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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贼首咬牙呵道:“别管了,你快扔,看到什么就扔什么。”
  恰逢路过一缎绸商队,抱匣贼人一把从怀中抽出一条长鞭,手腕猛抖,用力一甩,数匹缎绸应声飞起,正巧迎上追来的谢廷玉。
  什么缎子、越罗等被这贼人甩得漫天飞起。商队顿时大乱,驮着货物的驴横冲直装,直接带翻了旁边摊位上的纸灯笼、瓷器等等,哗啦啦撒了满地。
  一时之间被这三人弄得鸡飞狗跳。
  辛苦出来摆摊挣点活命钱的摊贩们很是遭罪,已经有人叉腰怒斥三连,“我要告到上面!我要告到上面!我要告到上面!”
  已有巡逻的金吾卫注意到这番糟糕的动静,迅速列队,快速地往这边赶。
  骑马的那几人从巷陌转入开阔官道,此处道路更为开阔,前方正是青溪与御道交汇的四岔路口。
  此时,两列金吾卫从两方逼近,自东西两侧形成合围之势。
  没了方才那些市井杂物的遮挡,谢廷玉视野豁然开朗。
  谢廷玉倏地放开缰绳。踏月骓虽没主人的操控,也能很聪明地自行维持疾驰。她从箭囊中取出两支雕翎箭,搭在弓上,弓弦拉满如月。
  古言有云,射人先射马,可那两狡猾的贼人胯-下是王栖梧心爱的特勒骠,这恐怕行不通。
  那便射-人。
  谢廷玉腿部用力,踩着马镫站立起来,腰腹绷紧,箭簇锁定贼首后颈风府穴。挑准一个空档,雕翎箭破空而出,犹如两道闪电,直取要害。
  “嗖——”
  贼首正紧攥着缰绳急转,忽觉后颈一凉。剧痛已密密麻麻地缠上脊骨。一口腥甜涌上喉头,大量地喷在特勒骠的鬃毛上。手中缰绳无力滑落,她整个人如断线风筝一般,直直地向后仰倒。
  这方一击就杀的刺激一幕,恰巧被疾驰而来的金吾卫都尉尽收眼底。
  但见那人,马背上稳如磐石,箭无虚发,瞬息间便夺人性命。
  哎呀,这可真是不可多得的神箭手啊!
  在后方看到的王兰之也暗喝一声:“好箭!”
  此时东边道上,一架朱漆宝盖马车缓缓行来,四周环列十二名执乾护卫,正是帝卿姬怜的仪仗。而西边道上,一辆黑漆描金的马车正疾驰而来,据车厢后方上的旗帜来看,这是汝南袁氏的马车。
  “看我这一箭。”
  谢廷玉乘势,又将一枚雕翎箭搭在弓上,箭矢如银蛇吐信,精准击中另一贼人的手腕。
  “啊!”
  贼人痛呼一声,匣子脱手飞出。
  谢廷玉一声呵斥,踏月骓如风驰电掣般冲出。她探身,张开手臂,在半空中稳稳接住木匣子。
  但因冲势太猛,谢廷玉急拉缰绳,踏月骓前蹄扬起,在道上划出数道火星,最终一个漂亮的回旋,堪堪停在帝卿车架窗前。
  而那匹特勒骠却突然加速狂奔,紧接着一个急停摆身,嘶鸣一声,将背上两贼人狠狠甩出。
  砰的一声。
  那二人恰好砸在袁氏马车的车辕上,惊得拉车的马人立而起。
  窗外惊叫声,沉闷碰撞声,马匹嘶鸣声混杂成一片。
  姬怜手中捻动的佛珠突然一顿。
  那马蹄踏地的声响近在咫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悸,像春日里抽芽的藤蔓,无声无息地攀上心头。
  姬怜素手撩开车帘,抬眼便与马上的女郎四目相对。
  谢廷玉双眸一弯,头微微下倾,束发的发带落在她肩头,“殿下,好巧啊,你怎么也在这?”
  姬怜的指尖无意识攥紧帘子,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匣子上。
  她这么大张旗鼓,就为了手中的这个匣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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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按照皇室规制,帝卿每次出行时,需得由十二名执乾护卫环列帝卿的车架四周,一是为护驾,以免帝卿受到不知名人士的袭击,二是为彰显皇室威仪,俗称充面子用的。
  所以当谢廷玉骑着踏月骓突如其来地闯进来时,执乾护卫长大喊一声“放肆!何人敢扰帝卿车架”,立马有四个护卫呈包夹之势,团团围住谢廷玉,以乾封其退路。
  谢廷玉轻飘飘地睨一眼,丝毫不怵这些护卫,甚至是一拉缰绳,踏月骓鼻息一喷,原地转个圈。
  “殿下,几日不见,就这么生分见外,这不好吧?”
  生分见外这等平平无奇的用词,却在谢廷玉的口中带有那么一丝她人无法体会的缱绻。
  姬怜忍不住用牙齿咬住口中软肉来控制面上热度,抬手示意,“你们都退下。”
  四位护卫依言回归队列。
  像是吃透了某位美人的心理,谢廷玉促狭一笑,拍拍胯-下的踏月骓,此马犹如成精,顿时与主人心意相通,往车窗边踱近几步。
  她将脸倏地凑过去,顿时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多谢殿下高抬贵手。”
  说话间,那条束发用的长长发带尾梢扫过姬怜的手背,痒痒的。
  姬怜抿唇不语,只一味细细打量着谢廷玉手中拿着的檀木匣子,通体漆黑,光从这朴素无华的外表看不出有什么奇特之处。
  “谢廷玉,”姬怜忽然开口,声音低了好几分,“这盒子难不成是装了什么宝物,我看你如此宝贝。该不会是……”
  他下意识地抓住那根恼人发带的尾梢,“该不会是…”
  话到嘴边,却莫名其妙地变成:“你要送给某位心上人的定情信物吧?”
  这话讲出来时,姬怜自己先愣住了。他心里暗自懊悔自己怎么就把真话给说出来,又不能真叫人看出,只得强作镇定地与谢廷玉对视。
  谢廷玉吃吃笑出两声,不答反问:“殿下,你耳朵怎么那么红?是被晒的吗?”
  “闭嘴……”姬怜别过脸去,手指一绕,将那缕发带缠在上面,“爱说不说,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又是阵阵马蹄声传来。
  循声望去,只见长街那一端,两道身影并辔而来。
  谢廷玉原本倾身向前的姿态渐渐直起,拿着檀木匣边的指骨绷紧。
  待看清枣红马上那身穿绛红色武袍女郎的面容,她嘴角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哒哒两声,两匹马齐齐停在踏月骓跟前。
  皎雪骢看到主人,以及熟悉的玩伴,亲昵地凑过来与踏月骓互相轻蹭脖颈。
  这一下可是直接将王栖梧和谢廷玉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许多。
  马儿亲呢的无心之举,倒是在旁人看来多了几分隐晦意味。
  绛红色武袍女郎脸色微沉,以拳抵唇清咳三声,示意王栖梧靠过来。
  王栖梧此刻满心满眼都是谢廷玉手中的檀木匣子,哪里注意到那几声咳嗽。他嘴角不自觉扬起,伸手就要去接,“多谢……”
  他该喊她什么好呢?她如此仗义相助,我怎么还能生分地喊她女郎呢,怎么也应该喊她姐姐呀。
  王栖梧眉眼弯弯:“多谢姐姐。”末了又补充一句,“姐姐你人真好。”
  此言一出,顿时有两人神色各异,内心已经开始炸了。
  姬怜手指一
  松,任由那缕发带从指尖滑落。
  心下泛起一股有点苦,又有点酸,还不知道是什么的情绪。姐姐这两个字就好像是一颗露珠,在舌尖上滚来滚去,不舍得咽下,也不舍得吐出去。
  姬怜面无表情地思忖:“哦,原来是为了这位……”他认得那武袍女子,是琅琊王氏的长女,身边的那位蒙面郎君自然是她的同胞弟弟。
  “原来是为了这位王郎。两家倒是挨得挺近。”他在心里如是想。
  那武袍女郎则是心里暗戳戳地想:“弟弟啊弟弟,你怎么能随便喊人姐姐呢。虽然这个人……”
  她又开始重新打量起谢廷玉,算上上回她偷偷地猫在树上围观莲心穿鱼那次,此为第二次。
  武袍女郎的视线扫过谢廷玉执弓的手,嗯,骨节分明,握力想必不俗;又扫过谢廷玉挺直绷紧的腰腹,嗯,腰也不错,柔韧如竹;最后到谢廷玉的长相,嗯……行吧,这声姐姐喊了就喊了,她当得起。
  她又瞥一眼正小心翼翼检查匣中白玉横刀的王栖梧,心中了然,不用多说,这块玉八成又是要供到那位早逝的王姨母灵前。
  反观谢廷玉这边,全部心神都在这个武袍女郎身上。
  她心神恍惚,几乎要以为故人也一道复生了。
  眼前女子身量颀长,绛红武袍衬得肩线如刃,玉带束出劲瘦腰身。
  此人相貌上乘,尤其是那双凤眼,眼尾斜飞入鬓,自带三分飒爽英气。乌发以一银纹发带扎成一束利落的高马尾。
  光站在那儿,观其臂膀、身姿,就令人觉得很有力量。
  这是一个长得很像王琢璋的女子。
  武袍女郎抱拳拱手,先行一礼:“琅琊王氏,王兰之。”她微微侧身,“这是我阿弟,王栖梧。多谢女郎此次仗义相助,敬谢不敏。”
  谢廷玉回礼:“陈郡谢氏,谢廷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