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罗哥,你说买哪个口味好?我觉得还是番茄吧,感觉番茄味儿经典一些,但是这个新出的巧克力牛奶味好奇怪啊,我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口味的薯片……小罗哥?”似乎是久久没有得到任罗疏的回应,宋奚晦终于抬头看向了本人,随后噙着两个小酒窝绽开了笑,“干嘛一直看着我不说话?我没事啦,小罗哥,别瞎想。”
任罗疏一阵恍惚,眼神逃避着:“没,就是觉得很不真实。”
现在现实里的一切,对于任罗疏来说确实更像梦,他离开了相伴多年的母亲选择留在了云古寺,有了喜欢的人在身边,而喜欢的人似乎也得到了新生,像一只自由的精灵。他有时会浑身一颤,像是被从梦境里瞬间剥离一样,每当这时候他总是会到处寻找宋奚晦的身影,害怕其实自己没有救下宋奚晦。
“小罗哥,我真的不能再真了。”宋奚晦将两包薯片的包装捏地“簌簌”响,笑容不减,“快点,帮我选一个,红色还是蓝色?番茄还是牛奶?经典款还是新尝试?”
任罗疏一时间也犯了选择困难症,手指在两包薯片之间左右移动,而宋奚晦的手还一直捏着两包薯片,他有种不好的预感,提醒说:“别捏了,小心捏坏了。”
话音刚落,两包薯片就都漏了气。
宋奚晦:“……小罗哥你有言灵?”
“不。”迎着超市工作人员快要实质化的目光,任罗疏把两包漏了气的薯片放进了购物车里,说道,“我有乌鸦嘴,你不是说我是乌鸦精吗。好了,你现在不用纠结了,都得买了。”
宋奚晦吐吐舌头,起身沿着货架向前走去,手指还不安分地戳向沿途的零食包装袋,挑到顺眼的就直接往身后的购物车里一丢。
花了约摸十分钟,令人终于逛完了零食区,宋奚晦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扭头和任罗疏讨论:“小罗哥,我买个锅回去怎么样?”
“啊?”纯良的任罗疏,“你打算买回去煮宵夜吗?寺里的规矩不是过午不食吗?”
宋奚晦点了头,振振有词:“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太守规矩,人就得是死的了。小罗哥,就一句话,你陪不陪我?”
任罗疏就看着宋奚晦就眨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没几秒就缴械投降,抱着宋奚晦就算是要上刀山下火海他也陪着的决心,将购物车往前推一点,说道:“放进来吧。”
“嘿嘿。”宋奚晦心满意足,在货架上挑了个最小的,说着,“这个大小,我们三个人应该够了,要是明冼上来了也凑合能用,但是再多来几个人可能就……要不再买个大一点的?”
任罗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家伙现在的行为,在寺里劝和尚犯戒?不好吧?被抓住了不会他们从山上丢下来吧?
他还是决心劝劝。
“阿奚啊,你真的要劝和尚犯戒吗?”他反问。
宋奚晦眨巴着眼,非常认真地问他:“所以,你现在还觉得慧然那和尚是什么正经和尚吗?”
“小罗哥啊。你听好了,我们偷偷去后山煮火锅不带慧然,他才会追着我们骂。你不要总把他想成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僧行不行?我偷偷告诉你,我跟他第一次见面就是他在后山烤土豆,他当时还拿土豆收买我,叫我不要告诉他师父。”
任罗疏目瞪口呆,看着宋奚晦微微抬着下巴,把小锅换成了大一号的鸳鸯锅放进了购物车。
从超市出来,他们收获颇丰。任罗疏又舍不得宋奚晦这个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的人提东西,分来分区,就把那只鸳鸯锅分给了宋奚晦,自己则把大包小包全抗在了身上。
回寺里的路上,宋奚晦好几次都想来跟任罗疏分担些东西,但都没能让任罗疏点头。
在柏油路上,任罗疏尚且能稳健地走着,但到了上山的石阶时,他一样光看着就开始犯怵,宋奚晦又一次向他伸出了手。
他的腿软了,嘴也没那么硬了,差点就把手里的东西交出去了,忽然,有两个声音叫着他们的名字越来越近:
“阿疏!阿奚!你们两个终于回来了!等你们大半天了!”
两人循声看去,是两个穿着青灰袍子的和尚正挥着手朝他们跑来,定睛一看,一个是明冼,还有一个是明立。
任罗疏是打心底里感谢他们两个,宋奚晦出事那晚如果不是他们两个一直跟着他忙前忙后,在抢救结束以后还从山上给他们带下来了换洗的衣服,任罗疏都不知道那段日子要怎么过。他原本是有些怕明立这个守夜和尚的,这会儿看他就多了许多亲切感。
两个和尚以来就把他手里的、背上的东西全都拿走了,明冼看了一眼宋奚晦手里的锅,立马露出一副心领神会的模样,又扭头去问明立:“师兄啊,你今儿什么也没看见吧?”
“没看见没看见。”明立别过头去,“老规矩,去后山,别在寺里,要在寺里主持来了都救不了你们。”
这话一出,宋奚晦立马向任罗疏挑了挑眉,眼神中好像在说“看吧,我就说没事”,任罗疏也只得无奈笑笑,心想我怎么知道这里的和尚都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四个人边走边聊,慢悠悠地向山上走去。
明冼说,帮他们浇了后山的菜地,给宋奚晦形容了菜苗的涨势,宋奚晦听着眼睛都在发光,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那片地的模样。
明立则忽然感叹道,说宋奚晦总算真正有点以前的样子了。
宋奚晦的笑随即淡了些,说道:“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我赶紧自己好了不少。”
任罗疏早就有这种感觉,他总觉得宋奚晦自从醒来后和以前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就像是甩掉了身上的什么东西,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因为有前车之鉴,他一开始怀疑宋奚晦又是怕他担心才装成这副样子的,仔细观察了好几天,再加上明立也这么说,他终于相信宋奚晦是真的活过来了,不由地为此感到了开心。
到了山腰上时,宋奚晦才想起来问明冼:“是不是慧然让你们下山接我们的?”
一听“慧然”两个字,任罗疏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眼前又浮现出了那扇被他锄烂的门。
“是啊。”明冼说出的话更是给了任罗疏当头一棒,“师叔说你们早上就该回来了,叫我们在山脚下等你们,结果等到了下午才见到你们。”
“他回来了?”一直沉默着听他们三人说话的任罗疏第一次开了口,“他不是端午才回来吗?”
明冼还笑着:“计划有变嘛,提前了半个月。”
任罗疏一个踉跄,差点原地躺下了,含着最后一点希望,他试探性地问两个和尚:“那我锄坏的门……”
“门啊。”明冼丝毫没有共情任罗疏的慌张,“哦,寺里木工活最好的就是慧然师叔了,我们打电话跟他说了,他说等他回来自己修。”
“呃。”任罗疏捂住心口,再三确认了它还在跳。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任罗疏回到了久违的院子。院门虚掩着,院子里传来扫地的声音,明冼大喊了一声“师叔我们回来了”就推开了门,院子里,是许久不见的慧然。
慧然将僧袍的下摆系在了腰间,露出他中年男人标配的短裤,手里拿着把扫帚,院子中央,是一堆黄叶。
“回来了?”慧然的眼睛一下就落在了那个锅上,把扫帚往旁边一丢,双手握住锅上的两个耳朵,满眼都是欣赏,“这锅好啊,一看就适合烫火锅,谁买的,我要夸人了啊。”
“我我我。”宋奚晦举起手,“夸吧。”
“嘁,臭屁。”慧然没兑现承诺,把夸奖全送给了手里的鸳鸯锅。
而任罗疏则无心喧闹,目光绕过人群去看了东屋,那儿已经没有门了,一眼就能看见里边的景象。里边似乎是被谁打扫过,被宋奚晦打砸的东西都摆回了原位,地上的血污也被擦洗干净。
“哦对,还有你小子。”
走神间,任罗疏的耳朵已经被慧然揪了起来。
“嗷嗷,和尚,饶了我吧,事发突然,我也不想拆你的门啊!”事到如今,任罗疏找不到除了立即道歉更好的选择。
慧然轻喝一声,说道:“光道歉有什么用?明儿跟我一起做扇新的。”
任罗疏捂着耳朵,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会耍赖的。”
夏天到来,黄昏时候都暖洋洋的,小院子里聚满了人,说说笑笑的,所谓的“日落综合征”,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第50章
当天夜里,曾经的三人组又一起坐在了北屋的屋檐下,慧然滔不绝地讲着这段时间他在山下的事儿,越讲越兴奋。任罗疏沉默着用小锤子敲着赶集买回来的夏威夷果,敲出仁来一颗也不吃,尽数捧在手心里递给了宋奚晦。
递坚果这事,一次两次也就算了,次数多了,坐在他们身后深感被无视的慧然意见就大了,抬手敲了两下任罗疏的肩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后便在两人中间勾勾手,恶霸一样开口:“给我敲两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