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家姓洪不姓肖,而且这家里如今最大的官是大少爷,做下人的,那还是要拎清楚点才能走得长。
洪福安排完也避着洪肖氏。他没办法,原本这家就是老爷和大少爷最大,再说他儿子洪通如今可在大少爷手里呢,他还敢不从命?除非他是疯了。他可是伺候了洪家两代人,往后还想着让儿子继续在这里干活呢。
没多久洪桓这边就收到了一些补品,还有一封信。他一看是洪福叫人送来的,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秦问贤道:“可要叫老潘的人把荣哥儿送回去?”
洪桓道:“暂时不必。我打算叫人把他送到祖母那去好生学学规矩。否则依他的性子早晚要惹出更大的事端来。”
虽说祖母年事已高,可身边得力的嬷嬷还是有的,自会教他弟弟怎么做人做事。
他眼下只还有一件事未定,那便是过来的这六个人走时他是要带走还是留在这里。
日近秋闱,但他不打算把元思寒带回省城。一是他的夫郎在这里住着开心,二是家中虽换了一批人,但毕竟还没有好好整顿,他有些犹豫。
他对于庆隆跟方戍道:“我担心这几人再被我母亲胁迫了去。他们之中有人的卖身契还在我母亲之手。”
于庆隆道:“那洪大哥你就放回去一个,把那些卖身契换出来不就行了?那红莲和红天是兄妹俩,把红天留这,让红莲回去。我看她是个机灵的,这事应当能办。”
这几日他一直在观察这六人,不论是洪通,还是红天红莲,又或者是另两个“道士”,都还算好办。现在比较麻烦的是那个陈鲜。胆子比旁人更大,也更能沉得住气。但不得不说,越是这种人反而越堪当大用,于庆隆是觉着,若是这人能收过来,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洪桓道:“我此行回去便要与守城兄弟同行。那按隆哥儿的意思是,把陈鲜他们都留下?”
于庆隆说:“是这个意思。若是洪大哥方便,也可在家中找两个得力的新人送过来,一并伺候元阿兄。往后他回去之后用人也顺手。”
洪桓觉着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便应下来。他主要看重于庆隆很懂得看人心。
于是当天下午,洪桓便派人去叫洪福挑选两个人送过来,而于庆隆则单独与红莲谈话。
他告诉她:“切记,回去之后便说是大少爷放你回去宽老夫人的心,是想叫你回去多劝劝,你这才有了回去的机会。”
红莲道:“奴婢明白。”
于庆隆给了她一两银:“拿好,这是预先赏你的。事成之后你想继续留在洪府或者出去嫁人都行。你家少夫郎宅心仁厚,不是那样拘着下人不放的人。你路上正好也仔细想想,是伺候一个疼人的主子好,还是成天胆战心惊过了今日不知明日好。刚送到洪府去的那些到底是新人,不会比你对洪府更熟,你借这机会办好事,终究也算是你和你兄弟一次改命的机会了。”
红莲重重点头:“公子请放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于庆隆看着她被官兵送回去。
而方戍在门口站了许久,见人姑娘走了过来便道:“隆儿,你说我若是不给你弄个百十个人使唤,是不是有些埋没了你的才能?你方才镇定自若,指点谋划的样子可真是可爱极了。”
于庆隆想想百十个人使唤的日子,毫不犹豫道:“还是算了。人多有人多的麻烦。我还是喜欢家里热闹一些但不要太杂乱。若是真有可以使唤的人,三五个便好。”
三五个,那只要当个小官就能办到。
其实不当官也能,不过他们大焱国有规定,没有官身的人家只能用长工,不能养奴仆。
可不是奴仆,似乎也无所谓。反正不管是什么人,总会折服于他家夫郎的品格。
可惜这么好的夫郎,他要许多日见不到了。方戍想想就觉得心里闷闷的。考什么试呢?那举人就不能从天上掉一个给他!
于庆隆道:“别郁闷了,考完不就快要入冬了?到时候地里也忙完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猫在家里过冬,多好。你快看看还缺不缺啥?”
去赶考要准备不少东西,于庆隆让方戍列了个清单,一样样给他备齐。
方戍手里拿着一双于庆隆亲手为他做的鞋:“我啥都不缺,就是一想到这许多日都要见不着你和杨杨小石头,我就烦呐。隆儿……”
于庆隆按着他脑门把人怼一边:“别闹,这一趟出去几十天呢,你快好好检查。趁还有点时间,缺什么我能赶紧给你补上。”
方戍道:“不用。立威兄跟怀德兄在,缺啥也不会像以往一样找不着人帮忙。我只管有你给我做的鞋跟书包便万事大吉了。只是这一个多月必定要辛苦你。”
照顾两个孩子哪里是那般容易的事,
于庆隆说:“不是还有父亲母亲么,再说元阿兄他们也在,你就专心做好你的事便成了。等你回来杨杨和小石头保管又大一圈。”
方戍挨个抱抱,哪个都是心头肉。结果刚把杨杨放下来,这小子便努力地住一侧使劲。
两口子没啥经验,也不知道他要干嘛。看孩子哼哼半天便哭,给也不吃,尿布也没湿,一时搞不明白怎么回事。
于庆隆去找了方吴氏来,方吴氏看过后笑道:“我大孙儿要学翻身了。”
奶奶用手掌助一把力,小家伙便顺势翻过去,成功从仰躺变成了俯卧。
小家伙这下可高兴了,眼睫毛还湿润着呢,小嘴咯咯乐。
方戍在地上蹲下来,趴在炕头与大儿子对视:“杨杨可真厉害。”
杨杨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瞅着方戍:“咯咯。”
小石头眼瞧着哥哥翻身,他还不会,急得哼哼。于庆隆见状抱起来:“哼哼啥,你也很快就学会啦。”
杨杨这时又嘿咻翻过去。身上长了肉,还挺有力气。方戍便坐到炕上,从上头看着他,抓着他的小手捏捏,再晃晃:“杨杨,父亲可真舍不得你们呀。”
方吴氏说:“这说得跟今儿就要出门了似的,不还有五六日才走?”
方戍说:“五六日一眨眼就过去了。”
方吴氏其实也不想儿子离家那么久。可总还是要考的。好在这次有洪桓跟秦问贤两人照应,出发时严西宽和马亲随他们也会一起去,她也算不用太担心了。
摸摸大胖孙子的小脚:“瞅瞅你们这个父亲,多恋家,还没走呢就叨叨上了。哎呦我这两个小宝贝孙儿,长得多好。玩儿吧,奶奶给你们弄吃的去。”
“用不用我帮您?”于庆隆问。
“不用。今儿中午吃拌面,再撕一些酱肘子,好做得很。”
自打洪桓夫夫和秦玉霜来到他们村,她家的肉菜几乎就不断。这几人时常在她家住着,心中难免存着许多感激之情。先前元思寒拿了三百两银子给她,但她没收这钱。儿子与儿夫郎把这些人视作朋友,她收了这钱算怎么回事?再说家里又不困难,左不过每日多做点吃食,人家还帮忙做事情。
洪桓和元思寒见他们不收钱,便时不时往家中买些东西。肉和米面、酒,糖盐酱醋茶这些是从没断过。
如今元思寒的肚子也开始逐渐显怀,方吴氏对他也如对自家孩子一般:“寒哥儿你想吃什么便与婶子说,还有这入秋了,可不能再贪凉。一会儿我做面也不给你弄太凉了。”
元思寒笑说:“好的婶子。我在这给您添麻烦了。”
方吴氏说:“麻烦啥,我巴不得你在这常住着呢。回屋吧,一会儿好了叫你。”
元思寒左右也没事,便去帮忙拔了几棵大葱来剥皮。
日子一晃便是七月底。
方戍跟洪桓临行前一日,马亲随和严西宽到了下溪村。方吴氏做了许多吃的为他们饯行。
严马二人夜里去了武胜家住,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便要出发去赶考去。
方戍走之前去父母亲屋里抱抱两个小胖墩儿,又回自己屋里抱抱于庆隆。
两口子额头抵着额头,许久才舍得松开对方。
于庆隆想着到门外送送,可刚迈两步方戍便又回来了,把他抵柜上吻了许久,久得两人身上一阵躁动,方戍理了理于庆隆的发丝,呢喃道:“好好的,等我回来。”
于庆隆点点头:“也别把科考这事看得太重,身体要紧。反正咱家也不缺钱花,你在外面也别太累了。”
方戍笑着又搂了于庆隆一下:“我听隆儿的。那我走了。”
于庆隆挥挥手,想想还是没去外面送。他好像不太想看见方戍离他远去的样子,便就闷在屋里坐了一会儿。等人彻底走了,他才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