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有要事,先行一步。”林枕书骤然起身,声音恢复清朗,“苏将军、李将军,诸位爱卿,尽兴便可。”
群臣伏首恭送:“恭送陛下——”
李今朝用手肘碰了碰苏清柠,低声问:“陛下有何要事,走得这样急?”
苏闻贤冷眼望向二人远去的身影,轻哼一声:“看他那急不可耐的模样,能是什么‘要事’?”
李今朝忽然心领神会,目光灼灼地望向苏清柠,声音也软了几分:“清柠,不如我们也……”
苏清柠瞪他一眼:“闭嘴,你想都别想。”——这人一到床笫之间便如脱缰野马,动作没轻没重,每回都折腾得他好几日缓不过劲来。
李今朝却不死心,又黏糊糊凑近了些,低声连唤:“清柠……清柠……”
“闭嘴,离我远点。”苏清柠简直无奈。自打这人尝了滋味,好似智商也跟着退步,整天不是撒娇就是卖乖,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能心软。
然而夜深酒酣之际,不知怎的,两人又纠缠到了一处。
直至次日清晨醒来,苏清柠只觉得腰肢酸软、浑身乏力,他一气之下,直接抬脚将李今朝踹下了床榻。
——
天气转凉,王府庭院中的翠竹却依然苍劲挺拔。
楚卿辞正于书房临帖,笔尖游走于宣纸之上,字迹清隽飘逸。
窗外微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与笔尖摩擦纸面的细微声响交织成趣。
未及抬头,一股熟悉的檀香已淡淡萦绕鼻尖。下一刻,他便落入一个温热怀抱。
“今日下朝早,陪我去个地方。”林枕书声音带笑,下颌轻蹭他发顶。
楚卿辞微微一怔,笔尖停顿之处,墨迹在纸上无声晕开,宛若一朵骤然绽放的花。他轻声问道:“枕书……要去何处?”
“楚府。”林枕书执起他的手,指腹温柔地摩挲他的指尖,低声道:“昨日你父亲与苏明锐在御书房回禀,子允一案已水落石出,确实与他无关。”
楚卿辞眼波微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唏嘘:“没想到楚夫人竟会背弃父亲,连大哥也并非他亲生骨肉。”
他轻轻一叹,往事如潮涌来,恍惚间竟如隔世。
“所以他如今……也算妻离子散。”林枕书言语平静,却早已看穿他的犹豫,含笑轻语:“他既开口相邀,我们便去陪他用顿便饭。不必忧心,只是寻常家宴。我已吩咐下去,一切从简,不会惊动外人。”
“嗯,”楚卿辞心头一暖,轻轻靠入林枕书怀中,“你有心了。”
楚府门前,楚文晨得报仓皇出迎,见林枕书只着一袭玄色常服,身旁楚卿辞青碧色长袍清雅如竹,二人并肩而立,竟似寻常恩爱夫妻归宁。
“臣不知陛下驾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楚文晨跪地行礼,声音微颤。
林枕书虚扶一把:“今日只论家礼,不必拘束。”
膳厅内,红木圆桌上已摆满精致菜肴,气氛却凝滞得让人窒息。林枕书泰然自若,布菜添汤皆先顾楚卿辞。
说是家宴,也不过林枕书、楚卿辞和楚文臣三人而已。
酒过三巡,林枕书执杯望向楚文晨:“楚尚书。”他声调平和,却令楚文晨脊背微僵,“按礼,朕该称你一声岳父。”
楚文晨慌忙起身:“臣不敢!”
林枕书虚按手势,笑意未达眼底:“念你生了卿辞一场,朕对你该是感激,可你却未尽教养之责。往日种种,朕不予追究。唯望日后,”他目光扫过楚卿辞沉静侧脸,“你好自为之,待他好些。”
楚文晨手中的银筷骤然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他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连声应下,却不敢抬头。
楚卿辞抬眸望去,恰与楚文晨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父子二人相顾无言,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终化作一片沉寂。
三人默然用完这顿晚膳,所谓家宴,却无半分温馨可言。
林枕书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楚卿辞身上,见他整晚郁郁寡欢,自己也失了与楚文晨周旋的兴致:“楚爱卿,朕有些乏了,就同卿辞先走一步。”
楚卿辞淡淡看了楚文晨一眼,轻声道:“您……多保重。”
楚文晨忽然眼眶一热,诸多话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些年来,他与亲生儿子错失太多时光,反倒替旁人将孩子养育成人——想来真是可笑至极。
离末早已静候在楚府门外,见林枕书与楚卿辞并肩行出,立即上前躬身道:“皇上,公子,是否此刻回宫?”
林枕书含笑望向楚卿辞,温声道:“卿辞,可想回王府看一看?”
“嗯,正合我意。”楚卿辞话音未落,便欲款步踏上马车。
却见林枕书拦下了他,而后转过身去,俯身停在马车前轻声道:“上来,我背你。”
楚卿辞瞥了一眼离末,耳尖微红,低声道:“枕书,这……”
林枕书目光扫向离末,淡淡吩咐:“退远些跟着。”
离末躬身一礼:“遵旨。”依言牵着马在二人身后跟着。
他突然轻叹了声,要是林泽清或者张然也在就好了,何苦他一单身汉在这看他们恩恩爱爱,您侬我侬。
长街灯火昏黄,将两人的身影渐渐拉长。
林枕书背着楚卿辞缓步前行,他们的缘分正如这地上交叠的影子。
原来,他所有的纵容,皆始于见色起意。
而他所有的居心不正,终成了情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