病的事情说出去。”说着就要送走陈树苗,也把那些好布料收起来,态度变得很驱赶。
  他已经很习惯了,赶走任何人,赶走任何关心和好意,这样似乎才是对的。
  但是有些人是赶不走的。
  “我可以帮你。”陈树苗却说,“但是你得回到医院去。”
  宋哲回头了,盯着陈树苗看。
  “你回去医院继续看病,无论结果怎么样,总之你得继续去。”陈树苗把那张图纸抽过来,仔细研究了一圈,然后告诉宋哲,“拿你的诊断报告给我吧,那么我就愿意当你的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