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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
  两人异口同声,点点头。
  姬怜快将整张脸埋进茶碗中,传来的声音闷闷的,“我还未有心意的妻主人选,帝卿府还未建成,谈成婚有孕什么的未时尚早。”
  “是吗?”
  袁缚雪挑眉,“我怎么觉得帝卿殿下你如今恨嫁呢?”
  “我没有。”
  “我不信。”
  “谁要你信了。”
  袁缚雪起身,捋捋衣袖,“如今施针已然结束,我也该打道回府了。廷玉娘子,明日见。”
  好一个廷玉娘子。姬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
  见状,王栖梧也随之起身,“如今我也把炖汤送到廷玉姐姐手上了,我也应该回王园了。”
  好一个廷玉姐姐。姬怜贝齿轻磕碗沿发出细响。
  两位郎君默契地同时看向姬怜,他只得在二人注视下缓缓起身,“那……既然药膳糕点已送到谢廷玉手上,我也该告辞了。”
  谢廷玉虽腿伤未愈行动稍缓,仍坚持将三位郎君送至廊下。目送他们离去时,青衫身影静静伫立在朱栏旁。
  姬怜走出十余步,恰在转角处蓦然回首,正撞上廊下那道凝视的目光。待他转身继续前行时,袁缚雪悄然贴近低语,“观殿下步态仍是完璧之身,想来尚未走到最后一步。”
  见王栖梧浑然不觉地走在前方,袁缚雪又凑近几分,半是提醒半是劝诫,“殿下需知是药三分毒,避子汤药性寒凉,不论宫内宫外的方子皆伤身。莫要为片刻欢愉损了根基。”
  姬怜倏地攥住袁缚雪衣袖,刻意放缓步伐落在王栖梧身后。
  “你方才那番话,”他压低声音,“是特意说给谢廷玉听的吧?”
  袁缚雪反手握住他指尖,“既说与她听,亦是说与你听。虽我们爱慕同一女子,但男子在世本就不易,何况生子这等豁出性命的事。”指尖轻轻收力,“男子之间,原该互相帮衬。”
  姬怜骤然停步,眸光微凝,“袁缚雪,你是否有事相求?”
  “殿下以为,我的医术如何?”
  “你虽然师从王叔和医师,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未见得就比他差。”
  “多谢殿下谬赞。”
  袁缚雪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双手奉上,“家师年过四十,按宫规男医师四十有五便须离宫荣养。若无人为殿下行针压制蛊虫,想必会十分困扰。”
  “这是我自请入太医署的荐书,恳请殿下代为转交。若蒙殿下青眼,愿作担保人,我便能早日入宫为你请平安脉。”
  说到此,他眼角瞥向前方的王栖梧,“王郎性子纯善,同为男子必会对殿下身有蛊虫一事守口如瓶。殿下尽可放心。”
  “你既赠我药方,我自当投桃报李。”
  姬怜接过文书,纳入袖中,“但你入宫当真只为行医?”
  “亦是为了我大哥。他当年贵为凤君,孕期所用皆是最上等的补品,每日遵医嘱膳后散步,胎象始终平稳。可——”
  袁缚雪声线陡然转冷,“偏偏分娩时血崩而亡。我私下探访过当夜伺候后被放出宫的旧人,众口一词皆称突发血崩。我不信,那些人说的都是谎言,我不信!大哥素来不与宫中侍君往来,那夜除了谢贵君……”
  姬怜冷声打断,“慎言。谢贵君虽性情清冷,却绝非害人性命之人。”
  “廷玉娘子与谢贵君姐弟连心,自然都是光风霁月之人。”
  袁缚雪眸光微黯,“我与大哥自幼亲密,至今仍常梦儿时嬉戏之景。恨不能在他分娩时入宫相伴。”
  “我必要入宫查清此事,不论幕后是谁,绝不姑息。”
  当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袁缚雪声如金石相击,此刻的决绝与平日疏离之态判若两人。
  “袁郎确是至情至性。”姬怜郑重行礼,“若有需相助之处,但凭开口。”
  二人相对行过平礼,一同离开。
  姬怜正欲踏凳上车,忽闻身后呼唤:“殿下,还请留步。”
  姬怜回身,这人他见过,是长好院常侍的一位侍奴。
  侍奴躬身道:“少主人备了份谢礼,因物件贵重想亲手奉上。奈何腿伤不便,若殿下能移步一叙,是再好不过了。”
  谢廷玉相邀,姬怜哪有不应的道理?
  他想都未想当即转身折返,那侍奴惊得瞠目结舌,眼睁睁看着姬怜步履生风地朝长好院疾行而去,衣袂翻飞间竟比来时还要迅捷几分。
  行至院前,姬怜驻足平复呼吸,待心绪宁定方缓步而入。
  谢廷玉闻声抬头,笑吟吟招手,“怜怜快来,给你备了礼。”
  走近便见她从怀中取出一柄玉梳。他定睛一看,是曾经他一气之下丢进湖里的那柄。他瞳孔骤缩,指节无意识蜷了蜷,嗫嚅着,“这……你去找的?”
  “我同望舒娘说,掉了把心爱的梳子在她新园的湖里,特地遣了几十人打捞数日才寻回。”
  谢廷玉手腕轻翻,玉梳便脱手向空中掠去,梳齿间泛着温润的柔光。她眼疾手快,反手一接便将玉梳稳稳攥住,随即递到姬怜眼前,“你看,是不是那柄?”
  姬怜哼一声,“要将我赠你的再赠我?哪有这般送礼的?”
  谢廷玉凝望他许久忽而一笑,又从身后取出面铜镜利落摔碎。拾起其中半片递来,“常言道,破镜重圆,怜怜一块,我一块。”
  姬怜咬唇接过铜镜,指尖轻触她掌心时忽然抬眼,“谢廷玉,那日……那日吵架之后,我们也从来没有说过和好二字,虽然我答应了做你一辈子的解语花,但是……但是,如今我们算和好了吧?”
  “嗯?和好?我和你之间,从未有吵过架,何来和好一说。”
  姬怜眼波流转,探过身去啄一下谢廷玉的嘴角,“我已向圣上奏请,将帝卿府设在乌衣巷谢园旁。到时你……”
  “到时定夜夜翻墙去寻你。”
  “好,我等你翻墙来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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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我当时定的这本写40w字,怎么感觉会写超,我明天捋一下大纲内容,抓紧定下来。
  第91章
  谢廷玉自觉伤势不算重,甚至想撑着根拐杖溜去演武场看北府军操练。可旁人觉得,她这回伤得实在不轻,说什么都不允她出门,只得开始了长达数月的静养。
  在这三月静养期间,颍川庾氏窝藏男奴的窝点已被尽数捣毁。所有来自鲜卑的男奴皆需经廷尉台细细审问,确非细作方可释放。涉事的庾氏小辈不仅被逐出宗族,更被勒令永不得返建康。
  然,原本要被捉拿而去问话的庾大家主早已逃之夭夭,先前所有踪迹被抹得干干净净,如同人间蒸发般杳无音信。
  除却袁缚雪雷打不动每日前来诊脉,姬怜原本也常来探望。可自秋猎与相看宴后,却好似莫名其妙地消失一般。
  思及此,谢廷玉投壶的手微微一顿。指尖在掌心无声划了几笔。算来,已整月未见了。
  为解闷烦,韦风华特命人将投壶箭矢等物搬至院中,但只准谢廷玉坐在椅上投掷,万万不可站立以免撕裂腿后初愈的伤口。
  但很快,另有一位伤友也过来作陪。
  崔元瑛脖颈吊着绷带,歪着手肘晃进来。谢廷玉手腕轻翻,目光扫过她伤处时箭矢已铮然入壶,与壶中箭丛相撞发出沉闷声响。
  “啧啧——”
  崔元瑛咂舌斜倚软榻,支起伤腿,“若你去秋猎,哪有袁望舒逞能的份?怕
  是王兰之都要败下阵来,那柄御赐的金雕巨弓早该是你囊中之物。”
  “你手怎么了?可是秋猎时受的伤?”谢廷玉说话间连投两矢,后箭破开前箭,木屑簌簌落于壶中。
  “追兔子时从马上摔下来,手先着的地。袁望舒可是接连笑了我好几日,你别笑我,再笑我可是会生气的。”
  崔元瑛仰头抛起颗紫葡萄,含糊咀嚼着,“其实秋猎也并没有什么看头。”她嘿嘿一笑,“精彩的在相看宴上。你猜发生了何事?”
  谢廷玉摇摇头。
  自她养病期间,韦风华亦严禁各类无关紧要的消息传进长好院,说养伤期间禁止劳神劳心,方才好得更快一些。
  “嘿,你跟个眼盲耳聋似的。”
  崔元瑛倏地坐直身子,手指向远处,“瞧见没?”
  谢廷玉顺其所指望去。正是姬怜未来帝卿府的选址,如今已获圣准破土动工,飞檐斗拱初现雏形,说不准来年开春之后便能入住。
  “这帝卿府完工之后,没过多久便会是帝卿出嫁。”
  崔元瑛嚼着葡萄干凑近,“所以,帝卿也自然出现在那相看宴上。这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给他相看未来妻主,总不能嫁个素未谋面之人。”
  “但你猜怎么着?”
  她拉长声调,神秘兮兮地附耳低语,“每位郎君都要献艺。击鼓传花偏就传到帝卿手中,他当场奏了曲《高山流水》。琴音袅袅余韵悠长,满座皆击节称妙。曲终后帝卿下台饮了几杯,与袁三郎低语几句便起身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