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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后,自卯时至辰时再至巳时,以至到了午时,他也没见到谢廷玉的身影。
  尚且,哪位崔家娘子?建康城里当属清河崔氏能和陈郡谢氏一谈,所以是崔元瑛?
  一想到崔元瑛在城内爱狎伎、嗜酒,整日里一副浑浑噩噩的名声,姬怜蹙眉,为何谢廷玉会和这种人玩在一起?也不怕……不怕被带坏吗?
  姬怜在房内踱步来踱步去,听着窗外的雨声,每一滴都仿佛打在他的心上。
  绛珠看着姬怜的脸色,试探道:“殿下若是想去寻谢大人,不如奴……”
  “我没有。”姬怜靠在案前,垂首抚平前襟,又捋捋袖子,“不过是觉得闷得慌,些许是午膳吃多了,走几步消食。”
  午时就喝了几口粥便不再进食,殿下,你当真是吃撑了吗?绛珠心里如是想。
  “我去外头逛逛这庄子。”姬怜转身朝外走,“你
  便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吃什么吧。不用跟着我。”
  绛珠看着外头狂风大作,瓢泼大雨的场景,想说什么也只是咽回去。
  姬怜头戴幂篱,才往外拐几道回廊,就与崔元瑛碰上面。
  因大雨无法练箭,这位崔元瑛正闲逛解闷,远远就瞧见一道修长身影。
  “娘子快看!”身后的随从小声提醒:“是昨夜那位公子。”
  两端渐行渐近,崔元瑛越看越觉得这位公子不一般。腰背挺得笔直如青松,行走时衣袂翻飞自带风姿,哪有一点男宠的轻浮样?这简直就像是给世家贵女做正夫的标配呀!
  可惜戴着幂篱,脸看得不甚清楚。这要搁平时,崔元瑛高低得上去搭讪,调戏两句,只可惜是谢廷玉的人。有句话说得好呀,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裳,为个儿郎坏交情,可不值当。
  不过,倒是可以顺水推舟。
  崔元瑛站定,叉手行礼,“这位公子,这是要去哪儿?”
  姬怜连个眼神都没给,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意,径直往前走去。
  崔元瑛脸色一僵,倍感尴尬地搓搓手,自我安慰道:这定是儿郎的自我修养,不能随便与除了谢廷玉以外的女子搭话。她冲着姬怜的背影喊道:“公子若是想寻谢二,方才见她往书房去了!”
  姬怜脚步一顿,旋即拦住个路过的侍从,待问清楚书房在何处,便径直走去,原本萎靡的步伐不自觉地轻快些。
  按规矩,主家书房原本是不许外人擅入的。但谢廷玉早有过招呼,守在书房外的人见一位头戴幂篱的公子走来,默不作声地让开道。
  待人进去后,亦不敢交头接耳,盖因谢廷玉早放下话:谁敢在庄子里议论这位公子,三十大板打出去绝不轻饶。
  姬怜撩开竹帘,书房内空无一人,唯有未关的窗户被狂风吹得啪啪作响。
  斜雨打入室内,将窗下的软榻洇湿大片,小案边角有水珠滴滴答答往下落。一阵疾风卷起榻上摊开的书册,纸页哗啦啦翻动。
  姬怜阖上窗,随手便将书拿起来,打算将其归置在后头的书架上。
  他边走边翻,发现封皮上无字,困惑不解,无心往后翻到第一页,脚步猛地停住。
  只见那页写着,“粉/嫩/无/毛,长/粗/适/中,微弯者,最为上乘。黝/黑/多/毛,细短者,最为低劣。”
  往后翻几页,那可就是栩栩如生的插画。其中一幅女上坐莲图,配诗有“洞房香吐合昏花,月转勾阑啼乳鸦。今宵有酒留女醉,不信倡家胜公子”。
  画工之精细,画风之大胆,就连交/合/情/状也都一笔一划勾勒出来,夸一句妙手丹青也不为过。
  后面几页那就更加精彩了,场景也是变化多姿,有书房案桌上,有假山石后,有花园亭内……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应当是精美孤本。
  这正是崔元瑛送给谢廷玉的那箱秘戏图册之一。
  姬怜头昏眼花,眼前一阵发黑,胸口剧烈起伏不定,说不清是羞还是恼。他猛地合上书册往地上一摔,恰好露出末页那行张扬的字迹:“崔元瑛珍藏”。
  姬怜面无表情地在崔元瑛三个字上狠狠踩了几脚,忽听门外传来男子温软的嗓音:“娘子,许青亲自给你熬了碗雪梨羹,可要尝尝?”
  等回过神来,姬怜已经攥着那本秘戏图,鬼使神差地躲进了书架与墙壁的夹缝里。这角落昏暗逼仄,倒是藏身的绝佳之处。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要躲——明明没做亏心事,可这个许青…许青是谁?胡乱把画册塞进书架里,他侧身从缝隙望去,恰见一个穿竹青襕衫的郎君,手捧漆木食盒,亦步亦趋跟在谢廷玉身后。
  这位许青是袁望舒送来的五个美人之一。生得肤白似雪,眉目如画,人如其名般透着股青竹似的清雅。自入庄以来,便被管家安排在后院做些浇花扫叶的轻省活计。
  谢廷玉刚练完箭沐浴完毕,换了一袭天水碧的广袖襦裙。衣领还微微翻折着,玉白色宫绦束紧腰身。半湿的青丝随意挽成个松髻,通身一股干净清冽的气息。
  她罗裙一展,懒懒靠向软榻未湿的地,手肘支在小案上,手背托着下巴。
  许青捧起青瓷碗,“娘子试试。”倾身过来,用勺子舀一勺,体贴地递到谢廷玉嘴边。
  谢廷玉何等敏锐,不用回头都能感受到暗处那道灼人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的后脑和那柄银匙烧出洞来。她几乎能想象出那人咬牙切齿的模样:“没长手么?要不要直接用嘴喂?”
  ……用嘴喂,也不是不可以。
  许青看着谢廷玉无动于衷,揣测问:“娘子为何不张嘴?”
  谢廷玉和容悦色,“你用嘴巴喂我。”她的手覆在许青的手背上,“我还从来没享受过美人如此伺候。”
  许青心里小鹿乱撞,脸颊上飞上两片红霞,当真含上一口雪梨羹,期期许许地靠过来,心里头开小差:“入庄子内五六日,如今好不容易获得和她独处的机会,此时不爬塌,更待何时?”
  他愈靠愈近,仍想:“袁娘子嘱托,让我们好生伺候,若能探得些谢氏秘辛……”
  脚下踩到软榻边水渍,一滑,整个人前栽去。许青就这么硬生生地扑在谢廷玉的身上,下颔磕在她肩头,羹汤呛入喉管,手打翻案上的雪梨羹。
  襕衫衣袖湿了一大片。
  “娘子……”许青眼含委屈,“我的衣衫湿了。”
  “怎么如此不小心呢?”谢廷玉顺着问。
  许青指尖指尖慢条斯理地扯开衣襟,微微俯身,露出诱人的锁骨,“娘子,青的衣衫已湿,再穿上可就不得体了。”
  越是不想看,越是被勾在上面,姬怜目光如刀盯着许青褪去襕衫。里头仅着一件青色纱衣。每一处皆看得清清楚楚。
  姬怜手按在书架上,指骨收紧,冷眼旁观软榻上光景。
  女人,都是猪。
  书架那处传来一声很隐蔽的闷哼响声,好像是踢到什么硬物。
  许青俯身凑过去的动作一停,窗外风雨如晦,书房内烛火幽微,实在辨不清声响来源。
  “娘子……”许青依偎过来。
  “外头风这么大,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谢廷玉推开他,径直朝书架走去。
  许青震惊,嘴唇颤抖:不是,怎么就走了,你都看光了这你都抵挡得住?不是……你……?
  姬怜暗恼怎么就没注意到脚边有一箱箧,耳畔渐近的脚步声令他呼吸发紧。他转身朝里逃去。绕几个架子,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紧跟不舍,在一个转角处,一只手突地伸来扣住他的手腕。
  后背猛地抵上冰凉墙壁,姬怜心跳如擂。幂篱被人摘下的瞬间,谢廷玉的气息扑面而来。
  “殿下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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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你躲什么?你躲什么?你躲什么?
  第32章
  “我没逃。”姬怜挣了挣手腕,反被谢廷玉十指相扣。
  “若非我搅局,你怕是早就……”姬怜别过脸冷哼,“与他颠鸾倒凤,不知……”
  谢廷玉接过话头,“不知天地为何物,我的肚兜说不准还要挂在他的腰上。”
  “你!”
  姬怜被这话勾得脑补出秘戏图里的种种,女子与男子在榻上交缠之姿,男子动情时仰脖喘-息的陶醉情态,行事间的紧凑艳丽。
  其间风情,莫名其妙地榻上两人面容就变化成了他和谢廷玉。
  汗珠从女郎的脖颈处滑至腰侧,动作起伏间,再慢慢向下隐入。而那抹赤色肚兜就斜挂在他的腰上,细长的绑带缠绕在他的指尖。
  强烈的羞耻与恼怒席卷心头,姬怜耳根发烫,喉咙发紧,说话间捋不顺舌头,“我哪管你的肚……挂在谁的身上?你爱与哪个就与哪个……你…你与我之间什么关系都没!”
  此话一出口,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淋得姬怜浑身发冷,原本肆起的躁动此刻亦是偃旗息鼓。
  是啊,他和她之间有何干系
  ,她们之间什么干系都没有,昨夜不过是一场绮丽,天亮之后应该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