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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纵夜 > 纵夜 第113节
  待看清表演者的面容后,整个宴会厅瞬间哗然。
  周予白站在最前方,低垂着眼,修长的手指搭在吉他弦上。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灯光从侧面打来,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让那张本就英俊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流光溢彩的魅力。
  谭隐站在他身后,背着贝斯,微微笑着。而沈嘉树坐在架子鼓后面,依然是那张冷酷拽脸,手里转着鼓棒,看起来痞气十足。
  这这这……
  竹舟集团的掌门人,世鑫集团的两大创始人,港城newmoney的代表人物,财经新闻上的常客,此刻竟然以这样的姿态站在舞台上。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
  这一刻,所有人都明白了:能拍下这首歌,其实就是能和竹舟、世鑫搭上人脉的第一步,这才是最大的价值。
  即使他们唱得再难听,也无所谓。
  可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全场归于寂静。
  “青春仿佛因我爱你开始,但却令我看破爱这个字。”
  周予白的嗓音缓缓落下。
  他唱的是杨千嬅的那首《小城大事》。
  他那有些低沉磁性的声音说粤语的时候,总是带着老港片里那种慵懒的腔调。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滚出来的,带着烟酒浸润过的沙哑,却又不失温柔。
  他在灯光下安静地唱着,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动。灯光照下,他的轮廓被勾勒得冷峻疏朗,却又生来风流。
  让人想起港城的黄金时代——霓虹灯下的中环,维港边的夜风,还有那些关于爱情的老故事。
  所有人都听得如痴如醉。
  就连一向不喜欢周予白的郑祈年,此刻也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而他的余光却瞥见孟逐骤然低下了头。
  在全场的沉醉与惊叹中,唯独她的反应显得格格不入。
  “喂,judy。”
  孟逐回头看他,“怎么?”
  郑祈年望着舞台上灯光下的周予白,忽然低声道:“我决定放弃了。”
  “什么意思?”孟逐心口一紧,隐隐猜到,却又不敢确认。
  “我说,我决定放弃了。”他语气平静,却像是用了全身力气才吐出的结论,“你实在太爱他了。我退出。”
  “……谁
  ,谁说的。”
  “你的眼睛骗不了人。”郑祈年幽幽一笑,“周予白现在在台上,魅力大得连我这个情敌都忍不住多看几眼。遑论你?可是你却避开视线,更是明显。”
  “而他……”
  他抬了抬下巴,让她朝舞台看。
  周予白正低头弹着吉他,神情专注。可他的视线却不时在场下游移,像在寻找什么。终于,他目光落在孟逐所在的方向,眸光一瞬间亮起,又飞快收敛,垂下眼睫,勾起一个浅浅的笑。
  那个笑容转瞬即逝,却像冬日里的阳光,格外的暖,格外的温柔。
  看到这一幕,郑祈年自嘲地笑了。
  “你看,他根本藏不住。他的每个眼神都在说爱你。”
  他颓然地垂下目光,像是在对自己说:“我输了。我比不过。我以为时间能让你们分开,没想到只是重逢,感情就重燃。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们像是磁石,稍微靠近,就会紧密相连,之前分开的一切都会被消弭。”
  他转而望向孟逐,眼神复杂:“你看似冷静,其实是最疯狂最倔的,认定了就不会改。”
  郑祈年的目光落回台上的周予白:“而他,看似不羁,游戏人间,但我看得出来,他愿意把一切都押在你身上。”
  郑祈年没有告诉她的是,他其实在前一天就悄悄抵达了采尔马特,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正好遇上她被暴风雪困在雪场的消息,他当时急得都已经开始联系直升机搜救。
  可他的电话都还没打通,就看见周予白已经义无反顾地进入了深山。
  那人是不怕死吗?这么大的暴风雪,能见度极差,下一步是不是悬崖都不知道。更何况那么大的雪场,要找到一个人何其难。
  但周予白还是去了,没有任何犹豫。
  他那时就明白,周予白对孟逐的态度绝非寻常。
  而今晚,更让他确定了。
  郑祈年看着台上台下这两个人,忽然笑了。
  “有些人以为爱情是性,是婚姻,是早餐六点的亲吻。但我觉得——”
  他看着孟逐,又看看台上的周予白。
  “爱啊,是在人群里,被他吸引,却假装不看过去的那一眼。”
  “就像你刚才那样。”
  孟逐的眼眶忽然就红了。
  “去吧。”郑祈年忽然说。
  “什么”
  “等他唱完,去找他。”郑祈年端起酒杯,看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别再逃了,judy。有些人,这辈子只会遇到一次。”
  他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酒液滑过喉咙。
  “我祝福你们。”
  *
  演奏完成后,掌声如雷。拍卖竞价声更是此起彼伏,最后由一位硅谷来的科技新贵成澈拍下。
  周予白脱下乐器,正打算去找孟逐,却被拦住。
  成澈微微一笑,向他伸手:“好久不见,老同学。”
  周予白眯起眼,终于认出成澈。他如今可是港城最炙手可热的华人企业家,顶尖ai团队的领军人物。
  “你不记得我了吧?”成澈调侃道,“那时候你是校园明星,而我不过是个戴着黑框眼镜,整天埋头鼓捣电脑的宅男。”
  说着他掏出手机,竟然调出了一张泛着年代感的毕业照。
  几十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站在操场上,阳光很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笑容。
  “看到了吗?”成澈放大照片,手指点在画面上。
  照片里,青涩的少年一身校服,眉眼桀骜,正是年轻时的周予白。成澈指着他身旁那个板寸头的矮个子,笑道:“那就是当年的我,没骗你吧。”
  周予白却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
  他的视线僵在另一处,瞳孔骤然放大,喉咙发紧。
  “这个人……”声音低得几乎不可闻,“你认识吗?”
  成澈顺着看过去。
  照片的边缘,操场铁丝网的阴影下,有个几乎被忽略的少女面庞。她穿着隔壁学校的校服,眼神却越过所有人,静静望向照片中央的少年。
  “哎?这谁啊?”成澈讶然,“校服不是我们学校的,应该是隔壁的吧?我记得那时候你很受欢迎啊,听说过隔壁管弦乐队的队花也喜欢你。”
  周予白没有应声。
  胸腔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尘封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高中毕业前的那个晚上,南城的仲夏夜,他翻墙出去,遇到了一个蹲在角落里哭的女生。她穿着白色的校服,抱着她的长笛,说自己没去成音乐会展演。
  那次他做了个胆大又恣意的决定——他带她去了市黎最著名的音乐厅,躲着保安,在空无一人的音乐会里听她一个人独奏。
  那个夜晚浪漫得不真实。
  月光从穹顶洒下来,她站在舞台中央,笛声在空旷的音乐厅里回荡。
  有风扬起她的长发,他看着她的侧脸,第一次生出想要吻她的冲动。
  他问她,你接过吻吗
  她说,没有。
  然后紧张地看着他。
  那种生涩又期待的模样,让他心旌摇曳。
  可最终,在离她的嘴唇仅有一厘米的间隙里,他却错开了脸。
  他说:那你的初吻一定要留给喜欢的人。
  第二天,他拍完毕业照,周氏的人就来了,把他接走去了港城。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
  周予白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死死攥着。
  “不好意思。”他猛地抬起头,声音急切,“我下次再和你详聊,我现在需要见一个人。”
  成澈一愣:“谁?”
  周予白转过身,头也不回道。
  “一个需要我跑着去见的人。”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天台。
  冬夜的风从港口方向吹来,带着咸湿的海气。孟逐原本只是想出来透口气,却被沈嘉树叫住。
  她一直觉得沈嘉树是最难亲近的人。谭隐寡淡沉稳,周予白温柔风.流,只有沈嘉树,棱角分明得像一块未打磨的石头,把喜恶都摆在脸上,从来不掩饰。
  过去她和周予白在一起时,沈嘉树几乎没对她说过几句话,更别提单独找她。
  可现在,他拎着一瓶威士忌,背靠着栏杆,像是早已等着她。
  天台的风很冷,她披着的羊绒披肩在风里猎猎作响。沈嘉树却不紧不慢地灌酒,像是要冻死她似的。
  孟逐终于忍不住,正要告辞,他却幽幽开口:
  “其实,我很讨厌你。”
  孟逐一怔。心想,这人真是直接啊,又觉得她的猜测果然正确,就是来报复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