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景并非没有查过这位店小二,只不过查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事,最终不了了之。
而如今三司查他,只查他使厌胜之术诅咒皇嗣的事,并没有查那几位收到神秘纸条遇险的官员。
官员接连被陷害这件事目前由大理寺在查。
但因为证据实在太少,距离第一位遇险官员又已经过了一月有余,时间久了,更查不到。众人皆自认倒霉,只能揣测是被朝中意见相左的同僚小人陷害。
贺星芷精神回了个一半,抬起右手食指,左右摇摆,“非也,不是他攀上郑氏,而是被收买了。”
她使了银子,从石柱的穷亲戚口中打探到他疑似与郑家有交集,但口说无凭自然没有用。
贺星芷依旧是使了些银子,从黑市老板找到了石柱当在他那的名贵香料。
此香料名贵但每年进口量不少,可绝大部分由市舶司统一收购售卖。
只有部分商人被官方特许售卖,例如郑家这种有背景的大商人不仅有特殊渠道获取,也能特许售卖,不过售卖的额度也会被限制。
除此之外,那装着香料的木盒分明就是郑氏香料铺专供贵客的样式。显然石柱卖到黑市的香料就是从郑氏那拿来的。
而且说来也巧,贺星芷几年前的那间香料铺重新开张了。
此次她特意为女客人调制专门的香料,又与自家染坊结合做香囊,加之利用自己金禧楼以及自己的身份招揽客人,这香料铺吸引了不少官家夫人小姐的青睐。
前些日子她的商队特许做了临时皇商商队,她的香料铺借着光也被特许可以售卖此等香料,不过能售卖的量少得可怜,给她自个儿用都不够……
不过贺星芷想了个法子,在香囊中加了一小点此香料。
物以稀为贵,哪怕这样分量的香料压根不起作用。
但许多人还是为了这个香料的噱头,买了香囊,加之前些日子还是蚊虫颇多的夏日,她香料铺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与郑老爷那间与自己家隔了几间铺子的香料铺自然成了竞争关系。
“哥,你知道吗,不止石柱在黑市卖了这香料,我还找到了好几个卖家,这些人都是遇险大人们的家仆。”
宋怀景蹙起眉头,如果只是从贺星芷这些证据来看,显然已经能推测些什么了。
若金禧楼前些日子的风云真是郑氏做的,那简直一石二鸟,一来能抹黑贺星芷与她的金禧楼,二来能将宋怀景拉下水。
只是此前,宋怀景并没有怀疑过郑氏,因为他与李成璟只查到了另外一家世家彭城钱氏的头上去,并且手中已然有些许证据。
只是细细想来,郑氏同为是世家,世代为官,又极其富足,只是近些年来衰败了些许,但根基太稳,以至于哪怕衰败了也依旧是有头有脸的世家。
自先帝起,就有意打压世家权利。这些世家自然也会对皇权做出的斗争。
贺星芷就着宋怀景的手咬了一大口鸡腿肉。
她喜欢吃鸡腿但讨厌拿着鸡腿,因为总是弄得手上有油,她懒得去细细洗掉手上的油渍。宋怀景知晓她这点,连鸡腿也是拿在自己手里等她想吃了就将嘴送上来咬一口。
她边吃边说:“而且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出事的那些大人里头,眼睛犯病的御史中丞杜大人,他的夫人就是荥阳郑氏长房的嫡女。其他几位大人实打实的受了外伤,唯独这个杜大人,说自己眼睛看不清东西了,我记得他应该也是最早遇险的大人……你说有没有可能。”
她压低着嗓音,“他和你一样,也是装的?”
她的猜想中,杜大人是假装双目发病的,借此将自己在金禧楼用过饭又见到了神秘纸条的事宣扬出去。其他几位大人碰巧也有这些共同点,便将矛头直至金禧楼。
宋怀景用着手帕擦了擦她的嘴角,“阿芷,我觉着你说的十分有道理。这些我迟些与三司的大人们说。”
贺星芷点点头,她其实压根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审问宋怀景的。
她只知道他日日都要被叫去审问但都是在宋府直接审问。
可日日都审问,想来能问的不能问的都问个遍了,还有什么可以问他的。
只是宋怀景一直回避,不与她说得很清楚。
贺星芷此时也猜到个大概,显然皇帝知道的很多,说不定此次事情就是宋怀景在与李成璟合谋。
这样的事,她确实不插手比较好。
若不是她这未来夫婿宋怀景自个儿就是做官的,自己家酒楼又经常接待权贵,贺星芷压根不愿意与这些规矩多得要死的权贵打交道。
见宋怀景了然的模样,贺星芷也没有再说什么,埋头吃起饭来。
“阿芷,慢些吃,别着急。”
“好吃好吃!你快吃,别看着我吃呀。”
……
又过了两日,天边还下着小雨,三司那边依旧毫无新消息。
贺星芷趴在宋怀景的怀里,亲亲热热地往他的脖颈上咬了一口,咬着咬着便轻吮着,结果在脖子上留下了印子。
“完蛋了。”贺星芷有些无措。
“怎么了?”宋怀景见她想要起身,臂弯勾紧她的腰身,让她无路可逃。
“我好像亲狠了,你脖子上有我亲过的痕迹,我忘记了。”
她最爱亲的是宋怀景那白皙饱满比大肉包还要香的胸膛,总爱又亲又啃,啃着啃着就吸了吸,导致她留下了亲吻时候总忍不住吸一口的习惯。
宋怀景抬起手,指腹抚摸过贺星芷方才亲吻过的肌肤,“无妨,我喜欢,喜欢阿芷在我身上留下痕迹。”
“但是脖子这处会被人看见,这不好。”贺星芷扒拉开宋怀景的手,垂下眼睫底下头,抬起手搓了搓那吻痕,似是要将其搓掉。
结果显而易见,不可能搓掉。
“阿芷,我日日都在府中,也无人会见到。无妨的。”宋怀景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掌心。
贺星芷抬起眼睫,目光扫过他半敞开的衣襟,大前日因为那几日房事频繁歇了一日,前日与昨日又因为她头晕身子不适,宋怀景没有敢与她行欢,今日贺星芷是真的又有些馋了。
她指尖戳了戳他的胸膛,“好白。”
“那阿芷可喜欢?”
“嘿嘿,喜欢。”
贺星芷在这些事上倒是大方直白,她的手从他的衣襟穿过,贴在他的身上。
她垂下头轻咬了一口,这几日他们都一同共浴,用的是同样的澡豆与熏香,可贺星芷依旧感觉宋怀景身上的气味不同寻常。
她吸了几口,忽地觉得有些晕,贺星芷还以为是过呼吸缺氧的头晕。正当她需要调整姿势坐直身子时,贺星芷忽地浑身脱力,找不到方向那般倒了下去。
“阿芷!”宋怀景手疾眼快,将她抱住。
宋怀景本想寻沈太医来府中,只是如今自己这身份着实不合适,怕牵连沈太医。最后是叫了
济安堂卓大夫来瞧看。
卓大夫从前便与贺星芷素有来往,金禧楼也出售药膳,药膳相对于普通食谱定是要更仔细些,金禧楼何厨娘出药膳方子还需要经过卓大夫瞧看才能敲定下来。
二人有合作关系,请她来,也能避了男女大防的尴尬,又是熟悉贺星芷平日体质的医者。
好在他的府邸在京中权贵富集之处,而这京城闻名的济安堂也是自然距离此处不远,卓大夫很快便来了。
宋怀景为贺星芷换了常服,又有李知晦的帮助,卓大夫轻巧地进了府中。
一通望闻问切下来,卓大夫却皱起了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贺星芷将双手伸到她的面前,此时卓大夫正把着她两只手的脉搏。过了好一阵,她轻轻地摇摇头。
“大人不必过于忧心。贺东家此症乃思虑过度,心脾两虚,加之气血稍有郁滞所致。待我开一剂安神补心的方子,仔细调养几日,切忌再劳神动气,便无大碍了。”
宋怀景闻言,坐到榻边,轻轻握住贺星芷微凉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摩挲着,声音低沉而温柔,既是说给屋中的人听,也似是说给屋外的人听。
“阿芷,卓大夫让你安心静养,莫要胡思乱想,身子要紧。这两日,圣人来寻过我,这厌胜之术的诅咒人偶,查到了些来头,也许很快就能还我清白了。”
贺星芷浑身没劲,也做不出什么动作来,“好嘛,要快点还你清白才好。我的诰命夫人,还没补给我呢。”
免除部分商税还有俸禄,贺星芷连吃带拿,一点也不想亏。
卓大夫低头在纸上又写了些什么,递给宋怀景看,他蹙起眉,但脸上的神色很快又散去,露出了寻常温和的模样,“麻烦卓大夫了。”
“不麻烦。”她颔首,拿着药箱出了房间。
贺星芷还是没躲过喝药,不过这次药依旧纯属调理身子的。
“阿芷,若是身子有何处不舒服,要尽早与我说,这两日,我们都暂且不要同房了。”卓大夫方才还悄悄低声道了句最近要节制。
贺星芷丧着脸,“好吧……”
她不想看大夫还有一个原因便是这技术过硬的大夫,好像能看透她的心,弄得她颇为心虚。
第二日,贺星芷想起自己也有多日未去金禧楼查看,又想着要解决掉石柱这个问题,她便去了一趟金禧楼,去前还是宋怀景替她梳的发髻。
“等我。”贺星芷耳语道,往他脸上啄吻一口,便启程去了金禧楼。
贺星芷正对完账,坐在角落散座位置吃着雪霞羹解闷,显然心事重重的模样。此时门外匆匆进来了个人。
宋墨径直朝着贺星芷的方向走去,“贺东家。”
贺星芷见到来人时,显然有些惊讶,不禁又想起自己当年救起宋墨时,他是个个头比自己还矮的小豆芽。而他在自己的印象中向来沉稳,鲜少会这般慌乱。
“宋墨,怎么了?”
“贺东家,今日宋大人被三司差役押出府提审,结果。”
“结果什么?”贺星芷蹙起眉头下意识打断他,“不对,今日怎么送出府邸审问了?”
宋墨摇摇头,“属下也不清楚其缘故,只知道因为有一处路在修葺,另一条路又因为下雨弄得不好走,他们走了一处小路,结果在路上遇到了埋伏,宋大人他可能危险了……”
第81章 滴酥鲍螺
听到宋墨的话, 贺星芷手中的瓷勺落到碗里,惊得站起身。
“什么,什么意思?”
宋墨垂下头。
“贺东家, 先别担心,如今我们只是暂时没了宋大人的消息, 如今没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只是宋大人被押送出府审问前同我交代过, 若是出了意外也不能瞒住您。”
贺星芷抿着唇,将食指的指尖绕到腰前的绦带上,卷了一圈又一圈。
她望向窗外, 往日这个时辰是太阳最火辣的时候, 可今年京城的秋有些不同寻常, 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
如今虽只下着毛毛细雨,但这天色沉得厉害,整座京城被湿冷朦胧笼罩, 灰蒙蒙的云压着天, 院中的草木早就失去盛夏时的鲜润色彩, 只余下湿漉漉的灰败景象。
沉闷压抑随着雨天席卷而来,连带着人的心绪也像是被这湿冷的水汽裹挟,湿哒哒沉甸甸的。
“这可如何是好……”贺星芷皱眉, 来回踱步走着。
“东家可要随我一同前去大理寺?在大理寺等宋大人的消息自然是最快的,更重要的是,您手中还有要向大理寺呈递证据。”
贺星芷咬着唇, 她今日理出了石柱与郑氏合谋诬陷她与宋怀景证据, 本来就要去大理寺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