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综合其它 > 思凡 > 第34章
  “第一你追不到,根本没有痕迹。第二,咱们说不清楚。”
  她不觉得有什么,她觉得自己光明磊落,但是她愿意听白藏的。在看不清的模糊朦胧的世界中,也许有些危险就像树林里飞来的飞镖一样。照白藏说的,这一切都不正常。怎么突然就有人携带着魏刀伏击她们?又将她们引到那里,又遇上一个想要夺刀的人?夺不下,为什么不出来群起而攻之?白藏说一切都像个陷阱,她觉得是挺像的,但比自己设过一切陷阱都复杂,因为她不能理解设伏的人图什么。她们身上除了要送到神鼋岛才能转交的玉佩之外别无有价值之物,而白藏说,这东西恐怕不是外人能知其存在的。
  白藏于是想不明白,她则不想想明白。那不是她想要想明白的事,她想要想明白的仅仅是......
  她望着白藏的侧脸,除了鼻尖,她感觉自己甚至能看见白藏的睫毛。而且正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她看得痴了——
  如果再不克制,她就要看得太久,然后再一次被白藏发现了!
  于是立刻收回目光,想通过低头来掩盖自己的脸红。可是对自己掩盖有什么用?她还不知道自己吗?在终南山的初遇,她是行侠仗义救人于危难没错,也是出于白藏的美貌——那才是吸引她的目光她的心的最主要原因。
  走了这么久,她终于看清曾经看不清的那些情绪了。在看到白藏的脸的那一刻心里快速转过了从惊讶到担心到冲动拔剑的全部过程,中间总有一道机关是白藏的美。她就是在那里彻底投降啊。
  是行侠仗义,是出手相救,也是凡尘俗世与七情六欲吧。
  脸红似乎消下去了一点,她又抬起头来。风过,盛夏水面上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她看见白藏的发丝在风中飘扬,然后,然后,
  然后白藏就自然地用手别了一下发丝,那手势她熟悉,那指节弯曲的弧度她熟悉,她看了几百遍了——不光是动作,还有手。
  啊,师尊让她下山见识红尘,游离四方,历经七情六欲,现在好了,她别的还没见识多少,净见识白藏的风流了。本该游历四方,现在却被一个人吸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那八式剑法,师尊从未给它名字。而白藏有一天忽然笑道,大可以叫七情六欲剑。如果是七情六欲剑,那什么是爱?那招剑法没有口诀,她没有参照。但她已经克制不了地想,自己对白藏现在的情感是什么?是不是就是爱?
  合该她来经历七情六欲,不然总会为产生这样的念头而觉得羞怯。
  然而一旦产生这样的念头,她就会想着白藏的种种行止。打斗,着急,调笑,幽默,义正言辞,认真思考:一想起来无法停止,直到某一个点,她会想起白藏痛苦的神态,继而心立刻纠起,连眉头也要皱——偶尔会使得白藏问她怎么了——啊,她总是要去想,想师尊说过的那种情况,如果有一天因为自己的作为而陷白藏于困境怎么办?行侠仗义和爱一个人开始出现了对立。怎么办?
  白藏回过头来,于是对话重复,“你怎么了?”
  “没事...”想这些干什么,白藏这些日子来因为有她的帮助,行气越发顺了,眼看是好了不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何必要想?眼下这样好,风光这样好,白藏这样——
  “风景好,天气也好,我给你吹笛子吧。”
  白藏说好,于是整个世界都是好的。她喜欢这样的简单。
  数日后,两人抵达汴州码头。她们一路四处打听卢亟的所在,即便在船上也没忘记。白藏不是很情愿,但居觐觉得,越是觉得有这样那样的风险,越是不如直接和卢亟一道——与玉佩的继承人一道回去,总该没人说什么了吧?
  白藏想了想,最终选择了支持她。然而一切消息都如同落在水面上的树叶与笛声,杳渺无踪。
  “走吧,我们先下去休息休息,晚点儿再去领马。”她说,斜背着包袱,左手拎着剑,“找个地方好好休整,顺便吃点好的。”
  船上的日子其实不算单调,两人都喜欢乘风水顺的航程,而且她们选择坐船而不是骑马还是为了快;何况要是一直奔马,她担心太辛苦,白藏会受不了。就好像白藏在她心里已经不是一开始见面时那个把九节鞭舞得虎虎生风的人,而是泥塑玉凿的美人了。
  “你不是一直想汴州的烧饼——”
  话没说完,白藏伸出手拦在她面前,她转过头,看见面前好大一群人,全部拿着武器。为首的几个还是都是熟悉的面孔:王子涛,王子安,卢亟,还有王子涛的那几个仆从。她的目光扫过众人,众人自然也看回来。目光相错时,王子安的眼神一落在白藏身上,她就在那双杏眼里看见惊慌失措与不可置信——怎么了?
  “白藏!!”王子涛大吼道,声音颇为嘶哑,“你老老实实地回答我,你手中之物,可是魏刀!”
  她敏感地听见到白藏的呼吸霎时停顿了一下,像是被人扼住喉咙。接着,是手指紧紧捏在她临时用木头削成的刀鞘上的声音、然后是雪亮的刀锋轻轻出鞘的声音,“没错,是魏刀。”
  她看见王子安竟然往后倒去,似乎退了半步,然后被卢亟给扶住。而卢亟,此刻也没有了曾经与二人一道时的冷静自制、友善温和,一脸不善地问道,“白藏,居觐,我问你们,六月十七,你们二人身在何处?”
  这下她明白了,眼下这一切就是白藏预计会发现的事情吧?瓜田李下,果然有人把她们当贼了。王子涛气得周身肌肉都要鼓涨起来,眼里冒火,显然已接近失去理智;卢亟几乎克制不了自己皱眉的冲动,那金锏想必也已经蠢蠢欲动:居觐却没有动手的打算,她觉得不需要,她想卢亟大概不会不相信自己,于是选择了据实相告:
  “卢大小姐,那天我与白藏骑马出东都,路过森林,听见金铁交击之声,立刻赶往查看,发现类似商队被袭的场景,在现场发现了卢姑姑。本欲救治,奈何她伤势过重,未几气绝,我们将她浅藏之后,才出发上路,因为——”
  她正在掂量要不要说出玉佩的事,万一卢天园不想要别人知道呢?如果不说玉佩,那么为了洗清嫌疑,也许她还得说卢天园的伤口和当时的其他死者的情况?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卢亟的表情,判断不出对方到底相信不相信。
  可不等她说完原因,“为”字尚未完全脱口,听见王子涛身后的仆从中有人怒喝一声:“狗日的贼人,事到如今还要辩解!!”而王子涛咬着牙,狠狠地从嘴里挤出来一句话:“你们害了大哥,又害了卢家姑姑,还害了爹爹!有什么话,到阴司说去吧!!”说罢霎时暴起,拔出了自己的大刀,凌空劈来。刀锋对准二人,她只好和白藏分向两边散开。她一边退一边拔剑,心中大惑不解——害了爹爹?——而白藏也抽出了九节鞭。
  白藏往回退了好几步,最后一步人都接近落水了,才算拉开九节鞭、躲开王子涛的刀。这么做的同时,她把魏刀背在了背上。当然,这样做显得她是诚心要把魏刀据为己有,很招人恨,但是眼下要是让对方得到了魏刀,她们恐怕就更难脱身了。
  一路走来,她就知道要出问题,只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是这样的问题。现在陷阱设好了,她原以为只是一个坑,悄无声息地爬出去就行了;结果现在是个口袋,而且袋口已渐渐束紧了——就在她听到王子涛质问她手中之物是否是魏刀的时候。人赃并获,只是不在现场罢了。
  可她不承认又能怎么样?不承认也许更糟糕。王子安以前说过一句话倒是挺对的——她总是说实话,有时候实话很好,有时候很糟。现在,怎么都很糟。
  王子涛的刀法继承了王家刀法刚劲的那一面,又快又猛,别人最多出三招的时间他可以出六招,力量还很大。呼呼啦啦带着怒气,掠过地面把地上的青石板都砍出好几道深沟,更别提刀气的锋刃几乎刮过她的裙摆。她提气走起若缺步,四处躲藏,双手拉开九节鞭格挡——总不能和王子涛动手吧?——而居觐见她这样子,挡开了第一轮攻击之后立刻想要上来替她挡。
  王子涛回身又是一刀,差点掠过居觐的肩膀,居觐险些跌倒。
  “王二哥!”她喊起来,“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算——”
  锵!王子涛几乎砍在九节鞭上,若非居觐从后面挑来一剑,她都能想到王子涛按王家七十二式下一步就一滚刀就能削了她手指头。
  “我怎么可能害大哥!我又怎么可能会害伯父!”
  王子涛显然听不进去,回身与居觐缠斗几招,凌空劈个十字迫使居觐下腰才能躲开之后,又奔自己而来。饶是他怒极之中气息充盈无比,动作之快,倍于二人。
  “呸!!”这大概是王子涛唯一愿意说的话。
  “若是那日林中戴面具之人——”
  哐啷哐啷!面对王子涛层层叠叠的第三十二式梅花刀,她不得不以脚踝为轴,转动身体也转动手腕,生生拧了个花,挡开刀锋。平常这招她可以做到以鞭为盖、纹丝不动,今天王子涛的攻势竟然生生让她的“华盖”往下凹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