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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纠缠已久的困惑再度浮上心头。
  “谢廷玉。”姬怜低声唤她的名字,吐息若兰,“我们初相遇时,你是不是只是被我的容貌所吸引?”
  见谢廷玉不假思索地颔首,姬怜心头霎时涌起一股酸涩的甜意,“你果然就是对我见色起意。”
  “我从未否定。”谢廷玉笑意盈盈,“古人云,饮食阴阳,人之大欲存焉。又道,食色性也。怜怜,你难道不也是被我的容貌所吸引?”
  姬怜定定地看着她,那个盘桓已久的问题几欲破口而出,他无意识地攥紧她腰后的衣料。
  问,或许会得到令他心碎的答案。不问,就会像是一根刺深深地扎在他心里,每每见到她时,都会带动着去撕扯着他。
  他无法再忽视这个问题,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要问清楚,就此时此刻。
  “谢廷玉,我有事要问你。”
  姬怜慢慢吐出一口气,终于鼓足勇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倘若我不是帝卿,你会娶我吗?”
  这句话说出的瞬间,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本不愿如此相逼,可这个疑问日日夜夜啃噬着他的心,让他不得安宁。
  他紧紧盯着谢廷玉的双眸,目光中带着近乎祈求的期待,渴望从她口中得出他最想要的那个答案。
  告诉我吧,说出那个我最想要听到的答案。姬怜在心里如此呼喊着。
  但事与愿违。
  谢廷玉以一种很疑惑的眼神看着姬怜。她似是很苦恼,蹙着眉斟酌了许久,终于启唇。
  “可是怜怜。”
  谢廷玉轻声说着最无情的话。
  “不论你是帝卿与否,我都没有想过要与你成婚。”
  “我们为何要成婚呢?”
  “就这样如此地快乐过一段时间,不好吗?”
  刹那,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猛地撕开他的胸膛,将那颗炽热的心生生扯成两半。
  姬怜身形晃了晃,险些栽倒。
  他面白如纸,唇瓣轻颤,不可置信地望向谢廷玉。眼眶瞬间盈满泪水,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我……我……”
  视线早已模糊不清,滚烫的泪珠接连从眼角滑落,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姬怜深吸一口气,死死地抓住谢廷玉的手。
  “我……你……”
  他终于哽咽着问出口。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吗?”
  “你就从未……对我动过心吗?”
  “谢廷玉……”他声音破碎,嘶哑欲绝,“我恨死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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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饮食阴阳,人之大欲存焉--礼记礼运
  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
  第70章
  “我就没打算在建康成家。这要是与他成亲了,我到时候就不可如此逍遥了。”
  王琢璋望着那人懒散地倚在凭靠上,又回头瞥了眼频频往这边张望的李氏郎君,无奈叹息,“那你何故招惹那公子作甚?”
  她掰下一瓣柑橘,塞入嘴中,口齿不清道:“这叫惹?我不过是同他说了几句话,又接了他的香囊手帕,摸了几回手而已。我连嘴都没亲过几次——唔——”
  今日她们是来赴陈郡谢氏谢清宴的千金周岁宴。庭院中宾客如云,娘子郎君分席而坐,言笑晏晏。
  谢清宴端坐主位,怀中抱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儿,眉梢眼角尽是掩不住的喜色。
  王琢璋手中折扇一展,按住她的嘴,无奈道:“璇玑,你全身上下就你的嘴是最是招人恨的。”
  两人面容掩在折扇后,阻挡了对面李郎君频频看过来的目光。
  王琢璋压低声音:“你既然无意于人家,就不要接他的香囊。你看看你把这位李郎君勾得神魂颠倒的,老是往这儿看。”
  她回:“眼睛长在他身上,要看我也管不住呀。我与那李家郎君不过是花前月下几回,他情我愿,各取所需,有何不可?横竖不娶他过门就是了。”
  说到此,她不免吟诗半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待与你的五年之约期满,我还要纵马天涯呢。成亲?从未想过。”
  王琢璋叹一口气,“那你也别老是招惹这些贵族郎君。这个月都第几个了?不过,倘若日后你要是真想娶,随我参军,挣军功,赢爵位,到时候不管是赵郡李氏,还是上虞祝氏,都任你选择。”
  “怎么又说起参军入伍这件事了?”她摆摆手,“哎,行,我没意见,要参就参呗,反正天天在宫里当这个劳什子金吾卫也没什么乐趣。”
  “哦?上回是谁说当金吾卫有趣得很,从火场救了个绝世美人,还念叨宫宴那夜的献舞让人魂牵梦萦?”王琢璋挑眉揶揄。
  她蹭地一下坐直身子,“那位美人现如今都被册封成春和堂的良人了。”说着撇了撇嘴,啧了一声,“那可是圣上的男人。我璇玑虽贪恋美色,倒还不至于做这等掉脑袋的勾当。”
  恰在此时,袁照蕴从二人身后经过,她们立即噤声。待人影远去,王琢璋压低嗓音,“你明白就好。有些人注定不该碰。那位良人给你递的绢书,我让你烧了是为你好。若被有心人拿去,便是杀头的罪证。”
  “其实……”她颇为惋惜地咂咂嘴,“春风一度也未尝不可,横竖圣上发现不了……”
  ——啪!
  王琢璋一记爆栗敲在她额上。
  她吃痛捂额,瞪眼道,“没睡没睡,什么都没发生!”
  “你也是真大胆,还想给圣上戴绿帽。”
  她轻描淡写地说出让人心惊肉跳的话,“圣上后宫佳丽三千,真要偷起来,人哪里知道?她怕不是每日上朝都顶着满脑袋的绿帽。”
  说着,她又朝正在给谢清宴道贺的袁照蕴瞥了一眼,“哎,王琢璋我同你说。”
  她胳膊压在王琢璋的肩头,耳边低语,“前些日子我在宫中当值,看见袁氏引荐的那个方士整夜待在圣上寝宫。说是炼制什么长生丹。”
  不由嗤笑一声,“自打服了那丹药,圣上愈发荒淫无度,夜夜都要四五个郎君侍寝。这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如此玩乐。她居然还想长生不老?当真是痴人说梦。”
  闻言,王琢璋蹙眉,不由道:“建康城中,我琅琊王氏乃士族之首。袁氏作为汝南大族,如今又手握青鸾军,怕是想借这方士在圣上面前争宠,与我王氏分庭抗礼。”
  她挑眉,眼中寒光一闪,“既然如此,要不要我替你把那方士杀了?我下手,你放心,手起刀落,不留下半点痕迹。”
  “若你杀了这个,袁氏自会再送一个进宫,治标不治本。”王琢璋摇头叹道,“你不是读了些书,怎的还不懂这些?”
  “读了啊,读完就忘,没办法,知识不进脑。”她满不在乎地耸肩。
  王琢璋凉凉瞥她一眼,“今日回去抄书十遍。若还记不住,就抄到记住为止。”
  她嘿然一笑,“我那狗爬字你也未必看得懂。”
  王琢璋扶额,“就你这破字,以后别说是我教的,我嫌丢人。”
  正说话间,谢清宴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二人转头望去,只见数名仆从跪地求饶,瑟瑟发抖。谢清宴面如寒霜,怀中婴孩面色惨白,唇色青紫异常。
  地上,一碗打翻的粥正冒着热气。
  “家主饶命!家主饶命!”被侍卫压在地上
  的侍从泪流满面,“这粥是从小厨房端来的,奴什么都不知道!借奴十个胆子也不敢害小娘子啊!”
  谢清宴不言不语地僵立原地,身侧的谢氏夫郎早已哭成泪人。
  医师踉跄着扑到婴孩身旁,手忙脚乱地查验,又颤抖着沾了些许残粥嗅闻,最终面如土色地跪地禀报:“家主,小娘子此番是误食了毒蘑菇。婴孩体弱,恐怕……恐怕……”后面的话不敢再说。
  喜气洋洋的周岁宴,转眼就要变作丧事。
  谢氏夫郎闻言,整个人瘫软在地。
  王琢璋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侧之人已霍然起身。她急忙拉住,“你去作甚?”
  只见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掀开露出一枚莹润药丸,“前些日子圣上赏的救命灵药,碰巧今日带在身上。给她呗,横竖我也用不上。”
  “也罢,若是救活了,那就算陈郡谢氏欠你一个好大的人情。你去吧。”
  医师颤抖着接过药丸,仔细嗅闻后,又用银刀小心剖开,直呼好药一粒,当即切下半丸,以温水化开,细致喂入婴孩口中。
  约莫一刻钟后,眼见那青紫唇色渐渐褪去,呼吸也趋于平稳,医师这才长舒一口气,跪地高呼,“禀家主!小娘子转危为安了!真是吉人天相啊!”
  谢清宴整衣正冠,双手长揖,对着她道:“多谢璇玑娘子救命之恩。日后琅琊王氏若有差遣,谢氏必当竭尽全力。”
  “哎……不是……我真不姓王……”她尴尬地摆手。
  转头就见王琢璋别过脸去憋笑,她捅捅对方胳膊,“这人情最后不还是落在你们琅琊王氏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