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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在王凝设下的宴席上,她竟意外见到一个曾在大周战场上有过数面之缘之人。她久受王凝压迫,积怨已深,当夜便伺机出手,一刀斩杀,又将席间宾客尽数屠戮,只独独留下了姬杳。
  数番拷问逼供之后,所得的唯一结果,便是王璇玑已然身死。
  心结难解,郁愤难平。
  那个她穷尽一生渴望再度交锋,誓要击败的人,竟先她而去!
  她不服,她怨愤!
  可现在不同了。
  她终于又遇上一个足以匹敌的强者。一个夺走她所有城池的对手。
  无妨,只要击败此人,城池终将重回她手。
  好战之血在这一刻沸腾到极致。
  又一桶冷水迎头淋下,脚下积水渐渐漫开,恍惚间竟化作浓稠的血泊。耳畔万籁俱寂陡然转为箭啸破空之声——
  今日,正是攻城之日。
  俯望城下,黑压压的军阵如铁壁推移。
  盾兵结成坚垒挡在最前,箭雨纷落皆被弹开。后排士卒扛云梯紧随其后,借盾阵掩护直逼城墙。阵中床弩连发,空中箭矢不绝如缕,杀声震天而起。
  城下铜喇叭高声疾呼:“同为大周子民,何故听令于一鲜卑夷首?岂忘养育尔等的故土山河?若此刻弃械归降,皆可免死——”
  城头一名守兵闻声心动,掷石之手微微一滞。还未回神,却见一名高大鲜卑女将正死死盯来!寒光骤闪,环首刀掠过,头颅应声落地。那女将提头厉喝:“敢有退缩者,这便是下场!”
  宇文玥猛一挥手,厉声下令:“倒金汁!”
  金汁,其实是人类的粪便。将其煮沸之后,往下倒之,被烫伤者的伤口极易感染化脓。
  此刻,周军已在盾阵掩护下将钩梯牢牢扣上垛口。虽滚木礌石与金汁如雨泼落,一人倒下,即刻又有一人补上,前赴后继之志,观者无不震撼。
  谢廷玉眸光一凛,岑秀即刻挥动令旗,高声喝道:“冲车出击!”
  但见一架庞然冲车在众军推动下直撞城门
  砰!砰!砰!
  巨木轰击之声震耳欲聋。城门终破一隙,纵有守军急以塞门刀车拼死抵堵,亦已无力回天。
  谢廷玉转向身旁一名身着校尉军服的女子,沉声道:“去吧。”
  “属下遵命。”
  张燕一夹马腹,手执陌刀一马当先,如电疾冲。骏
  马腾跃入城,刀光飞旋间,数颗守军头颅已应声而落。
  自此,城门轰然洞开,大周士兵如潮水般涌上前去,尤以谢廷玉领导的北府军最为迅猛,稳稳冲在最前列。
  “好!好!好!”宇文玥振臂挥刀,长辫甩动如豹尾,“姐妹们!生死在此一战,唯有力战方得生机。随我冲!”
  身后仅存的鲜卑旧部皆举兵怒吼:“冲!”
  王兰之与崔元瑛早在云梯架稳时便率军攀城强攻。袁望舒则护持谢廷玉杀入城内,未行几步便迎头撞上一队鲜卑精兵。
  袁望舒急欲护在谢廷玉身前,无奈那几个鲜卑人步步紧逼,轮番围攻,她深陷缠斗,始终无法近身。
  而那几个同样护主的谢氏亲卫,也被蜂拥而至的守城士兵缠上,一时间难分难解。
  忽一道罡风直扑面门!
  谢廷玉倏然后仰避过致命一击,旋即旋身抽刀,双刃交错于前,红绸飒飒飞扬。
  宇文玥眸光一震,立刻杀入。她的刀势宛如狂风骤雨,凶狠狠烈,每一下都与谢廷玉的横刀撞击得火星迸溅,铿锵震耳。
  谢廷玉刀势丝毫不滞,横刀在她手中如游龙踏雪,刀刀相续,砍、劈、挑、刺,一气呵成,狠辣而迅捷,几乎不给对手喘息的余地。
  宇文玥眸光愈盛,反而因这酣畅淋漓的对打而兴奋。她脚踏木箱,借势登墙,高高跃起,刀光如雷霆般劈落。
  谢廷玉当空翻身,险险擦过她鼻尖,旋即反腕一斩,刀锋直逼宇文玥手腕。
  此时,原本冲杀在前的张燕忽调转马头,踏镫借力,陌刀高举直向宇文玥劈去。见宇文玥渐显寡不敌众,其余鲜卑女将亦奋不顾身冲来援护。
  谢廷玉眸中寒光一闪,手中横刀疾转,狠厉刺入宇文玥小腹。
  此等情形正与十二年前北伐战场那一刀如出一辙。
  宇文玥腹间剧痛彻骨,鲜血汩涌,同时膝弯遭人猛踹,双膝轰然跪地。四周兵卒一拥而上,将她死死按倒在地。
  冬日淡阳下,她仰首望向那持双刀的身影,唇角溢血,嘶声以鲜卑语道:“王璇玑,你果然没有死,你还活着……”
  没有人可以如此丝滑地使一手双刀,亦没有人可以如此刀法凌厉像她,且一招一式丝毫无差,除非她就是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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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此章叫宿敌文学,又叫宛宛类卿文学。
  明天也会更的[眼镜]我说我要挑战9月完结是认真的!
  下一章写得快些多些能写到班师回朝!!![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101章
  待宇文玥被降服之后,其余的鲜卑女将虽负隅顽抗,终究难敌朝廷官兵如潮攻势,终致溃散。彭城至此重归大周麾下。
  另有残兵四散逃窜,却被早已伏于后路的北府军截断去路,尽数擒获,无一漏网。
  “报,北面俘敌三千余人!”
  “报,一队伤亡六十三人!”
  “报,十五队伤亡四十人!”
  “报,已遵护军令,哨卡箭楼尽数替换完毕!”
  “谢护军,城中部分百姓受战火波及,伤者甚众。”
  谢廷玉转身,猩红披风在城头猎猎飞扬。她俯瞰整座彭城疆域,沉声道,“开粮仓,取三成粮食分发百姓,以安民心。”
  “我去。”
  袁望舒收刀入鞘,当即率一队青鸾军快步下城,直往粮仓而去。
  下城时,正与登楼的王兰之擦肩。二人相视颔首,俱是默契。王兰之近前禀道:“城门岗哨、换防时辰皆已安排妥当,出入严控,万无一失。”
  又道:“崔元瑛如今正派人一家一户搜查,看看是否有窝藏之疑。”
  谢廷玉凝视着远处一片残骸废墟,“彭城既已收复,须尽快修缮城墙城门。至于所需钱财……”她手指点点王凝府邸的方向,“贪得如此多,想必府中藏了不少,就派人从里头好好卷地搜刮一番,任何细枝末节都不要放过。”
  随即,她又接连下令:抚恤阵亡将士,严令士卒不得劫掠百姓,维持城内秩序等,条理分明,不容疏漏。
  王兰之含笑看向谢廷玉:“你下令之态如此老练,丝毫不似初任护军。桓将军对你寄予厚望,果然未看错人。”
  “我不过是依葫芦画瓢。”
  “少主人。”
  此时,岑秀快步登楼,拱手禀报,“被擒的鲜卑首领求见。”
  “谁?”王兰之蹙眉。
  “回王统领,是那群鲜卑人的头领。”
  “即是阶下囚,何以能有资格见廷玉?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打发即可。”
  谢廷玉抬手止住,“既然指名要见我,必然有所图谋。她伤得如此之重,翻不起什么风浪。”顿了顿,神色淡然,“我亲自去一趟,也无妨。”
  那群鲜卑人被关押在地牢里头,其中当以宇文玥重点看管。
  谢廷玉步下石阶,狱中虽燃火把,却难驱阴寒潮气。她在最深处的牢房中见到了宇文玥。她正颓然躺于枯草之上,血污纠结的卷发覆面也未打理,唯有腹间伤口已经军医匆匆包扎,那是谢廷玉特嘱的关照。
  扫过木桌上未动的饭菜,谢廷玉淡声道:“你不打算吃几口?”
  初闻步声未以为意,此刻辨出来人话音,宇文玥猛地自草堆中腾身而起。腹间创口撕裂般剧痛,她也只眉峰一蹙,倏然扭头盯向谢廷玉。若非脚镣相阻,只怕早已扑至栅栏之前。
  桌上烛火被她陡然动作惊得摇曳不定。
  宇文玥声音嘶哑,依旧是操着她的一口鲜卑话:“王璇玑,你怎和十二年前,模样大变了?”
  当年初登战场时,她不过十六少女,如今也才二十八岁。虽年近而立,眼中狠厉之势却愈胜往昔。
  她舔舔后槽牙,眼神里光芒愈发炽烈,“不过你的刀法还是一如当年,一样狠辣,一样致命。”
  她低低一笑,随即猛地一掌拍在墙壁上,声若雷霆,用生硬的汉话接了下去,“有人说你死了,我偏不信!就凭你能在千军万马中取我主上首级。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死得那么轻易?”
  她呼吸急促,直直盯着谢廷玉,眼中仿佛燃着火,“我日日都向腾格里祈祷,祈祷你没有死,祈祷我们能再一次相见。你看,腾格里应允了我的祈求!神明都为我作证!”
  “今日虽再度败于你手,但你是我此生最强的对手。能与你一战,我宇文玥无怨无悔。”
  谢廷玉闻言轻啧一声,转头对狱差道:“把钥匙给我,你们出去吧,我同这人有话要说。”
  “大人万万不可!这鲜卑悍匪曾手刃王凝太守,凶性未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