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能出来见我?”在黄逸拍照的间隙,时寻忍不住又问。
“快了。”时临川的视线从黄逸手中的相机移到时寻脸上,忍了又忍,还是用手掌碰了碰时寻的脸。
掌心炽热的温度让时寻不习惯地往后缩了一下,随即他又理直气壮地蹭了蹭男朋友的手:“快了是多久?”
“等这件事情发酵,我就偷偷溜出来看你。”时临川的目光贪恋地黏在他脸上,“怎么又瘦了。”
“想你想的。”时寻没好气地说。
忽然腰被摸了一下,时寻一个激灵,正好看见时临川用手指丈量他的腰围,眉头紧锁:“好不容易胖点,现在又没肉了。”
时寻哼哼两声:“那你就赶紧出来管我,除了你我谁的话都不听。”
“喂喂喂你们别打情骂俏了啊!”吴其被撵得恨不给时临川两拳,“他们怎么就针对我?!”
“因为你是人类啊。”时临川理所当然地说,“基因都改变了,能识别同类不是很正常吗。”
一直等到黄逸把该拍的都拍了,几人出去的时候时临川才偷偷和时寻咬耳朵:“你之前不是拍了很多吗?他还来干什么?”
“检察院说能用的照片很少,他是专业的。”热气洒在时临川的耳廓,接下来时寻说了什么他都没听进去,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想亲”。
时临川是个行动派,特指亲时寻这件事上,他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在吴其和黄逸起哄的嚎叫中,时临川顺手拿工牌挡了一下,在他朝思暮想的人唇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记得想我。”
“想你。”哪怕方才在堪比原始丛林的地方走了一遭,青年还是白白净净的,一双眼睛眨呀眨,干净地像山顶落下的一捧新雪。
“你和他们一起走吧。”时临川又对着吴其道,“你本来只是个医生,我不会把你供出去,你本就不该被牵扯进来。”
他又说:“之后的日子麻烦你帮我照顾小寻了。”
吴其和时临川认识这么久,知道他把时寻看得比眼珠子还紧,别说拜托别人了,就是他多看一眼都会被时临川小心眼地记仇好几天,加上他不算轻松的语气和刻意压低的音调,吴其瞬间明白了言外之意。
“后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没有跟他说......”时临川用了莫大的力气,才让这几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如果我死了,你要照顾好时寻。”
起了个头,剩下的话就好说了很多,时临川看了眼坐在车里眼巴巴扒着车窗往这里看的青年,轻声道:“小寻敏感又脆弱,胆子又小,你别吓唬他,别带他去体验血腥暴力的项目......”
时临川背对着时寻,而正对着时寻的吴其眼睁睁看着“脆弱胆小”的时寻眼睛都不眨一下地拉开不知道从哪里偷来的枪的保险栓,毫不犹豫地抬枪点射,扑过来的怪物在空中成了一团团血雾。
时临川扭头看了眼缩成小鸵鸟的时寻,忧心忡忡:“虽然你也不厉害,不过你活得久一点,还算有点用......”
满车找纸的时寻找到了纸巾,又开始找水,找着找着嫌被吓得不断发出怪叫的黄逸烦,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静音。”
吴其看着时寻宛若霸王花转世的动作,耳边又是时临川的“他胆小又谨慎,是这片充满罪恶的土地上挣扎抽芽的小花”,觉得时临川应该去看一下眼科。
“......总之,之后时寻的托付给你了。”
研究院传出巨响,时临川语速极快了几分:“保险受益人写的时寻,我在外面买了画廊车行酒店还有一家高尔夫球场......你别苦着他。”
托孤的意味太过明显,吴其也严肃起来,郑重点头:“我会的。”
“好兄弟。”时临川拳头抵了抵他的肩膀,又越过他向时寻挥手,又把手指并拢,掌心向内往外挥了挥,示意他们快走。
一直到汽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时临川才一步一步,退到了充斥着怪物,血腥,暴力和冲突的世界。
灰白的天空空空荡荡,天空的阴影将整片大地填满。
黄逸果然如他自己保证的那样,在整理完照片和视频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人脉发布的出去,一时间“同泽生物合成研究院”的名字在社交媒体上以一个病毒的速度传播开来,网络上,现实生活中铺天盖地都是关于“合成基因”“人造人”的相关词条,有关“人造人”是否符合道德伦理和是否被法律保护的议论也再次出现在人们眼前。
联盟终于受不住压力,彻查这座由国家注资的研究院,除了人体贩卖,非法制造人造人之外,其他灰色黑色产业都被扒了出来,上层领导纷纷入狱,相关人员也都被关了进去,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件轰动全国的非法获利事件,网络舆论一边地批判着他们的罪恶。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预想发展。
小穗和其他卷入器官贩卖和畸形秀的人造人在民间筹款和国家补助下,也终于得到了保障,脱离了地狱般的生存环境,不用时刻提心吊胆会不有有人来取走他们的器官甚至是性命。
吴其作为有编制的医生,加上只是个边缘人物,开始还有记者想要采访他,在堵了几天没堵到人后也渐渐放弃了。谁都不知道他和传闻中“用近十年时间布局”的人物交情匪浅。
黄逸作为将这件事暴露在民众面前的记者,一时间风头无量,数不清的报社高薪聘请他,家里的父母也不再要求他回家继承家业,还大办特办了一个庆功宴。
他来邀请过自己的大恩人,不过时寻拒绝了参加黄逸的庆功宴,时临川说过会来这里找他,在他找到他之前,他哪里都不去。
这次彻查随着时间流逝也渐渐出了结果,哪怕打了马赛克,时寻看见还是直犯恶心。
但他还是没有得到时临川的消息。
之后的每一天,时寻都沐浴焚香,用柚子叶把手洗上三遍才虔诚地打开新闻频道,生怕看见时临川被当做罪犯抓进去的新闻。
好消息:时临川没有做大牢也没被枪.毙。
坏消息:时临川音信全无。
窗边的树在时寻搬过来的时候树叶几乎落个精光,光秃秃的枝桠中间愣愣地露出一抹灰蒙蒙的天空,时寻就这么看着这一角不规则的天空逐渐被嫩绿的叶片啃噬,可一直到叶片把天空啃个精光,时寻还是没等到时临川的消息。
每想时临川一次,他就抽出一张空白的纸片,在巴掌大的纸片上写几句话。
他会故意把字写得很大,让小小的白卡上只能写下一两行在思念,他怕写得多了,下次就不知道写什么了。
后来他发现,思念无穷无尽,他永远都有写不完的话,说不完的事,有时候写着写着水渍就落到了纸片上,让娟秀的字迹模糊一团,再被时寻扔进垃圾桶里。
他就这么写了满满一抽屉,可时临川还是没有来。
风已变热了,带着太阳的温度,天空不再灰暗,变得明亮而灿烂。
时寻常常望着天空想,金灿的阳光落在白色的地砖上的时候,和时临川的眸色有多大的差距。
他翻遍了手机也翻不出一张他的照片,就连吴其都劝他往前看,世界上好像只有他还在等着时临川回来。
时临川给他留下了很大一笔财产,足够养活十个时寻,但时寻自认为他还是有工作的。
他的工作就是把脑中那个有着栗色头发和琥珀色眸子的男人画出来,没过多久,时寻已经画得很熟练了,平涂厚涂漫画风写实风q版真人,时寻都会画。
他期待有一天时临川会从纸上跳下来,跟他说谢谢时大漫画家的生命存档。
可他等了一天又一天,画纸静悄悄,埋在心底的种子也静悄悄。
再后来,吴其都看不下去他的颓废了,拿着他的身份证给他报了成人高考,时寻玩着玩着被送上了考场。
“你就是考出个零蛋都没关系,但是你得去啊。”吴其叮嘱他,又不放心,专门请人送时寻去考场,有空了自己或者女朋友再去把时寻从考场接回来。
时寻知道他是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但对他来说高考题不算难,他能够一心二用。
靠着第二个世界刷题的记忆时寻一路做下去,顺便思考时临川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等他来了,自己一定要把他打扁,再踩上几脚。
时寻慢吞吞地把写错的字母划掉,又想,要是时临川今天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不打他了。
那天晚霞铺满了整个天空,粉色和紫色混在一起,被金色的阳光晒透。
吴其在五月份的时候终于追到了那个实习护士,她和他现在在同一家医院里,感情很好。
时寻坐在车后座,听两个人聊明天去哪里玩,又聊下次去吃哪家店。
“小寻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副驾驶的女人忽然扭过头问他。
时寻把目光从天边的鱼鳞状云朵上收回来,听见许佳佳——吴其的女友问他等考试考完要不要一起去游乐园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