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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过境迁,两世为人,谢廷玉仍然不解为何小郎君们都对成婚这件事上异常执着。
  她疑惑地看着眼前泪如雨下的姬怜,“可是我们现在过得很开心,不是吗?”
  姬怜字字都带着哽咽的颤音,“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这短暂须臾的欢愉。谢廷玉,你到底懂不懂?”
  他想要长长久久地陪伴在她身边,与她一同白头偕老,而不是这转瞬即逝的露水之情。
  谢廷玉摇头。
  姬怜心痛如绞,只觉得再多说一个字心就要碎裂。正欲转身离去,却被一股力道猛地拽住了手腕。
  他使劲挣了挣,无果,满眸猩红恨意地看向谢廷玉,“放手,我不想与你再有任何纠缠了。”
  “当真?怜怜,你……”
  “住口!”姬怜喉间滚着浓重的涩意,厉声打断,“从此刻起,不许再唤我怜郎,更不许叫怜怜!”
  谢廷玉此刻仍如懵懂孩童般困惑,“就因为我未想过与你成婚?相比于这等不知何时才能成真的事,眼下的快乐不是更重要吗?”
  当真说不通!当真无法说!
  姬怜发了狠,蓦地抓起谢廷玉的手便狠狠咬下。不舍、怨恨、爱意统统化作这一咬,混着泪水,将掌心咬得鲜血淋漓。殷红的血珠接连坠在青石板上,溅开朵朵红梅。
  谢廷玉看着姬怜从她掌心处抬起头来,他眼尾红得厉害,脸上泪珠纵横,唇上沾染着猩红的血,胸膛处剧烈起伏,可见气得不能自已。
  可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如寒潭,看得姬怜心头更火更恨。
  我如斯伤心欲绝,你却还如此冷静。谢廷玉,你可曾对我有过那么几丝真情所在?
  可姬怜却不敢再问,他怕听到更伤人的答案。
  “我赠给你的那柄玉梳呢?”他哑声问。
  谢廷玉眸光微动,已然猜到他的意图。她定定注视着姬怜,“怜怜,我从不回头。”
  “拿来。”
  当那柄刻着并蒂莲的玉梳从谢廷玉怀中取出,姬怜一把夺过,扬手掷向湖心。玉梳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坠入湖中,只听噗通一声,再无踪迹。
  那柄曾寄托着平安归来祈愿的玉梳,就此沉入冰冷的湖底。
  这湖深不见底,要寻回这小小玉梳,怕是要半月之久,亦有可能都寻不回。
  姬怜哽咽着望向谢廷玉,心如刀绞却仍一字一句道,“往后你见到我,你需得恪守本分。”
  字字诛心间,往昔缠绵画面却在脑海闪回。相拥时的体温,亲吻时的悸动。
  痛,更痛了。
  见谢廷玉欲上前,姬怜急退数步,猛地拔下墨玉发簪。青丝如瀑倾泻而下,他用簪尖抵住脸颊,“不许过来,你再近一步,我便毁了这张脸。”
  声音颤抖却决绝,“你不是最爱我的容貌吗?你若对我无真心,我又何必珍惜?”
  “怜怜,你这是要与我分手吗?”谢廷玉轻声问道。
  血液轰然冲上头顶,姬怜再也抑制不住决绝之词。
  “是。”
  “从此,吾与汝相绝。”
  泪水肆意而下,视线已然模糊中,是那袭红衣干脆利落转身离去的背影。
  指尖脱力,墨玉簪坠落在地,与地面碰撞出清脆的玎玲声。
  姬怜双膝一软,颓然跪坐。
  无法挽回了,他绝望地闭上眼,从此她真的不会再回过头看他一眼了。
  她们之间真的结束了。
  他双手捂脸,指缝间水泽不断。原来真正的分手是如斯的痛吗?他觉得他的心空了,再也不会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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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这一章填上的伏笔有:
  一章:赴宴的某王氏女郎救了不过周岁的谢廷玉。
  十三章:皇帝吃丹药,男主父亲是否对女主有情,是否之间真的发生过什么。
  之所以谢清宴喊女主王娘子,是因为这个时候女主已经被琅琊王氏收为义女了,具体可以看十七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将进酒,李白
  第71章
  绛珠远远望见姬怜的身影时,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只见姬怜披头散发,如游魂般拖着脚步而来,面色惨白似雪,双眸空洞无神。偏偏唇上朱红刺目,唇角还残留着猩红血痕,月白袍襟前更是溅着点点红梅。
  乍一看像是血迹。
  绛珠细观之下,更见姬怜眼睑红肿如桃,分明是痛哭过的痕迹,手里紧紧地攥着墨玉簪。
  他慌忙从马车取出披风与幂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他关切地问,“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伤到哪里了?”
  “伤?”
  姬怜呢喃一声,怔怔低头,望着襟前血迹忽而轻笑,“这不是我的血迹,是谢廷玉的。”
  绛珠震惊之下,又带丝疑惑,“那谢大人受伤了?”
  “她确实是受伤了,不过是我弄的。”幂篱下的声音支离破碎,“我咬伤了她的手,可她也伤透了我的心。手上的伤涂药便好,可心里的伤,我又该找谁医治?”
  姬怜指腹滑过衣襟上的血迹,忽然惨笑,“我的伤不会好了,因为她不要我了。”
  绛珠呆立原地,看着姬怜步履蹒跚地登上马车。那单薄的背影摇摇欲坠,宛如深秋枝头最后一片枯叶,随时都会随风而逝。
  姬怜无力地倚在车壁上,听着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的沉闷声响。他轻轻挑开车帘,那方依然高悬红绸的朱漆匾额在视线中渐渐远去。
  今晨他特意早起梳妆,为的不过是让她多看一眼。
  这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啊,怎就成了诀别之时?
  姬怜低垂着眼帘,失神地望着自己的指尖。指腹上沾染着斑驳血迹,连指缝里都残留着暗红。恍惚间,方才争执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方才,他是不是咬得太狠了?谢廷玉掌心鲜血淋漓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她该有多疼?可那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感觉不到痛楚似的。
  若是留下疤痕,可怎么办?她日后每每看到这疤痕,便会想起是他狠心所伤,岂不是要更加厌弃他了?
  姬怜难过得抱膝而坐,将整个人缩在角落里。
  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宫门内。
  绛珠望着姬怜虚浮踉跄地踏入婆娑阁,心下已隐约猜到可能是与谢大人起了
  争执。
  方随入内,却见姬怜蓦然回首,那双空洞无光的眸子直直望来,“给我寻一把剪刀来。”
  这话惊得绛珠浑身一颤。
  “殿下,真、真的要一把剪刀?”
  姬怜默然颔首,转身向内室走去。
  绛珠心乱如麻。虽说是争执,总不至于闹到要寻短见?可又怕殿下真做出什么傻事。只得先奉茶递水,待姬怜稍平静些,他才战战兢兢问道:“殿下要剪刀是作何用?”
  姬怜只是仰起那张泪痕斑驳的脸,顶着一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睛,嘶声道:“让你取来便是。”说罢再不言语。
  这绛珠哪敢真的取?怕取来等他一个不注意,就血溅婆娑阁了。但姬怜的命令,他又不敢不遵从。
  万般为难之下,绛珠又是支支吾吾好一会,这才磨磨蹭蹭地出去寻一把剪刀。他对宫侍们吩咐道:“去找把不锋利的,最好是锈钝了的小剪刀。”
  一听这话,宫侍们顿时有些迷惑,发问:“真要这样的剪刀?绛哥哥,钝剪刀可不好找啊。”
  绛珠严肃道:“就要这样的。越小越好,最好是连布料都剪不动的那种。”
  宫侍们面面相觑之下,虽满腹疑惑,还是领命而去。
  良久,一把锈迹斑斑,开合都费劲的绣花剪呈到姬怜面前。这剪刀莫说是伤人,怕是连剪纸都困难。
  绛珠提心吊胆地守在一旁。他看姬怜盯着掌中锈剪良久,忽而缓缓起身,径直走向角落的檀木箱。翻找片刻后,竟取出一整套素白寝衣。
  他顿时恍然,悬着的那颗心总算是落了地。原来殿下是要清理与谢大人有关的旧物。
  绛珠长吁一口气,还好还好,不过是一段情了后的寻常举动罢了。只要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都好说。
  姬怜指尖颤抖地抚过袖口内侧那个小小的谢字绣纹,忽然崩溃般地呜咽出声。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接连滚落在素白寝衣上,浸湿了大片肩头。
  他踉跄着跪倒在箱箧旁,衣摆如凋零的花瓣散落一地。将寝衣紧紧捂在脸上,那熟悉的熏香气息让他哭得浑身发颤。
  他不舍得剪。
  他根本就不舍得毁掉这件他曾经一针一线绣好的寝衣。
  姬怜抽噎着自语:“我与谢廷玉相识数月,哪里称得上什么情人?她有赠我何物?玉佩?簪子?什么都没有!我送的玉梳已沉湖底,如今就只剩这件她穿过的衣裳了。”
  他攥紧手中的寝衣,原来她们之间的羁绊浅薄得就剩一件衣衫吗?
  午后细碎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浮动的尘埃中织就缕缕金线。光影交错间,姬怜抬起眼,白皙的肌肤下,眼尾那抹红痕格外醒目。眼波濡湿如浸在水里,湿漉漉的睫毛上,还悬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颤巍巍的,似坠未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