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尸两命,天人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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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哎,只能说,燕湛这辈子爱错了人,站错了队,或者,投错了胎。
第135章
鲜血四溅,仿若诡异的冥界血色妖花,乍然开在燕湛越发幽沉黑暗的心底。
他听不见耳边喧闹的人群在议论纷纷个什么,他只能听见耳畔有着轰鸣的心跳。
他看不见亲自担任监斩官的刑部尚书莫迁大人,更看不见莫迁正吩咐一大帮刑部官兵向着他急奔而来。
仿若整个人世间都被这手起刀落的血红,抽离了全数的气息。
更似他燕湛的命运,被永永远远地定格在了此间。
官兵们走过来,礼貌地对燕湛说,希望齐王殿下离开此地。但燕湛根本听不见这些,他只觉得,这些莫名其妙的人,正在野蛮地拆散他和雨烟的相聚。
他失神地,发了疯一样地向着斩台方向冲去,口中依旧疯狂地大声喊着简雨烟的名字,他的眼泪夺眶而出,好似在那泪眼朦胧间,看见简雨烟和他们两人的孩子,正向着他的方向快乐地奔跑而来。
越来越多的官兵拉扯着他,甚至到后来,开始拖着他离开法场。
燕湛根本平静不了,他的眼底因为哭泣和愤怒而有着彻底的血红,他甚至在得了间隙时,抽出腰间佩剑,挥舞着要向阻拦他和简雨烟接触的官兵们疯狂挥去!
最终,却是站在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严律,平静地对燕湛道了一声:“下死令斩首她的,是太后娘娘,是格敏公主。齐王殿下,你得找她们去。”
一语惊醒梦中人。
燕湛再也顾不得旁的,拔腿就往皇宫的方向跑去。
纵然他所乘坐的马车就在旁边,马夫和他的亲随们在一旁拼命地喊他,可他终究是充耳不闻,只以极快的速度飞奔而去。
严律看着燕湛离去的身影,心头却在盘算着等会儿去了慈宁宫,自己该怎样去周旋,又该怎样跟太后在一旁提个醒儿。他不希望宁瓷在这件事上有牵连,毕竟,问斩简雨烟,并且让燕湛亲眼所见,是他早已跟莫迁谋划好的,为的,便是让燕湛彻底恨上金人,好把西山庄子里那三万八的叛军给拉拢过来。
而这,也是皇上默许的。
但此时铤而走险,若是稍微一个行差踏错,恐怕,便会万劫不复。
他现在没有任何念头,只希望宁瓷找个时机报得家仇之后,赶紧把她送走。
不过,严律回宫的这一路,所想的一切周旋的说辞,都没有派上用场。
宁瓷便是在这个节骨眼上,看到燕湛在慈宁宫门口疯狂叫骂的。
她一边担忧,一边快步向着宫门方向走去,姚洲和一众禁军们,将越发愤怒的燕湛牢牢地控制住,却在燕湛异常混乱的辱骂声中,严律在一旁,将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告诉了宁瓷。
宁瓷轰然大震。
她纵然知晓,自己这个妹妹已经没有救了,就算严律想要拿她的性命,她也不会再去阻拦和反对。
但是,她从没有想过,这一天,竟然来得这样快!
她早上还在刑部大牢里,对雨烟彻彻底底地放弃了,这会子,才几个时辰过去,便已经是天人两隔。
终究是血脉相连,宁瓷眼底的水雾迅速笼罩,身子一阵摇晃,似是快要无法站立。
她更是知晓,严律口中所言“是简雨烟得罪了格敏,惹得太后震怒,方才下了斩首的死命令”这样的说辞,是假的。是刻意栽赃给太后,好离间出燕湛和金人的关系,以赢得西山庄子里那三万八的叛军。
她什么都知道,她也知道妹妹雨烟自献上金雕飞镖之后,有这样的结局,也是妹妹的咎由自取。她也知道,妹妹雨烟一直都在恨着自己,恨着爹娘,可是……
可是她纵然知晓一切,她的心,为何就像被那鬼头刀剁碎了一般,那么痛呢!
“老祖宗在哪里?!那个老不死的在哪里?!”耳边,燕湛在疯狂地谩骂着。
宁瓷全身血液似是被抽离了一般,异常冰冷,着实颤抖,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发着颤儿地告诉他:“太后娘娘在小睡,这会子不便惊扰。”
燕湛静止了须臾,旋即,却是用更大的力气挣脱这帮禁军们的禁锢,向着太后的寝宫飞奔而去。
姚洲大惊失色,不是他们控制不住燕湛,而是燕湛这会子不仅是四殿下,更是刚刚被册封的齐王,他们哪敢真的阻拦?
这会子,一大帮禁军们追着燕湛,疯狂地向着太后的寝宫跑去。
纵然有姚洲在,这会子绝对不会让燕湛靠近太后的寝宫半分,但宁瓷终究是第一次杀人,心头的恐慌和怕被人察觉的不安堆积,迫使她跟着他们一起跑去。
严律一把拦住了她:“无妨,让他们先吵一阵子,咱们见机行事。”
“我已经报仇了!”宁瓷情绪万分复杂,说出来的声音依旧是颤抖着的。
严律大惊失色,旋即,却是满载的欣喜在他的眼底跃然而出:“什么时候的事儿?”
两人边说,边向着太后的寝宫方向跑去,宁瓷低语道:“一个时辰前,许是天气尚热,这会子还软乎着,只有一点点硬。她今儿晨起时用过脂粉,脸色暂且瞧不出异样。”
“可没多久他们就会发现!”严律快速地在脑海里想着应对的法子,直接又道:“这么的,你赶紧先在这里牵住他们,一盏茶的时间后,我会带着皇上过来,待得那时,将太后这事儿嫁祸给燕湛,而后,燕湛跟金人,便会彻彻底底地脱离。”
“好!”
两人当下便分头而去。
直到这时,宁瓷发现自己的思绪越发清晰。她跑到太后的寝宫附近,知晓燕湛还要在那儿挣扎许久,便直接折转了方向,立即向着不远处的库房跑去。
在库房里,她紧张到颤抖的双手迅速地打开了那个金人送来的箱子,是那个装有从罗刹国那儿寻来的小玩意儿的箱子。
一股子异样扑鼻的辛刺味儿迎面而来,宁瓷胡乱找了三个巴掌大的小摆件,便向着太后的寝宫方向奔去。
果然,姚洲带着一众禁军将燕湛死死地在太后的寝宫门口控制住了,燕湛口中的辱骂尚在,但是寝宫里,没有丝毫回应。
当然不会有回应。
宁瓷稳了稳心神,佯装镇定地道:“太后在小睡,她最近身子不是很好,这会子惊扰了那就罪过大了。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进去跟她说。”
此言一出,燕湛堪堪平息了几许。
宁瓷一步跨进寝宫门,旋即,便将门关上了。
她知晓,姚洲对太后那般忠心,这会子绝对不会放燕湛进来的。
于是,宁瓷赶紧奔往里间,将袖袋里藏着的那三个罗刹国的小摆件,两个放在太后的床头柜上,一个放在太后的枕边。又查看了一下太后的尸身,虽然又僵硬了几许,但若是不仔细观察,定然发现不出什么。
若是皇上来了,又派来了仵作,到时候若真发现什么也无妨,最近太后身子不适,这是人人都知晓的事儿。
宁瓷这边宽慰着自己,那边稳了稳心神,再度出了寝宫门。
“太后这会子头疼得紧,刚刚睡下,很多事儿她思绪繁杂,还理不出个头绪。”宁瓷说着完全不成形的借口。
“哈!她这个老不死的是刚睡下,可我的娘子是被你害死了啊!是被她下了懿旨,害死了啊!她跟格敏,全都是罪魁祸首!”说到这儿,燕湛继续冲着寝宫内叫骂:“我燕湛从小到大都尊敬你,可你素日里瞧过我一眼没有?重要的大事儿没有我,好处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我!你只是用个不知道真假的诳语告诉我,未来这天下是我的,你真以为我会全信吗?你真以为我傻到相信你说的一切了吗?!我娘子得罪你什么了?我看,你就是想弄死我,故意找了个茬儿!”
燕湛一边说,一边挣扎着想要冲向寝宫。他的这番泣诉虽是不敬,但明着暗着,说的都是简雨烟,宁瓷当然心底知晓。
她扯了个谎子,说是进去要跟太后说,可真关上寝宫门,两行滚烫的眼泪再度奔腾而下。
现在,简家上下,才是真正的,只有她独一人了。
门外,燕湛的叫骂声不知何时已然平息,宁瓷擦了擦脸颊的眼泪,打开门来,却见燕湛精疲力竭地跌坐在一旁,妥协着道:“我知道,老祖宗碍着格敏公主的面子,有一些懿旨也是不得不下的,这么的,让我进去,我跟老祖宗说两句话……就说两句,我就出来。”
宁瓷和姚洲对望了一眼,姚洲立即将眼眸低垂。
很明显,鱼符在谁的手里,姚洲便是听谁的。
于是,宁瓷犹疑了一小会儿,估算了一下时间,方才对燕湛道:“太后娘娘身子不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了,想必你也知晓。”
燕湛点了点头。
宁瓷的余光始终都瞄向慈宁宫的宫门口,心头焦急浓烈了好几成,她不确定这个时候放燕湛进去是不是最佳时机,但是,若是再等一会儿,太后的身子,就真的要僵硬了。
于是,她佯装慢条斯理,实则拖延时间地说:“你进去后,可莫要冲动了,毕竟……你的‘齐王’封号刚赐没一会儿,这会子,可不能行差踏错了。”
许是宁瓷的这番话提醒了燕湛,他蓦地一怔,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地点了点头,并哑声道了个“好”字。
宁瓷对姚洲微微颔首。
禁军们扶起燕湛,他踉跄着,疲惫地,乏力地,跨过门槛儿,关上门,走了进去。
宁瓷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的心脏狂跳,仿若崩塌的山石,飞速地向着自己的身心砸将下来。
却也是在这个时候,她一抬眸,看到慈宁宫的门口,一抹明黄身影,在严律的陪同下,带着好些人,向着这边乌泱泱地走来。
宁瓷终于放下心来。
可不知怎的,这会子,门内却并没有丝毫的动静,也听不见燕湛说话声。
宁瓷扬声对着门内喊了一句:“燕湛,你好了吗?”
没有人回应。
宁瓷和姚洲对望了一眼,姚洲拧眉不语。
“燕湛,皇上来了。”宁瓷又道了一句。
还是没有人回应。
姚洲终究是个忠心的,他等不及了,直接踢门而入!
燕湛正在太后的床榻边,死死地掐着太后的脖颈,他一边掐,一边恐惧着道:“哎,好奇怪的!这老不死的,难道真的有神佛在庇佑?怎么掐得她一点儿动静都没有的?”
姚洲大惊失色,冲进来的禁军们将燕湛直接控制死,与此同时,皇上一步跨进门槛儿。
太后那只略显僵硬的手,垂落在一旁。
“你们在干什么?!”皇上厉声道。
站在门边儿的宁瓷,捏紧了无力的双拳,她微微地闭了闭眉眼,心口的恐慌,周身的颤抖,不安的情绪……纷杳而来。
命运交换的时刻,来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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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周应该完结了。
第136章
在场的所有人顷刻间俯身下跪,燕湛一边跪着,一边膝行到皇上的脚边,哭着喊着,将自己在外养的娘子被太后找了个借口杀了一事,说了出来。
皇上的两只眼睛惊诧地盯着床榻上的太后,他的心头掠过一丝莫名的窃喜,脸上却依旧威严且愤怒地道:“所以,这就是你到慈宁宫来找茬儿的缘由吗?!”此言既出,皇上一步跨进寝宫里间,对着太后的尸身,拱手道了一句:“母后,儿子来迟了,老四目无尊长,不懂礼数,肆意撒泼,实属朕教导无妨,朕这就严惩他,还望母后消消气。”
没有人回应,当然不会有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