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山白不假思索地打开荷包,从中拿出了一朵干花,正是兰荆花。照山白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掌心,温声道:“谢谢,我很喜欢。”
桓秋宁心花怒放地绕着照山白转了两圈,鸦发在风中翻飞,缠上了不少花瓣。他折了一枝梨花,凑过去,笑着问道:“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它有一个特别美的名字。”
照山白笑着摇摇头,问道:“是什么?”
“你猜猜嘛。”桓秋宁用梨花枝轻轻挑起照山白的下巴,笑眼弯弯道,“特别特别美的名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
照山白道:“莫非,是我的名字?”
“咱们真是心有灵犀啊!”桓秋宁没想到照山白竟然一下子就猜出来了,欣喜道,“我第一次见到这种花的时候,只知道它是杜鹃花。偶有一天,我登高望远的时候,一群孩子告诉我,这种花的名字叫‘照山白’,你知道我听到的时候有多么欣喜嘛!我恨不得立刻带着这朵花来找你,立刻告诉你,有一种特别美的花叫‘照山白’,跟你一样的名字!”
“很美。”照山白温柔道,“花很美。赠花之人也很美。”
“天哪!”桓秋宁抿嘴一笑,心道,“我简直要晕过去了。小山白说的话怎么句句戳我的心。哎呀哎呀~我要忍住呀~”
照山白见桓秋宁抿嘴一笑,只觉得他很可爱。听他讲起登高望远的事情,照山白想起了他写过的一首诗,便道:“我读过你写的诗。阿珩,其实我十一岁的时候,便读过你写的诗了。你可还记得,承恩三年的寒冬,你在昭玄寺,给留信之人写过回信,那个人就是我。”
“我记得!”桓秋宁走到照山白的面前,踮起脚尖,摸摸头,温柔道,“当年那个一肚子烦心事的小山白真的长大了。真好,山白,当年的桓秋宁如果知道你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会替你感到开心的。当然啦,现在的桓秋宁不仅会替你感到开心,还会好好地爱你。”
“恩,真好啊。”照山白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喃喃道,“我很后悔,当年你住在与君阁的时候,我没有第一眼便认出你的字迹。后来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如果我一早便认出了你......”
“我更后悔。”桓秋宁的声音渐渐沙哑,“如果我没有在上京遇见你,我早就死了。山白,我真的很后悔,当年做了那么多让你难过的事情。时至今日,我们还有机会,山白,我们都放下好不好?放下过去,放下那些不愉快的回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弥补过去没能完成的事情。往后岁岁年年,每一岁,每一年,我们都不要再错过了。”
照山白涩声道:“与你重逢的那天起,我便释怀了。”
两人正伤感着,一旁打滚的汤圆突然滚到照山白脚底下,抱着肚子嗷呜两声。
它饿了。
桓秋宁揪着汤圆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好你个白眼狼,现在不认人了是罢。当年我扛着你逃命的时候,你可是一口‘爹’一口‘爷’的叫的可乖了。现在眼里只有照山白了是罢!你看看你,都快胖成大白面团了!”
汤圆见桓秋宁数落它,委屈巴巴地躲到照山白身后,无论桓秋宁是打还是拖拽,就是不肯往前走。
照山白蹲下身,摸摸汤圆的脑袋,“好啦!汤圆,乖,你珩哥哥想跟你玩,快去罢。”
“珩哥哥?怎么叫的这么好听!再叫一声听听。”桓秋宁把汤圆仍到一边,转身往照山白身前走,“当年在照府你喝醉了酒,我让你叫声‘哥哥’听听,你死也不肯叫。快嘛,我还想听,满足一下我嘛。”
照山白则淡定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比你略大一些。”
环球你抬起爪子,挠挠照山白的下巴,撩骚道:“此‘哥哥’非彼‘哥哥’,你不懂?”
照山白岂会心甘情愿地一直被他撩。桓秋宁正撩的起劲的时候,照山白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人带到梨花前,按着他的前胸,把人抵在了树上。
二人撞得梨花树轻轻一晃,落花似雪,漫天翻飞的落花全都飘落在了二人的身上。
“你当真想让我懂?”照山白涩声问了一句,而后含住了他的唇。
二人站在梨花树下拥吻。
半晌,桓秋宁终于找到机会偷偷的缓了口气。照山白仍是不肯善罢甘休,与他贴在一起,低声问道,“你说我这些年长了些好本事,你想不想知道,我到底长了什么本事?”说完,他又将桓秋宁的唇堵了回去。
桓秋宁一边在照山白的唇齿间拼了命的换气,一边回忆着那日在琅苏的雅苑中,照山白是如何不饶人的。
他一声声“阿珩”催情似的叫着,可真是蜜里藏刀,恨不得把人揉碎了,揉碎了也不肯善罢甘休。
“我……我懂了。我懂就够了。”桓秋宁背靠梨花树,趴在照山白的背上,主动求饶道,“我不要你懂了,你若是懂了,我的骨头怕是要碎了。”
春风不暖,寒意仍浓。照山白觉得迎面吹来的风有些凉,便替桓秋宁拢起了滑落的衣裳,为他系上衣带,擦了擦眉心的汗珠。
桓秋宁盯着照山白的心口处的伤疤愣了一会神,随后用指腹揉了揉他心口的一刀刀疤,问道:“这是什么时候伤的?”
照山白握着桓秋宁的手,闭口不答。
桓秋宁道:“告诉我,不然,我不理你了。”
照山白只好坦诚道:“这是我当年信了庸医的鬼话,自己剜的。”
“自己剜的?!”桓秋宁心疼地追问道,“什么时候!我在不在你身边!”
“恩,我们在一处。只是,那时你昏迷不醒。”照山白坦诚相待,言道,“你可曾记得当年你从宫中逃出来的时候,身重剧毒,意识不清?那夜,我带你离开朱雀门之后,你已经失去知觉了。我在府中守着你,看着你气息越来越弱,听到的却是那些大夫一遍又一遍的告诉我,你已经没救了。”
桓秋宁边想边道:“那天晚上,我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便给自己下了一种名为‘七夜雪’的剧毒,走七步,便会毒发身亡。在朱雀门,我向你迈出的最后一步,便是第七步。山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救了我的?你剜了自己的心头血?”
“是。”照山白道,“一个来路不明的大夫告诉我,想要救你,需要一味名为‘伤鹤淮’的药做药引,这喂药便是江南之地的白鹤的心头血。可那时正逢隆冬,京中根本没有江南之地的白鹤。无计可施之时,那位大夫告诉我,或许,可以用人的心头血试一试,我便照做了。”
“傻子,为什么要这么伤害自己,我这条命值得你这么做吗!”桓秋宁看了眼照山白心口的伤痕,心疼道:“难怪那几日你那么虚弱,可我竟然还刁难你,我真是该死。”
“阿珩,别自责。你能活下去,并不是因为你吃了那个庸医给你开的药,也并非是因为我的血,而是你的体内有无数种毒药,以毒攻毒,所以你没有死。”照山白温柔地摸了摸桓秋宁的脸,“你过去吃了太多的苦,上苍仁慈,不忍心夺去你的性命,到头来,一次又一次救下你的,始终都是你自己。”
一股暖流流淌进桓秋宁的心里,他扑到照山白的怀里,揉了揉湿润的眼睛,温声道:“山白,你怎么这么好。”
照山白抱着他,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背,“阿珩,在琅苏的时候我没来得及说,在草原的时候我也没来得及说,现在我问你,想不想知道那年我为何会只身一人在朱雀门外等你,为何一定要带你走?”
桓秋宁轻轻的“嗯”了一声。
照山白温柔一笑,道:“因为我在与君阁的书房中,看到了你藏在木匣中的字条。‘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以为你是真的心悦于我,便不管不顾地去了。”
“那夜我去找你的时候,你发疯似的与我纠缠在一起,抱着我,吻我,咬破了我的唇。起初,我并不知道你身中剧毒意识不清,只当你是真的心悦于我,才与我……”
桓秋宁锤了锤脑门,悔恨道:“所以,那夜我真的对你做了那些事……”
“我早该猜到你是看到了那张字条。”桓秋宁撒娇地反问道:“若是别人给你写情诗,留字条,你也会这般义无反顾地去么?”
“不,仅仅对你如此而已。其实,还有一个原因。”照山白道,“我认识你的字迹,认出了你便是当年在昭玄寺给我写回信的人。阿珩,你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远比你以为的更重要。”
少年时的心动如花似雪,如茫茫人海中的惊鸿一瞥,让人怎么也忘不掉。
桓秋宁眯着眼,狐狸眼睛弯弯,又问道:“那......到底是多么重要?我在你心里,与这漫天的梨花相比,如何呢?”
“比天高,比地远,比梨花更美。”照山白温声道,“恰似一时空庭落雨花。”
此时,他们是在平阳郡外的忍冬祠,回到上京后,二人去了城北的陋室,桓秋宁亲眼见到了照山白藏在陋室中的一千只蝴蝶,读到了一首照山白在陋室中写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