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予朝捧着福宝,还将下巴抵在了它的脑袋上,眨眨眼睛,认真思考。
“是、书生?”
宋宝媛蹙眉,佯装困惑,“谢公子听说过谁家书生,喜欢翻墙的?”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咯。”
谢予朝语调松快,眉眼微弯。
“哦!”宋宝媛状似恍然大悟,“差点忘了,谢公子不仅喜欢翻墙,还会爬树呢。”
她一字一顿,轻声调侃,“真、厉、害。”
“咳咳。”
谢予朝特意调整了姿势,摁着福宝同自己一起谦逊地垂首,卖乖道:“多谢宋娘子夸奖。”
再抬头,恰好撞入宋宝媛含笑的眼中。
“小姐!”
突然的呼唤令两人一怔,纷纷侧目。
巧月跑了过来,“小姐,刚刚六安来问,您有没有休息。他说郎君有封重要密函要今日送出,但郎君现下受伤不方便,只有小姐您能代笔。”
“喵。”福宝不满地叫唤了一声。
只因把它攥在手里的谢予朝不仅眯起了质疑的眼,还发泄般用力地揉弄着它。
宋宝媛回过头,“那我先走了,谢公子早些休息。”
“嗯。”谢予朝勉强挤出笑容,“你也是。”
宋宝媛颔首,转身离去。
在屋里等了不到半刻钟的江珂玉感觉已经过去了一整年。
终于,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直起腰,坐得正经些。
宋宝媛进来时,只见他坐于案前,衣衫松散。
“抱歉。”江珂玉叹了口气,“这么晚还打扰你。”
“无妨。”
宋宝媛快步走来,“既是要紧事,就不要耽搁了。”
她瞥了一眼在门口止步的人,“六安,进来研墨。”
“啊?”
正打算无声无息消失身影的六安冷不丁被叫住,一时想不出理由拒绝,左右为难。
他在慌乱中瞄向江珂玉,见其颔首,才小心踏入屋内。
他老老实实研磨,不敢吱声。
宋宝媛铺开纸笔,头也不抬地问:“写什么?”
“那我念了。”
“嗯。”
暖黄的烛火照耀下,宋宝媛安静地写着字,眉睫忽闪,恬淡从容。
江珂玉在旁注视着她,仿佛被一种从内而外溢出满足感包裹。
好像只要她在眼前,任何事情都不再重要。
宋宝媛感到困惑,总是要等到她催促地回头看向他,他才想起念下一句。
之前他可不是这样的。
江珂玉记得,从前阿媛也有给他代笔。
那时他初入大理寺,不得不主动负责别人不愿意接手的危险抓捕行动,差点被穷凶极恶的罪犯一箭穿心。
好在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但有半个月时间动弹不得,偏偏位卑言轻,还有推脱不掉的公务要忙。
只好在自己决策之后,让还是他妻子的阿媛代笔密函。
那时的阿媛乖巧又青涩,生怕自己做得不好,会误了他的前途,所以每个字都写得无比细致。
好奇怪,江珂玉心想。
那时的他怎么不曾发觉,眼前之人,是如此令他挪不开眼。
第76章 特别
“喵!”
晨光微煦,福宝伏在墙头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地舔了舔手心。
“福宝早上好!”
扎着小辫的江岁穗在墙下蹦蹦跳跳,手里捏着奶酪包,嘴里鼓鼓囊囊,含糊不清地打招呼。
旁边石桌上,江珂玉和江承佑也在吃早饭。
听到外头的声音,坐在梳妆台前的宋宝媛往□□身,视线越过窗户。见是女儿自言自语玩得开心,忍俊不禁。
她简单打扮一番,便打算出门。
“岁穗,跟娘走啦。”
“我来啦!”
江珂玉看着女儿从自己面前跑过,说道:“你若有事要忙,我也可以照看岁穗的。”
“你还是先照顾好你自己吧。”宋宝媛无声叹气道。
江珂玉欲言又止。
好吧,就当是关心他了。
“承承,娘亲走咯!”
“娘亲再见!”
江承佑刚跟娘亲道完别,就将鸡蛋一整个塞嘴里,“呕!”
“慢点吃。”
江珂玉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急着去上学?”
江承佑听了一愣,“呕呕呕!”
恨不得当场噎死。
江珂玉笑着摇了摇头。
没多久,六安从大门方向跑来,“郎君,小姐刚走,隔壁那位也出门了。”
“也去的茶楼?”
六安摊了摊手,“那不知道,但去的同一个方向。”
江珂玉拧起眉头,撂了手里舀粥的勺子,忽然没了胃口。
江承佑听不明白,歪着头问:“爹你怎么了?”
“小孩子家家不要瞎打听。”
“哼。”
江承佑不服气地别过脸。
江珂玉闻声挑眉,伸手捏起他气鼓鼓的脸,“个头小小,脾气还挺大。”
“嗯?”江承佑睁大了眼睛,“娘亲不是说,爹爹的右手受伤了吗?”
掐他明明很好使嘛。
江珂玉看着儿子,若有所思。
忽而俯身,“秘密。”
他还诱哄道:“你保守秘密的话,爹爹奖励你今日不用上学堂,如何?”
“真哒!”
江承佑兴奋地跳下板凳,“那爹爹是要陪我蹴鞠吗?”
“不着急。”江珂玉将他抱起,看向外头,“咱们今天、先找点别的玩。”
*
宋宝媛先去了趟户部,再到的茶楼,一来就见许多人挤在门口张望。
“这是怎么了?”她走进柜台,询问正在清点账目的许评笙。
许评笙扫了一眼门口,“他们在等谢公子呢。”
“为什么?”
“他们说,谢公子有惊世之才,昨日对范公纳谏那番见解令大家受益匪浅,今日还想再与之探讨一二。还有人拿着自己的诗文来,想请谢公子点评或是指点。”
宋宝媛听得一愣一愣的。
“对了,谢公子不是掌柜你的邻居吗?那你可知他今日是否会过来?”
许评笙这话一出,四面的视线纷纷涌向宋宝媛,等一个确切的答案。
宋宝媛:“……”
被这么多双期待的眼睛盯着,很难不感到压力。
“我、不知道啊。”宋宝媛诚实回答。
大家又失望地挪开视线。
宋宝媛心中唏嘘,压低了声音,“有这么夸张吗?”
许评笙亦小声道:“带着崇拜的追捧,向来是疯狂的,素来清高的文人也不例外。”
他还好奇问:“掌柜的你和谢公子关系如何?请他每个月来几次,往后咱们的生意根本不用愁。”
“本来就不用愁!”
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人一跳。
宋宝媛和许评笙双双回头,见到的是不知何时出现,且颇具怨气的高洛书。
“咱们生意本来就不错,他一来,人多得把路都堵了,咱们不仅少了清静,还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高公子此言差矣。”许评笙不以为然,“咱们开门做生意,哪有嫌客人多的。谢公子的存在,是咱们的契机。他引来更多的才子雅士,久而久之,咱们这里也会传出名声。日后再有名士聚会,率先想到的就是咱们这。客人越来越多,咱们也能把茶楼开得越来越大!”
他扭头问:“您说是不是?掌柜的。”
宋宝媛认可地点了点头,“真到那时候,你来做掌柜。”
许评笙心里一惊,“我没有那个大逆不道的意思!”
“别紧张。”宋宝媛轻笑着,往楼上走去,“我的意思是,你做掌柜,我做东家。”
许评笙松了口气。
高洛书跟随上楼,“你也期待他来吗?”
“谁?”宋宝媛问完后反应了过来,“谢公子吗?他来了我们能赚钱,有何不好?”
“你又不缺钱。”
“那也不嫌多呀。”
高洛书一路追问:“你真的是因为这个才期待他的到来吗?”
宋宝媛在房间门口止步,她诧异地转过身来,“高公子此话何意?”
“就是、就是字面意思啊。”
宋宝媛觉得不是,丝毫没有避讳地望向他的眼睛。
高洛书眼中闪过一丝慌张,“我、我、我就是……”
他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
“高公子慎言。”宋宝媛撂下这句,回身进了屋。
高洛书小碎步往前,扒在门边想进不敢进,“你、生气了?”
“没有。”宋宝媛临窗就坐,“我何至于为一句话生气。”
“我就是……”
话憋在心里,高洛书着实难受,“我就是看你对他那么特别,所以有些困惑。”
宋宝媛铺开纸笔的动作一顿,“哪里特别?”
“就、就特别、好?”
高洛书也说不上来,可他对此的感觉尤其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