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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未等姬昭表明,桓斩月已持笏疾步出列,高声道:“臣有本奏!陛下明鉴,当赏罚分明。陈郡谢氏谢廷玉于暴乱当夜,不待诏令便率府兵协助王统领等人清剿暴民,更是突破重围,救出慈恩寺被困僧众百余口。”
  她手中象芴重重一扣:“谢廷
  玉箭无虚发,当夜解救帝卿于危难之中这件事更是广为流传。其人身手不凡,更难得是心系黎明,临危不惧。臣斗胆举荐,谢廷玉忠勇可嘉,当入司戎府任骁骑尉,为国效力!”
  可以可以,当场顺着袁照蕴的话往上爬,开始明目张胆地来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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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小谢大人要升职咯。
  以前看过马伯庸写的书《长安的荔枝》,里面有些剧情我一直印象深刻。就是皇帝派遣李善德去岭南运荔枝到长安,后面老实人李善德和岭南的峒人说好,只拿一部分荔枝,把事办成。原本这个荔枝只是要给杨玉环贵妃、皇帝吃的,但是实际上除了杨贵妃,杨贵妃的亲戚杨右相要吃,右相的亲朋好友也要吃,这个吃,那个也吃,原本只是a吃,结果bcdefgh都要吃。本来只是拿一点点,最后直接把人家的整个荔枝园都给毁了。
  所以写的袁望舒拿一点,袁姣拿一点,其实也有点灵感出自这里。上层人的盘盘剥削之下,最遭罪的其实是底层人。
  (悄咪咪一句,长安的荔枝电视剧播了,我看了几集,很喜欢,里面的布景设置、剧情台词都很爱。不过这部剧感情线比较少,不怎么谈恋爱,更多的是两个倒霉蛋,郑平安和李善德在岭南化险为夷的事。)
  第43章
  当桓斩月的话一出,姬昭冕旒微转,目光落向谢清宴:“大司徒,你又如何作想?”
  谢清宴执芴出列,绛纱朝服广袖垂落。
  “臣启陛下。”她声音平静,“事发当夜,臣在凤阁与诸位议秋赋之事。小女所为实出本心,并非受臣指使。”
  “臣以为,北部夷狄自十二年前一战以来,虽表面称臣纳贡,实则狼子野心未泯。今岁已有三道边关急奏,言其游骑屡犯我大周。”
  谢清宴忽向桓斩月方向略一颔首,“臣附桓都护之议。司戎府正值用人之际,若蒙圣恩,当入军中历练。”
  一番话,先是说得滴水不漏,既撇清了谢氏主使的嫌疑,又顺势将谢廷玉推入军中要职。
  此时此刻,桓斩月这才惊觉中了谢清宴的计谋。那老狐狸故意不作表态,逼得她在御前开这个口,自己再顺水推舟。
  好一招以退为进!既全了避嫌的名声,又遂了推女儿入军中的愿。
  罢了罢了。桓斩月思忖,左不过是她来当这个冤大头,但这人才可不能丢啊!
  “谢卿倒是舍得。”姬昭道,“朕听闻前不久城郊演武,谢廷玉在蹴鞠穿杨比试中拔得头筹?”
  “正是。”桓斩月连忙回话,“臣启陛下,谢廷玉骑射双绝,颇有当年王璇玑之风,当可大用。”
  当今上朝的官员多为两朝老臣,对“王璇玑”这三个字可谓刻骨铭心。当年那位北府名将单骑突破重围,于万军之中直取赫连姝首级的壮举,至今仍是军中传奇。如今桓斩月竟将谢家小女比作此人,可见当真器重非常。
  谢清宴微微抬眸见姬昭沉吟的神情,手中象芴不动声色地向右一偏。殿柱阴影处立即有一名女官持芴出列。
  廷尉监持芴,高声道:“臣有本奏!陛下明鉴,暴动平息后,为平民愤,臣亲查现场。方知谢廷玉当夜不仅率府兵维持秩序,更自掏银钱购得艾草千束、柴薪百担分与流民。”
  “其人事后更以生石灰掩尸百来具,以阻瘟疫大肆蔓延。又历时数日遍访流民,所撰《暴动始末疏》已呈廷尉台。”说着从袖中取出文书,“臣以为,谢廷玉当入廷尉台任司直。”
  桓斩月偷瞄一眼神色不变的谢清宴。哦,是她错意了,其实谢大司徒想鱼与熊掌兼得,既要入军中,亦要握刑狱。这个人真的是,既要又要!
  殿中铜雀灯台爆出个灯花。
  一番长久的沉思后,姬昭终是开口,“准了。”
  候在一旁的史官立即埋首,执笔在纸上疾书。
  “传朕旨意——”
  殿中百官齐刷刷跪伏,只听得那道嗓音掷地有声。
  “封谢廷玉为骁骑尉,领廷尉台司直,赐金鱼袋、紫绶银印。另,凡此次暴动中,救民有功者,皆当重赏。袁氏望舒,着戴罪参与流民安置。”
  “将此次流民事件贪墨官员的府邸田产尽数查抄,家产变卖后,七成充入国库,三成用以修缮流民市坊。”
  见旨意终于落下,桓斩月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她缓缓呼出一大口气。还好还好,人才终于抢到手了,今日的朝会没白来。
  封赏谢廷玉的旨意一出,最先得到消息的是蓬莱殿。
  “贵君!贵君!贵君!”
  侍从跌跌撞撞冲进内殿。
  “陛下刚下了旨,封谢娘子为廷尉台司直,还要入军中任职呢!是……是骁骑尉!”
  “当真?”还在埋首绞尽脑汁下双陆的谢鹤澜倏然抬头,眸中迸出灼灼光华。
  他陡然起身,腰间玉佩叮铃作响,“好,好,好。不亏是我家的妹妹。”
  另一对弈的那人闻言,指尖蓦地一下松开手中的棋子,啪嗒一声,棋子瘫倒在棋盘上。
  一种甜中带涩的心绪,如一条小溪流,缓缓地流淌在心底。
  仿若吃了一颗带着甜甜糖衣的冰糖葫芦。刚吃时,是甜的,甜意沁人。当牙齿咬破山楂,开始慢慢咀嚼里头的果肉,酸涩便漫上齿颊。
  两人听着侍从结结巴巴描述方才在太极殿内,桓斩月及其她官员如何美誉谢廷玉近日所做之事。
  姬怜扶着案几一角,缓慢起身,“谢……谢娘子智勇双全,明察秋毫,受此封赏实至名归。”
  谢鹤澜抿唇一笑,“她自小在外云游,本以为会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没想到会对流民一事如此上心。”他摇头轻叹,“居然还写个文书递交给母亲。我看,她准是瞅准时机,以此入仕。”
  “恭喜。”
  两人又闲话几句,姬怜步出蓬莱殿。
  他漫无目的地在宫内闲逛,从东边逛到西边,待回神时,他已然坐在一小竹楼内的竹榻上。
  日光透过竹帘,斑驳地洒落在他身上。暑夏时节,姬怜却如坠冰窟,心头空落落的发冷。
  他怔怔望着池中欢快游弋的鲤鱼,水面上倒映着他苍白的容颜。
  一滴泪无声滑落。
  嗒——
  泪珠坠入池中,激起一圈涟漪,层层荡开。
  她立了功,终于不再是小小的祈禳使了。他本该高兴的,可为何心头这般窒闷难言?
  如今是骁骑尉,日后呢?以她的身手才学,会做到折冲都尉,甚至是镇军将军之位吧?若是随军出征,立下战功,封侯拜将指日可待。到那时她身边会有多少才貌双全的郎君环绕?
  就算不是王郎,也会是袁郎、李郎、卢郎、庾郎。
  又是几滴泪珠坠落,一圈圈涟漪相互纠缠,最终消散无踪。
  娶得帝卿郎,断却封侯路。这句连他都知晓的俗谚,谢廷玉怎会不知?建康城的世家贵女们,哪个不是为了家族前程汲汲营营?她谢廷玉又怎会为了一个男子,放弃青云之路?
  且不说会不会为了他放弃,她谢廷玉何曾开口说过心悦他?若谢廷玉真的放弃,他又怎能如此自私地不为她的前程所考虑?
  日头缓缓地从这头走到了那头,竹楼里的孤影被拉得细长,渐渐与阑干融为一体。暮色如纱,一寸寸漫过他的衣摆、指尖,最终将整个人都笼在昏暗中。
  又过了许久,池畔那抹身影终于动了。
  姬怜站起身,掸了掸早已冰凉的衣袍,沿着路慢慢踱步回婆娑阁。
  今夜有的人耿耿而不寐,而有的人则一夜无梦,酣睡至第二日天明。
  谢廷玉足足睡了一日一夜,醒来时神清气爽。刚推开房门,就见院内整整齐齐站了两排人,个个手捧托盘。定睛一看,竟都是身着宫装的内廷使官。
  “谢大人日安。”为首的总管手持玉柄拂尘上前,脸上堆着殷勤的笑,“恭喜大人荣升。”
  旁边捧着明黄绢帛圣旨的副官上前半步,嗓音清亮:“请谢大人接旨。”
  谢廷玉当即整衣肃容。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谢氏廷玉,忠勇兼备,智略过人。在此次平定暴乱中,临危不惧,救民有功。特授司戎府骁骑尉,兼廷尉台司直,赐金鱼袋、紫绶银印,钦此。”
  谢廷玉起身,双手接过。
  身后的韦风华一使眼色,立即有人捧着漆盒上前,借着帮使官们整理衣冠的由头,不着痕迹地将备好的锦囊滑入对方袖中。
  一番推脱之后,使官们眉开眼笑地揣着钱袋子,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娘子。”韦风华上前一步,“宫内大公子来信,说想与你见上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