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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十方骸 > 十方骸 第124节
  “那你们……”
  “太后娘娘,你真是好狠的心呐!你对我简家痛下杀手,只想掩盖你通敌卖国的罪证!那些个金雕飞镖里,一个个,一字字,全部都是你把咱们大虞的军情泄露给金人的证据!而这些,全部都被我爹爹发现了,因此,你才对他,对咱们整个简家上下近百口人命,痛下杀手!”
  “什么通敌卖国?!哀家是金人。金雕飞镖里的内容就算是给金人得知了,又能如何?那是哀家的娘家族人,那是……”
  “所以你承认了。”宁瓷阴沉着脸,恨声道。
  “你别在这儿跟哀家绕脑子!哀家这会子身子不适,绕不过你。”太后偏过眼神,有些心虚地道:“再说了,你家被灭门跟哀家无关,是那三个山匪,是那三个小毛贼闹的,当初不是已经被皇帝判了个斩立决的吗?当初不是你自己也去亲眼看了他们被斩首了吗?你莫要把这脏水往哀家身上泼!”
  “你买通了那三个可怜的穷人,让他们扮作山匪,认下了这桩罪孽,你好给他们三家一大笔钱财,让他们的家人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
  “哀家没有!”
  “是你!给姚洲和南洲子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从幽州带着大批禁军南下到金陵,只为灭我简家满门!”
  “哀家没有!!”
  “是你威胁南洲子,若是他不带队灭口,你便要杀他族人!你不仅灭了我简家大宅里的所有人,你还让南洲子带队,将我简家旁支亲人,也全数赶尽杀绝!”
  “哀家没有!!!”
  “太后娘娘,你还真是好狠的心,好硬的嘴啊!”宁瓷两眼沁着极恨的泪,大声地道:“你以为,跟着你北上进宫的是我的妹妹雨烟,你以为你可以轻易拿捏雨烟,就把这般不祥的公主封号‘宁瓷’给扣上!你当真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吗?!”
  “哀家没有,都是皇帝,全是皇帝……都是他干的,都是他!”
  “你把控朝政这么多年,纵然皇帝也参与其中,那也都是你在背后施加压力。你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宁瓷这边话一说出,那边就把双手抬起,探向太后的脖颈。
  太后吓得魂飞魄散,以为宁瓷要掐她脖子,慌乱地想要站起身来,往门外跑去。奈何,她身子已然中毒太深,脑髓根本支配不了她的步履分毫,再加上恐惧在身,她刚一站起来,便身子一软,尖叫着瘫倒在地。
  “你也不过如此嘛!做了那么多罪孽的,伤天害理的事儿,竟然连承认的胆量都没有。”宁瓷蹲下身子,不费吹灰之力地一把捏住太后的脖颈,笑着说:“你甚至还在我爹爹的身后名卷册上,将所有的脏水,叛国的罪名,全部都泼给他,好彻彻底底坐实了我简家不忠的罪名!太后娘娘,你的良心在哪里?你手中有这么多的血腥和罪孽,你每日每夜做噩梦的时候,难道不曾有半分醒悟的吗?!”
  “哀家不曾通敌叛国,哀家把那些给了娘家族人,那不算通敌叛国啊!你爹藏着哀家的金雕飞镖是想做什么?!他就是想等待时机,一举扳倒哀家,彻底消除哀家金人在大虞的全部势力!你爹那般精明世故,他根本不是善茬!”
  “你终于承认了!”
  “既然你爹要对哀家下手,哀家必定不会让他得逞!是你爹想要对哀家不利,哀家才这般的!这些你怨不得哀家!这个世道上,弱肉强食,谁占尽天机,谁便是胜者。是你爹根本不识时务,是你爹脑子不清楚,非要藏匿哀家的物什!哀家不曾做错过什么,都是你爹!”
  宁瓷咬牙切齿地一把捏住她的脖颈,恨极地道:“谁是胜者,谁是天机,你去十八层地狱跟阎罗王说去罢!”
  说罢,在太后的失声尖叫中,宁瓷并没有掐住她脖子,而是将手探向她脖颈后头的那枚留下来的金针。
  金针稍稍用力三分,经骨入髓,刺中死穴,风府。
  第134章
  刺入风府穴的那枚金针深深潜入太后脖颈处的两根椎骨中间,再是手腕儿稍稍用了个巧劲儿,斜刺里向上一翻转,金针瞬间割断了脑髓。
  太后的失声尖叫只是持续了一瞬,便身子一软,脖颈一歪,见黑白无常去了。
  宁瓷赶紧探向太后的鼻息和脉象,确定太后已然死了个透透的,方才放下心来。但她的理智和冷静告诉自己,这会子,绝非松懈的时候。
  她刚才既然已经让姚洲他们带领禁军将慈宁宫的四面八方全部封锁,这会子,旁人进不来,太后又已然薨逝,首当其冲要拿去问罪的,便是她自己。
  但是宁瓷并不担心什么,太后身子不适已是很长一段时日了,皇宫内外的人都知晓。更何况,宁瓷思索了千百回,弄死太后的最佳方式,便是刺穿了她的死穴。这种方式,绝不会让任何人发现太后是如何薨逝的。
  纵然发现太后脖颈上的那个金针刺过的小孔又如何?她为太后施针这么多年,皇宫上下所有人都知晓。
  想到这儿,宁瓷看向太后的这间寝宫,里间很小,除了字画和装饰比其他寝宫多了些,旁的并没有什么特别。倒是屏风之外的厅堂稍稍大了几许,若是太后薨逝被人发现,那里应该可以站满太医院的御医们。
  宁瓷一边琢磨着,一边将太后的尸体向着床榻上拖去。太后刚死,身子还是软乎温热,这会子搬到床上,倒不显得费力。
  宁瓷贴心地为她脱下了外衫,卸了几根金簪,佯装太后沉睡的模样。她一边做这些,一边不住地回身向着门外望去。
  殿门紧闭,无任何身影经过。
  虽然她知晓,没有太后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就算真有人想要请命个什么,也一定是在门口询问。但宁瓷是人生第一次杀人,虽是心底冷静,手头的动作也很迅捷,可她总觉得好似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倒是没有太后那种被罪孽啃噬了良心的劲头,纵然杀了那样多的人,也能日日夜夜睡得安稳。
  待得宁瓷将所有全部准备好,将太后摆放成正在小睡的模样时,她那一颗紧绷着的心终于松缓了几分。
  却也是在此时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全身颤抖。
  她在这间寝殿里端坐了好一会儿,原先是想着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计划,该如何通知严律,又该如何对皇上禀报,不曾想,她就这么怔怔地坐着。
  大仇已报之后,是大脑的一片空白。
  直到金轮光线逐渐偏西,寝殿里的光影慢慢转移,宁瓷才堪堪拉回一丝思绪。
  不能在这儿久待,太后每日小睡时,旁边都不曾有人惊扰。
  宁瓷想到这儿,稳了稳心神便要离开这里,刚抬脚没两步,猛然想起太后脖颈后头的那根致命金针,她又折转身来,将那金针取出,遂离开了这里。
  可她刚出了太后的寝殿门,便看见正前方,刚刚被赐了封号的齐王燕湛,正火急火燎地在慈宁宫宫门口跟姚洲他们争论着,辱骂着什么。
  在燕湛的身后,宁瓷一眼便认出,陪同前来的不是旁人,正是严律!
  再仔细一瞧燕湛,他似乎不仅是火急火燎了,更是气急败坏,甚是怒发冲冠,恨不能拔刀相向!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宁瓷的脑海里蓬勃而发。
  *
  燕湛这会子当然气死了,缘由还是要从半个时辰前说起。
  皇帝给燕湛的齐王府亲自选了三个地址,位置都是绝佳,燕湛便带上几个亲随,并工部的几位大人,在严律的陪同下,一起看那三个地址去了。
  这三个建府的位置都非常绝妙,每一个都是取闹中有静之意,燕湛花了好几个时辰在这三个位置之间来回周旋,最终选在了城东江米巷一带。
  所有人都对燕湛恭贺着,燕湛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宫去跟他的父皇回禀选址的结果,既如此,严律提议,择近路而行,赶紧回宫去回禀。
  燕湛同意了,他满脑子都是自个儿的齐王府建成后的模样,便在严律的张罗下,上了来时的马车。
  其他几个工部大人们,因为要去赶紧处理建府一事,就没有陪同燕湛回宫。回去的路上,一摇一晃的马车里,唯有严律和燕湛二人同行。
  燕湛兴奋地在说着府中的规划,哪里是厢房,何处是花园,要不要引个沟渠灌入一条小清流或小池塘。
  他甚至拍着手中的折扇兴奋地说着,自己跟齐王妃雨烟所住的厢房要比旁的大一些,对面便是他们孩儿的小厢房。厢房一侧,一定要布置个玩物间,专门放置他和雨烟的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因为世间的玩物有很多,他听过的,见过的,没听过的,没见过的,他统统都想给自己的孩子寻来。
  所以,这个玩物间,一定要大,要敞亮!
  却在此时,严律忽而止住了声儿,微微掀开了一侧的车帘,不住地向外张望个什么。
  燕湛起先没发现个什么,却在严律没有回应他的畅想时,燕湛忍不住地问了声:“你到底在看个什么?”
  因燕湛在宗人府的这段时日,又是认罪,又是等待被问斩的,这会子不仅因祸得福,拥有了齐王的封号,而且还有了专属于自己的府邸,一时间,就算是眼前的严律似乎不大听他口中所言,他因太过兴奋,也没有怪罪严律几何。
  严律双眉紧锁地看向他:“我总是听见马车外的行人在讨论个什么,好似在说,前头有人得罪了宫里的什么人,马上要问斩了。”
  “嗨!这种事儿,海了去了。”燕湛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宫里头,总有一些个丫头太监什么的,每天不是做错了这个,就是做错了那个,得罪这个,又得罪那个。被问斩这种,是常有的事儿。”
  “可是……”严律不解地看向他:“我觉得奇怪的是,若是真有得罪宫里头什么人,就算要处死,也是在宫里头,微臣不曾听闻,还这般劳师动众地推到宫外来问斩的。”
  燕湛一听,也觉得蹊跷,但这会子他心思不在这里,便白眼一翻,道了声:“管那么多做什么?既是能被推出来问斩的,定是……”
  燕湛说到这里,严律再度掀开车帘向外望去,恰逢此时,行人讨论的几句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进了马车内——
  “得罪了这两天才来的格敏公主,自然是个‘死’字。格敏公主是什么人?她是金人!”
  “我听说,马上咱们大虞要变天了,好像要成金人的天下了。”
  “那可不?原先太后娘娘把持朝政这样多年,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天吗?现在整个皇宫内外,不就是太后娘娘最为大吗?好像,这次问斩,便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为的是给格敏公主出出气呢!”
  “哎,你小声点儿。”
  “……”
  燕湛从认罪,到三司会审,再到被皇帝一边谩骂,一边给了他封号,整个过程,从今儿凌晨到现在,都没消停过。
  也正因如此,燕湛从今儿凌晨认罪以来,还没来得及想到太后那边。
  这会子,路边行人的几句说辞,顿时让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毕竟,他的身体里有金人的血脉。
  太后曾答应过他,金人的铁蹄踏破幽州城内外的时候,未来,便是他燕湛执掌天下的时候。
  眼下,他的父皇不过是给他了个小小的齐王封号,就让他高兴得找不着北。真真是,格局太小了些。
  想到这儿,燕湛跟严律对望了一眼,便直接掀开前帘,对那马夫说:“去看看问斩的是谁,得罪了格敏和太后什么事儿。”
  “是。”
  与此同时,燕湛也掀开了自己身侧的车帘,向外望去。
  这一望,他吓得魂飞魄散,惊魂未定!
  因为,透过人群的间隙向着问斩的斩台上望去,那上头被捆绑摁押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简雨烟!
  燕湛想要大闹刑场,奈何他身边跟着的几个亲随虽然会一些拳脚,但是,这几个人根本抵不过刑部摁押问斩的那帮牢头们。
  他发了疯一样地冲下马车,向着问斩台挤去,他甚至想要冲上前去劫囚,奈何看砍头的百姓们着实太多,燕湛压根儿就挤不上前。
  他崩溃地呐喊着简雨烟的名儿,嘶吼并辱骂着问斩台上的监斩官,他甚至听不见监斩官在公读着简雨烟的罪名到底是什么,他只能听见自己胸口那越发崩溃的心跳,和好不容易在脑海里建立的,快要幸福美满的信念,却在此时,瞬间山崩地裂的碎声。
  不该是这样儿的。
  不能是这样儿的。
  原先不是说好的吗?
  是我被问斩,然后雨烟来救我的。
  怎么现在成这般?
  雨烟是怎么得罪到格敏的?又是怎么被太后发现的?
  这其中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出了什么岔子,他为何全然不知?
  雨烟昨儿见了自己之后,不是应该回到西山庄子里的吗?为何跑去得罪格敏,得罪太后去了?
  不该是这样的啊!
  而且雨烟的腹中,还有自己的骨肉。自己从小到大没有父王疼,母妃也早早地离世,他好不容易有了属于自己喜欢的人,也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骨肉,这一切,真的不该是这样的啊!
  ……
  燕湛的嘶吼声越来越撕心裂肺,以至于,观看问斩的百姓们逐渐让开了一条小道儿,却在燕湛又一声崩溃呐喊“雨烟”时,简雨烟微微一怔,旋即,她抬头望向燕湛的方位。
  刽子手的鬼头刀应声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