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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水寒望一眼身边的郝帅,莞尔笑道:“你帮我们去村头买几瓶水过来。”
  “好。”郝帅走两步又回眸,“几瓶?”
  严水寒点了几个人头,郝帅嗯了声不假思索离开了。
  见少年背影渐远,严水寒从包里拿出户口本,“我不是郝志勇。事情有点复杂,郝志勇当年是领养的,证件都有,但是这个畜牲出去十几年没有回信,还是偷了家里钱跑的。现在有人证,我们准备和人打官司告他遗弃罪。这笔钱必须打到李清明的账户上,她还有一个孙子,就刚刚那个孩子。”
  旁边得到风声的男人走过来与同事插话,“这个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队长之前来交接过的那户,你就先安排这个存折吧。”
  定损员听同事七嘴八舌,叹口气答应,又问:“那你是……”
  严水寒给他们递烟,“我一直把他当亲弟弟,都是一个村的,哪能不帮忙。”
  “唉,远亲不如近邻。”定损员颇为感慨,“这事一出,真是热闹非凡。老房子、旧房子、坏房子,兄弟分家的争,到处都在为这钱吵架啊,希望别有什么闹事。”
  可不是。
  按理说国家政府都重视,什么都补,皆大欢喜。但是很多事一扯上钱和利益,好事都能变成坏事。
  家家户户都有些旧账,陈年往事重提,有些原本就有过小吵小闹的问题激化,分地分房分钱,一个家庭早就拆分成几组新家庭,往日是兄弟姐妹,今朝不过是有血缘的亲戚,各有各的生活。
  乡下,穷人,总会有因为琐事已经不和睦的,老爹妈们多出这么一笔赔偿款,怎么会不生出矛盾和事端。
  这次灾难,大批在外打工的人都回来了,无非是处理这些事。
  定损员似乎对郝家这样的情况不足为奇,他只顾办事,毕竟服从多数,有严水寒和队长几人的要求,他便把李清明的姓名和号码记下了。
  严水寒替郝家一算,房子算上堂前和旁边郝爷爷开拓的小路,总共21万,田亩能算到8万,人头补偿差不多3万多。
  “小学那边在建房子,你去看了吗?”
  严水寒收好东西,心情尚好,他称正准备去看呢,听说都是外地过来开工的。
  “是啊,国家可是拨了一大笔款。”定损员预计估摸着,“明年开春,你们就有新房子了,好事!你们是要房子吧?”
  “是啊,肯定要房子。确实是好事。”严水寒见郝帅提袋子回来,兴高采烈告诉他接下来的事情。
  郝帅哪能和他们一样淡定,激动得都要起跳了,“我操?这么多?!明年就能有新房子啊?”
  严水寒跟着他们定损好几个小时,完全能确定安排好,他才放心带郝帅离开。
  他们立马开车前往小学附近的安置房,果然有大批人在施工,围起来的区域还不小。郝帅兴奋到鼻尖泛红,毕竟未来要是搬进安置房,离严水寒的家只有一公里左右,住街上又方便。
  郝帅目光憧憬地注视远方,乐呵许久之后喃喃自语,“就是不能种菜了……”
  “能。”严水寒斩钉截铁,“我家不是在上面有几亩地吗?你要想种点什么,我就不卖掉了,几万块而已。”
  “那不是征收的吗?”
  严水寒嗤笑,“他要收我就给啊,我家的地,我自己做主。”
  郝帅摇头,“那算了,就那几亩能拿好几万,别死脑筋。”
  “钱又不能买你高兴。”严水寒扶上他的腰,“宝贝,能拿钱解决的问题,都是小问题,你不要想那么多。”
  郝帅抿嘴傻笑,“天啊,我感觉你像神通广大的菩萨,什么都能帮我办好。我怎么这么走运啊,能交到你这样的男朋友。”
  “那我不是投资吗,我还指望你给我买劳力士呢。”严水寒搭上他的肩膀,“就算他们再来找你,不要怕,我们一分钱、一块地、一丝补偿都不给他们。”
  “可是他们说……”郝帅别开脸,“我还有一个弟弟。”
  “你故意气我是不是?”严水寒眼神骤变,“你只有一个哥,就是我。”
  “你是我老公。”郝帅扬起下巴,满脸甜蜜道:“我好幸福啊,我现在好幸福。”
  “傻瓜,本来就是你的,有什么幸不幸福的。”严水寒揉搓他头发,“不过能清楚地感受当下是件好事,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过得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不知道什么是想要的生活。你就是太早熟了,这样的感知力有好也有坏。”
  两人边散步边聊天,郝帅疑惑问:“有什么坏处?”
  “会容易伤感啊。”严水寒怅然,“比如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人要是太容易感知幸福,就会害怕失去,容易敏感地思虑许多,我可能就是这样吧。”
  “那你不是感受当下,是忧愁未来啊。”郝帅眨巴眼睛,“你在害怕幸福。”
  “可能吧……”严水寒含笑看着他,手指穿梭在郝帅的发里,点缀中柔意,“我是一个恐惧幸福的傻瓜。”
  “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我理解你。”郝帅思忖片刻又答:“我和星星以前也讨论过。他说他想恋爱,我说你去谈啊,他那时候却告诉我害怕。我问他害怕什么,他说害怕年纪小被圈里人骗。他家里钱多,是个公子哥,还担心别人会不会是图他的钱和身体。我觉得吧,这是一个伪命题,你都没谈恋爱就开始怀疑这个、怀疑那个,这样怎么会得到幸福呢?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我总告诉他,去爱就是抱着幻想和期待,同时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我觉得我问心无愧呀,我爱你就是爱你。我改变不了这个爱你的事实,那我就会越来越爱你,无法自拔。如果我们吵架,我就要思考是谁的问题,是你的,我需要考虑原谅你还是不原谅,是我的,我就会主动道歉。我不害怕幸福,我不害怕分离,我不害怕被骗,这是我拥有幸福必须付出的准备。哥,我不是生来就这样想的,我可能是因为生活,慢慢就这样看开了……”
  严水寒如鲠在喉。
  郝帅接着说:“我不算早熟吧?其实我很多事都不会。我不会做饭,不会像你一样在外面能处理这么多事情。我甚至都没坐过飞机,我以前也不知道有些豪车里还有冰箱、电视、按摩椅。你比我成熟啊,所以你才有顾虑。我没有顾虑可能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吧。我们站的地方不一样,思考的东西不一样。反正我特别崇拜你,你不像那些有钱的大人一样看不起我,你教我那么多生活知识,告诉我那么多外面的世界。”他止步,走到严水寒面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可能也正在被你好好爱着吧,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幸福呢?”
  严水寒动容不已,他目光都失焦了,不知道看着郝帅脸的哪个部位,“我就是,有点担忧,我们这样能走到多久……”
  郝帅眉间轻蹙,与男人十指相扣,坚定不移地注视他,说,很久。
  严水寒心颤动,可是,他有太多可是讲不出口。
  “很久的意思是,我会喜欢你很久。”郝帅缓缓展颜,“只要你不说那两个字。”
  严水寒终于惭愧地直言:“郝帅,对不起,我想过……我不敢……”
  “我知道。”郝帅毫不在乎地傻笑,“你的眼睛会说话,好多次告诉我,你好像很痛苦,所以我一直逗你开心啊。”
  严水寒再度心里泛酸,他有点想哭,但这显得太丢人了,男人只能挤出笑容看向别处,对着这片熟悉的故土,紧握少年的手,就如同牵起多年前那个迷茫、天真、孤寂的自己。
  ◇
  第39章 只为自己而写
  大部分青春期的文艺青年都会喜欢日本文学,严水寒也不例外。
  有名的必然是什么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但严水寒选择了文学历史上最饱受争议的一个男人,太宰治。
  《人间失格》不谈,严水寒有段时间特别喜欢翻太宰治的短篇小说,《阴火》里有一段他特别感触,这位常被骂无病呻吟的作者写:于我而言,作者其人才是全部,作品则毫无意义。纵使再好的作品,也无法超出作者的所知所能。所谓的超越之作,只是用以迷惑读者的伎俩。我的作品只为我自己而写。
  严水寒也只为自己写作。
  他出生乡下,读过几年书,又是天生的gay,心思比别人细腻,后失去母亲,青春期没有太多关怀,整个人确实透出几分阴沉气息。
  这样的人大多数都是悲观的。
  他常自觉人性险恶,孤独地审判世界和自己,总会落得有一点儿抑郁倾向,好在他还算坚强,出社会上几年班,把那些黑暗的、忧愁的、痛苦的情绪藏在心里。
  要是没有销售工作那几年,严水寒估计没有现在这份落落大方,他也想改变自己,于是积极向上,后来的时间里结识了黎宇。
  两人认识到发展为恋人,并不顺利,有很长一段时间是黎宇单方面追求严水寒,特别狂热、特别真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