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伯父!我十余年未见他,怎会认得!又何谈谋害!”
居觐又杀了上来,成功把王子涛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使她可得喘息。然而王家众人似乎并不愿意放过她,不断质问她为何魏刀在她手上,她自知解释无力,但也只有那样说,什么半路为人攻击,什么恰好拾到;王子涛闻言,倒反应过来,逼退了不敢攻击只能试探的居觐,屹立原地,怒气冲冲地吼道:“无耻!倒是你们运气,先是撞见了卢姑姑被害,后脚就遇见了爹爹,丧门星也不如你们这样晦气!给我纳命来!!”
他再往前砍杀,她再退,居觐再挡。一时胸口烦厌欲呕,如同一块大石将从胃袋丹田直翻上来一样。
她回头看众人——本意是以防有人背后偷袭,谁知道呢?——却看见了不愿看她的王子安,还有王子安身边的卢亟。若说别人不知道她们的为人,卢亟总知道吧?她要是想害卢天园,出于何种目的不论,早就可以害了不是吗?
噹!!!兵器相接,气浪相当之大,居觐勉强接下,大概手都震酸了,于是在下一刀到来时只能躲开,王子涛趁势砍向她。
她越躲,内息越乱,越是无力,心里越是气,嘴上终于没了遮拦:“卢亟!!”
人群中似乎看见卢亟的目光立刻投向自己。居觐追上来,忍无可忍地对着王子涛的下盘扫了一剑,双方又开始交手。
“别人若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二人的为人吗!!你们当时别有所图利用了我们,用完了这时候又可以怪罪了!是不是又别有所图?!”
她在闪躲地过程中说完这话,说完立刻就自悔失言。站稳之后她看见,人群已经让开一个口,卢亟的金锏已经握在手中,胸口起伏可见怒气之大——而人之所以没有冲出来,全赖王子安摁在卢亟肩膀上的那双手。
唉,早知——
“卢大小姐!”不知何时居觐竟然奋力把王子涛逼退了,此刻站在原地,竟然把怀中的玉佩掏了出来。
这样做也许是好的,也许不是——换成平常时候,白藏会这样对居觐说——但显然不是,因为上一刻玉佩还在空中晃荡,下一刻卢亟的金锏已经杀到她面前。
卢亟的金锏是三棱的,相比一般的锏,其可怕在于,看上去无锋,实际上三面都开刃,捅一个口子连缝都缝不上,是真正的杀人利器。卢亟用锏,根本就是往人身上砸。白藏不得不两手持鞭,刚用铁索把金锏缠住,卢亟就掌心一转,金铁交缠处立时发出刺耳的声音,简直火花都要冒出来。她知道自己的九节鞭恐怕不耐此等轮番攻击,只好撤开。
她还是只能闪躲,但越发觉得喘不上气,简直像是枯竭的水塘一般。偏这时候王子涛怒归怒,依然发现了二人的弱点,于是放下居觐,直奔她而来。只要攻击她居觐自然会上主动凑上来,那只攻击她不就够了?
于是她躲,王追,卢堵,苦了一个居觐且追且挡且打。她明显能感觉自己的脚步略慢一分,卢亟和王子涛的攻击就越近一分。耳边全是呼呼风声,竟然听不清旁边众人是否在说话,又在说什么。
卢亟凌空一扫,对着她的面门而来;她只好转身低头,将身体弯折起来躲过;回头时她看见居觐虽然用回马枪似的姿态刺了王子涛一剑,同时又费力地转过来看她,那眼神里,全是担忧,还未谈躲开卢亟的劈砍。
她在为了自己一心二用。
要是单打独斗,她相信居觐打得过二者,甚至可以以一敌二,但是现在这是以一敌三了。
“走!!”她大喊一声,带着居觐就往载马的大船那边跑。
两人狂奔百丈有余,一路翻越货堆粮包,后面还有大群人马追击,甚至有□□飞来。落在船上,恰好只剩下两人的马还在船上。白藏正欲甩出九节鞭打断绳索——但这也不能阻止眼看马上要赶到的众人跳上船来——居觐爆喝一声,双掌运气,对着码头就是一击,竟然将船推动,霎时漂开十余丈,船只受力摇晃剧烈,马匹都受了惊。而她又以极快速度拔出剑来,将最后几支□□挡开。
众人见状,只能停在码头,半是惊诧半是愤怒地目送她们远去。
是夜,二人将船靠岸,牵马下船,在岸边林中隐秘处夜宿,预备有任何危险,相机逃跑。躺在树上,居觐还在问白藏感觉如何,“不要紧......都怪我。”
“你别——”
“不,想想看,这一切的线索都可以指向我。”她说,“用剑的来路不明的高手可以到处都是,但神秘莫测的高超轻功,一掌把人肋骨打穿胸膛,怎么都听得像无极派。别人不知道无极派到底谁会谁不会,但知道无极派能就行了。”
“必然是有人在陷害。”暗夜里看不清旁边居觐的表情,她只能从语气去判断,“有人把一切都做得很像无极派的人干的,然后......”
“然后我还恰好拿到了魏刀。要不是跟着我,你也——”
“别说了。”居觐靠了过来,“不想过去,没有如果,你不经常这样说嘛?”
居觐的语气柔软,叫白藏微微放松下来——想不到这孩子虽然不善言辞,倒会安慰人。“是,没有如果。只是往下咱们...咱们必须找到真凶,否则,唉,依照今天王子涛的样子,我们会被追杀到死。”
这一点她是十分确定的。她不怕,但她不想居觐也......
“没事,”居觐还是凑得很近,也许是为了放低声音,但她喜欢这样,“我和你一起。”
第二十二章
两人是夜便决定骑马去苏州。骑马是为了规避可能的跟踪,去苏州,则是为了找骆承瀛。就算人已经不在,总能找到他又去了哪里。
既然总是无极派的功夫,那要么有人模仿,要么就真是无极派有贼。若说有贼,自从当年师祖庞名佩收了三个弟子,才算有了支系;无极派此前人数都很少,甚至是单传。她师傅何君盛是大弟子,收徒只有她和李毓两个,李毓的弟子自然不用怀疑,谁也没练到这个份上。朱威姝行二,她知道的朱威姝的徒弟有三个,王宝宝、胡碧莹、许迪仙,三个和朱威姝一样脾气怪异的女子。三位师妹与她虽然脾气对付(年龄上反而和李毓一样,有的比她和李毓都大),但交往实在较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和她们的师傅亲密、所以反而有了嫉妒之心的缘故;至于有没有她不知道的师妹甚至师弟存在?不好说。按他们无极派武功纷杂、派内关系松散的门风,朱威姝有了别的弟子也无需告诉她,也无需告诉现在的掌门李毓。要是真有的,会不会是这个“某人”去犯事?不知道。
不过要是这样猜测,似乎董启明也不能免于被怀疑。董启明行三,是庞名佩最小的弟子。白藏拜师的时候,董启明不过二十多岁,面无表情地站在下首,冷漠地看着她行礼如仪。多年后,她是经李毓介绍,才知道的新来的那个瘦高的男孩就是董师叔的弟子,唤名邵克轸。邵克轸的身世与居觐类似,也是捡来的孤儿,但据师傅说酷肖小时候的董师叔。他们与这对师徒的相处极其短暂,带邵克轸见过何君盛不久之后,二人就离开了崀山。她最后一次见到这对师徒,还是当年何君盛去世、传位给李毓的时候,那时候邵克轸长大了,更高了,也壮实了,面容依旧清秀,还是不声不响。
但那已经是七年前了。
无论如何,为了安全也好,为了查找线索也罢,甚至为了回崀山去治好自己,她们得去苏州,从那里开始找骆承瀛。
而居觐说,好。
多年后居觐再访苏州,记得最清楚的还是那些街巷。当日她和白藏一道,在大街小巷寻找无极派的“痕迹”,走得匆匆忙忙,根本来不及欣赏,只能用尽一切精力去仔细观察。看墙头,看招牌,看门板,找那骆承瀛可能留下来的印记。白藏说那印记长得像一只手影比划出来的鹤,是用特殊手势拍上去的。平日里很不显眼,常人也看不出来,唯独无极派的人自己认得出。
饶是说了半天,她也没明白那到底是什么,白藏笑起来——这一路白藏很少笑,于是这笑容让她原谅了自己的愚蠢——然后立刻比了个手势,速度之快几乎看不清,接着真气一露,墙上果然显出一个白鹤似的形状来,长颈弯曲,两翅伸展,惟妙惟肖。
她们在苏州街头寻了两日,第三日上午才在城门东的一家小店的背巷墙上看见这痕迹。白藏趁四下无人,跳上去查看深浅。“走得不远,最多一日路程。”白藏拍拍手说,接着两人进客店、访驿站,末了投南去,往歙州方向追赶,一直追了大半日,过了好几个镇子,渐渐到了人烟稀少的山岭地带。
她想白藏必然是对骆承瀛非常了解,连对方会在何处歇脚、住什么样的客店都能知道,甚至能猜到骆承瀛在苏州这么长的时间有可能是耽搁在什么事情上;那么自然也会知道,骆承瀛此刻一定是因为见义勇为而在两人视线尽头的位置与人打斗,右手握佩剑左手捂着肚子——“他受伤了。”白藏轻声说,双腿一夹,马匹飞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