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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白。”我别无选择,我欠牛姐太多,“人员随便我调动?”
  “你有指挥权。”牛姐朝我挥了一下手。
  经过天蓬酒店一场大闹,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整整三天,我都是在抱着通讯录打电话和单独出去约见客户中度过的。坏事情发生了,公司的诚信受到了质疑,我必须站出来做出解释、说明情况。我得说,那是竞争对手的伎俩,具体情况我们已经在核实,并且我还得说,那个男的是化妆的,胡子都掉了,那两个女的,是托儿,希望大家不要受影响。另外,我们还会免费赠送三个月的vip服务。
  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作茧自缚,我的眼都花了,嗓子都哑了,脸都微笑得抽筋了,但我还是得继续做下去。这就是我的工作,我得为客户的感情生活负责,但没有人为我的感情创伤给予哪怕一点点救助。我坐在电话机旁,没好气地翻过一页页通讯录,步步为营总能给人希望。我端起咖啡杯,我现在必须靠咖啡提精神,我看都没看就把杯子递到嘴边。“啊!”我的嘴差点没被烫歪,手随之一抖,咖啡顽皮地从杯子里跳出来,溅到通讯名录上,模糊了密密麻麻的号码。我赶紧用手去擦,眼光起落间,我看到史文婧三个字从纸面上跳了出来。
  我一直以来想要躲避的忧伤字眼,现在出其不意地袭击了我,我猛咳几声,手忙脚乱,差点踢翻座位旁边的花盆。
  我站起来,走到窗台边,天快黑了,太阳不肯下山,在天边跟黑夜厮杀得满身是血。我扶着不锈钢栏杆,做了几个俯卧撑。我纠结极了。因为我无法确定史文婧是否知道我当天也在场,如果知道,她肯定觉得我这人猥琐极了。如果不知道,那我要不要跟史文婧沟通,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如果打,我说些什么呢。她知道我跟胡丽是一个公司的吗?自从见面以来,她很少问关于我工作的问题,我也只提过我在一个顾问公司上班。
  我郑重其事地坐在电话机旁,清了清喉咙,把想说的话又在脑子中彩排一遍,包括用词和语气。
  听筒嘟嘟响了两声。“喂,你好。”她居然迅速接了电话。我一下又慌乱了。
  “喂,你好。”我的声音有点紧,声带像拉长了的牛皮糖。
  “哦,徐浩啊,我在接待一个客户,有什么事吗?或者下班我再打给你?”史文婧居然通过三个字就认出了我!
  谈话无法进行下去了。我没有勇气暴露自己,我能怎么说呢?说自己是胡丽的同事?说免费送你三个月的vip服务?太尴尬,我没有必要自取其辱。
  “好,好。”我像一个逃兵似的挂掉电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公司的同事米娜路过我的座位。“徐老师你头上怎么这么多汗啊?”
  “天气有点热。”我解开最上面一颗衬衫扣子,“没冷气真是要命。”
  我们或许都曾经为得到爱情用尽心计,但到头来,得到的却只是一场空欢喜,我们伤痕累累,四处寻觅爱情的真谛。后来,我们终于发现,爱其实很简单,就是你遇见我,我遇见你,付出真心,然后,等待奇迹。
  可我的奇迹,显然需要一点人工的催化剂。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蜜妮、大麦显然不行,她们都曝光过了,不再是“地下党员”。老林更是无法胜任,史文婧是他的客户。而且更糟糕的是,他最近忙着“被离婚”。马龙珠呢?史文婧好像也见过,但相信以马龙珠的编故事能力,她圆得好谎。我打电话给马龙珠,问她那天对我的承诺还有没有效。马龙珠难得反应良好:“有效,当然有效,不但有效,我还要送你大礼包。”
  我和马龙珠坐在同一辆人力车上,人力车夫呼哧呼哧踩着脚踏板,沿着后海胡同的小路前行。“有必要这样?”马龙珠感到新鲜,“那么隆重,离婚还跟结婚似的?”
  我们都在去往参加老林和马姐的离婚仪式的路上。仪式是马姐提出来的,她的目的也很公开:就是要在亲友的见证下甩掉老林,是她甩他。为了确保人员到场且有新意,马姐在后海边上包了十几辆人力三轮,来回分批次地接。马姐比老林大四五岁,是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女人,也许这么做能让她安心。
  “有必要啊,面子,懂吧。”我说得很轻松,我预感到今天的仪式会是一场闹剧,马姐的法力我见识过不止一次。
  “公开地让老公没面子等于自残。”马龙珠又开始她的情爱理论。
  “何以见得?”
  “因为现在还是个男权社会,女人想要掌控一切,必须通过男人,借男人之力,提高自己的面子和地位,聪明的女人不会打压男人,聪明的女人都垂帘听政,躲在男人背后发号施令。”
  “那聪明的男人呢?聪明的男人怎么做?”
  马龙珠偏过身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没有聪明的男人,男人都是傻蛋。”
  我脱口而出:“那你别结婚好了。”
  “为什么不结婚?”马龙珠用胳膊肘抵住我的胸,几乎在一招之内就把我制服,我无法动弹,“男人就是我的machine,比如我跟皮特结了婚,我也弄一绿卡,没事我也去外国住住,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我也买宝马,反正三万美元一辆也不贵,我买两辆,我开一辆存一辆。我不想工作了我就去学习去,我继续深造,没事跑去那什么图书馆看看《蒋介石日记》。我还可以生好几个孩子,也不怕超生,我组一排球队,我以后就是教练,我还可以……”
  马龙珠喋喋不休。反正她是赚到了。
  “你到底打算怎么帮我?”
  “你等着吧,暂时保密,到时候全听我指挥,我保证你坠入爱河。”
  到地方了。是个胡同人家,改装成了风情会所。进门是个照壁,绕过才能见到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子,一角放着大鱼缸,还有葡萄架。院子北面搭起了一个小台子,上面放着桌子,桌子上摆着一只青蛙铜锤。我和马龙珠到的时候院子里已经站了十来个人。
  “主角都没来?”马龙珠问我。
  我用下巴朝南面点了点,马姐站在小屋子里,上身是黄色收腰西装,下身是个窄口裙。老林站在旁边屋,同样一身西装,庄重得仿佛马上要参加婚礼。
  “到底为什么离婚?”马龙珠的好奇心无穷。
  “据说是因为抓包,但我觉得不是真的。”
  “抓包?”马龙珠反问。
  “就是捉奸。”我压低声音。
  “真有此事?”马龙珠捂着嘴笑,“我看不像。”
  “不像?哪里不像?”
  客人越来越多,几乎站满了小院子。一个身穿道袍样衣服的男人敲了一下挂在房梁上的磬。全场肃静。老林和我对看了一眼,满脸忧伤。
  道袍男发话了:“谢谢大家今天能来参加林先生和马女士的离婚仪式。”
  没人鼓掌。马龙珠带头鼓了一下,大家也都噼里啪啦跟着鼓起来。我吓得赶紧扯住马龙珠的手臂,勒令她停止。
  “婚姻是神圣的,林先生和马女士曾经因为相爱走到一起,几年以来,相敬如宾,相爱相守。但时间能改变一切,据马女士说,林先生近一年多以来,长期不归家,并对马女士失去基本的关心与爱护,漠视马女士的情感。据林先生说,马女士近一年来,经常对林先生的正常行为疑神疑鬼,失去了夫妻间该有的基本的信任,给林先生的生活造成了极大困扰。经过几次沟通,马女士觉得自己无法与林先生继续生活下去,因此提出分手、离婚,特请大家见证,广大亲友不同意的可以发表自己的意见,如无异议,则进入下一环节。”
  “我反对!”马龙珠跳起来高喊。我吓得赶紧要去捂她的嘴,可马龙珠一个擒拿手,我瞬间被制服。等缓过劲来,她已经跑台上去了。蜜妮和大麦刚到,见我被马龙珠制服,都过来帮我,但还是没能制止马龙珠。
  “我反对!”马龙珠从主持人手里夺过话筒,“照我看,你们这根本就是胡闹,马女士,你真的想跟林先生离婚吗?你们还没有孩子吧?想要一个吗?你真的不爱他了吗?你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你其实希望得到的只是关注而已,是女人都这样,我理解你。但林先生每天在外面奔忙,不也为了这个家吗?你说他出轨,有证据吗?”马姐情绪有些失控:“我有证据,他跟女员工不清不楚,下了班还约吃饭。”马龙珠说:“吃饭很正常,你总得有证据,我建议你再想一想。”
  马龙珠转过脸,对着老林,朗声说道:“林先生,你为家庭奔忙我很理解,也很支持。但是一个男人最重要的就是担当,我也请你站在马女士的角度想一想,一个女人在家里等你吃饭,盼你回家,你在应酬之前是不是应该打个电话给你的妻子。”老林申辩说我打了。
  “你打了?”马龙珠掐住老林的话头,“之后呢,回到家里,是否给自己的另一半一个拥抱呢?作为一个男人,赚钱是必须的,但仅仅赚钱是不够的。婚姻不是买卖,婚姻里还必须有切切实实的情感交流。女人需要精神上的安全感,你需要提供出来,不要觉得你赚了两个钱就能怎么样,现在女方提出离婚,你或许无法阻拦,但你也应该显示出你的态度和宽容。女人容易口是心非,她提出离婚,无非就是试探一下你的底线,引起你的关注。她举办这个离婚仪式,也只是给你机会让你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你如果真把仪式当仪式,你就是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