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苗年年栽种,却少有杀出重围的。
主持人笑着邀请纪颂上台,聊了会儿创作感悟,有同学没提前打招呼,飞奔上台送花,纪颂大方接过了花,笑得很甜。
主持人也很会问,问他怎么能说服院里好几个系的同学来帮忙拍实验片的,纪颂笑着说靠脸,底下一阵尖叫起哄,像铺开的热浪。
主持人又问他下一部片想找谁拍,从表演系借来的主持人毛遂自荐,纪颂不笑了,拿着话筒认真回答,你们系的赵逐川啊。
放假后没几天,纪颂和宫雪在校外附近的餐馆约着吃了一顿饭。
室内烧起了暖气,临街的座位挨着窗户,朦朦胧胧一片蒸汽成雾,街灯上悬挂的大红灯笼在视线里晕开艳红的光圈。
天空很低,树枝没有叶片,赵逐川朋友圈背景图一个样。
只有入冬时,纪颂才有来到京北的实感。
摆在桌面上的手机轻震,那潭死水终于再起波澜,宋微澜考完了统考,雄赳赳地报了校考,刚进复试,摩拳擦掌等着来京北再试一试。
纪颂才大一,又忙,还没有监考的资格,没被选上去考点帮忙,只说一定请宋微澜在京北吃顿饭。
【班班金:谁能想到我们上一届表一的故事还有后续啊,抹泪。】
宫雪接过纪颂盛的一碗热汤,笑了:“我们纪颂还真是成熟不少了,已经学会成年人的生存之道了。”
“嗯?”纪颂坐下,“哎呀,我都20啦。”
“约饭啊,在饭桌上解决事情,联络感情。别说得像你40岁了一样。”宫雪的手指按在桌面一本书上,这本书被纪颂保管得很好,《二十岁的夏天》六字依旧明亮。
宫雪跟了几个月组,这才有空回学校来,听说了她从集星带上来的三个孩子已成了院校风云人物,对赵逐川的身份很惊讶,没多问什么,倒是笑着聊八卦:“孟檀今天什么事?”
“有好几家公司想签她,最近在选,今晚估计吃饭去了。”
“况野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有的!他在排话剧,男三呢,这一个月都很忙。”
“都还不错嘛,”宫雪说,“表二那个萧杉你还有印象没有?”
恩师在前,纪颂有安全感,在集星那会儿的直率又冒了头,喜恶全在脸上:“这人讨厌得很。”
“他去年文化分没过,今年又复读了,估计还是冲着京影和央戏来的。他金主来探班,我看萧杉跟着他来的,被带去大监给老板们看了。”
“金主?”纪颂挑眉,除了赵逐川,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统考时在楼道听见的事情。
“都知道啊,都上那种爆料小长条了……”宫雪说,“还好你学的导演,系里后台够硬,不然就你这长相,以后我都得担心。”
纪颂托着腮笑起来:“我后台也硬。”
从开学时,赵逐川就给他说过了,别乱喝酒,别去特别不熟悉的局,饭局突然来了不认识的一群人,记得发短信和定位,切记保持清醒。
萧杉应该很后悔在楼上泼他那一遭,险些和赵逐川正面干上一架。
“最好是哦,你才大一呢,”宫雪语调温柔,“纪颂,老师希望你永远都保持这样的状态,这样的热情。”
纪颂笑了笑,吐槽:“雪姐,我好怕你学我们院儿里那些老头,下一句话就是,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宫雪赶紧立起那本书,遮住自己笑得太厉害的脸。
窗外天色暗下来,又开始飘雪。
纪颂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点进软件直播,把手机立起来放到打蘸料的碗碟边,镜头刚好切到第一回单独出场的赵逐川。
全黑深v西装,极淡的妆,耳垂扣一枚黑色小闪钻。
那天晚上,饭局散得晚,纪颂送宫雪上了专车,记了车牌号,又自己打了个车,一个人站在街边吹了会儿冷风,听雪花落在地上啪嗒的响声,突然取消了订单,下巴缩在围巾里,往两个人住处所在的方向走了快两公里的路。
风很大,深夜23点后北方的广场上鲜有行人,纪颂顶着一脑门儿风往前走,走了几步,又想起赵逐川说要背着风走,转身往风里躺。
他在冷空气里站了会儿,找了个公交站的长凳坐下,戴上耳机,把赵逐川今晚参加晚宴的直播切片看完。
取下手套,纪颂裸露在外的那只手在衣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只超小密封袋妥善装着的白钻耳钉。
一辆公交车停在跟前,黄白车灯交映着打上站牌立柱,纪颂身后的广告灯箱亮起来,是赵添青作为首位中国品牌大使代言某珠宝奢牌的脸。
纪颂回过身,头一歪,动作一顿不顿地,把小耳钉戴上了耳朵。
赵添青有意让赵逐川多磨炼,没摆那种非男主角不接的架子,安排他在假期接了个需要化战损妆的角色,演一部古装武侠里的高冷小师弟,人设很讨喜,不会被骂,还圈粉,但出场没几集就要被砍成血雾,临死前吐血吐出喷泉的那种美强惨。
影视基地在怀柔区。
纪颂没去跟组,假期留在京北跟着也不回家的同学们跑剧组,去当助理,什么活儿都得学会干一点。
他实习的地方在市里,完全没时间去探赵逐川的班,过去往返将近三个小时,时间根本耗不起。
纪颂对男朋友第二次进组很好奇。
严格意义上来说,第一次进组是在集星那会儿他们去客串网络大电影,那时候还心怀期待为爱发电,现在只剩下累了。
他每天都让赵逐川把上妆的照片发过来。
【蝉: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看到你这个样子,还是很难受……】
一连发过去四五个哭哭的可怜表情包,这是他平时用得最多的。
没一会儿,赵逐川又甩过来一张他满脸是血躺在地上的。
少年一袭玄色劲装,头套严丝合缝,五官浓重,一把鞘上缠紧银绳的长剑刺入他的胸膛,胸前戏服粗糙的布料被饱满的胸肌撑得发紧。
【1101:我死了。】
【蝉:……】
看广告能复活你吗?
高考完没体验过染发一条龙,纪颂现在才感觉到大学带来的自由,在开学前去染了个栗棕色的头发,发丝碎碎的,衬得他肤色更白了。
赵逐川伸手一薅上去,质感软乎,让人上瘾。
他没事儿就去揉纪颂的脑袋,揉得纪颂缩着脖子躲。
熬过刚开学半年的迷茫期,纪颂又像小火焰般点燃干劲,又开始爱笑了,他眼尾微微上扬,笑起来坦荡又热烈,发尾扫过赵逐川的脖根,赵逐川的眉心轻拧起来,纪颂猜他肯定很痒。
染了浅色头发后,纪颂的棕毛经常反光刺眼,被组里的摄影老师拿着激光笔赶来赶去,哪里都不让他站那儿,被赶得满现场跑。
有时候他站在机器后面,摄影师会喊:“穿帮了!不能站!白衣服反光!”
拍戏架的机器有abc三个机位,a机是轨道滑行,b机是固定机位,c机是摇臂,他被专业老师推荐来的这个年代片儿剧组投资重,规模大,加到了d和e,机子一多,纪颂脑子也发蒙,实在没落脚的地儿了,小声说:“b机不穿,说我穿啊?”
摄影大哥从c机后面探出脑袋,好笑道:“你刚是不是站在玻璃附近了?”
纪颂:“……”
此类乌龙,数不胜数,完全没有学生剧组里面那么简单。
还好他性格使然,不会怯场,几天混下来,他好像和谁都认识了,都能说上几句话,还有同事会主动和他开玩笑,谁的开场白都是那句:你和赵逐川认识啊?
纪颂会爽快地应下,再笑眯眯地回避有关于赵逐川个人的所有问题。
“他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有男朋友吗?”
这显然是个坑,纪颂反应极快:“也没有!”
“赵逐川长得像他妈还是像他爸?”
“像妈吧,毕竟他爸我也没见过。”
“他高中就这么好看?”
“高中是好看的初级版,现在是升级版,到颜巅还有几年。”
……
上一天实习下来,纪颂浑身像被剧组抬道具的十个彪形大汉暴打过,裤子捋起来全是磕磕碰碰的淤青。
心疼得赵逐川说晚上回来要把他扒光,说要检查一下还有哪儿有伤口……
赵逐川自己花钱雇的商务车在地库门口停下。
这是他们在外每天难得能透一口气的机会,赵逐川习惯了和纪颂散步从地库上单元楼,顺手帮纪颂把围巾拉紧,看他恹恹的,喊他:“颂颂。”
纪颂像霜打过的茄子:“啊。”
赵逐川说:“长剧剧组太累了,一忙就得几个月。宫雪老师她那个组的邀请,你真不打算去?”
“电影项目得好几年。”
“不用盯得这么紧,没这么费劲儿。”
纪颂抬眼,伸手攥住赵逐川一只手指,小声:“电影剧组没人味儿啊,大家都是一脸行尸走肉,怨气重得很,属于美术从楼上掉下来死了这边都要喊场务赶紧打扫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