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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非昨咬牙。
  老天奶,罪不至此。
  身体清晰地感受到了那种异物感,她忍不住难受地哼了一声。
  温瑾一直在紧盯着陈医生的动作,看着后者打开那个连她都没怎么碰过的地方,心底忍不住漫上一层酸意。
  但一听到景非昨那难受的哼唧,什么情绪都在顷刻间消失殆尽了。回过神来,她甚至在唾弃自己——跟医生吃什么狗屁的醋。
  陈医生三下两下扯掉手套,扔进专门的垃圾桶里,“还需要配合物理降温,拿温水擦身体。您看,是我来,还是……”
  温瑾打断:“我来就好。”
  陈医生意料之内地点点头。她放栓剂的时候就感觉到自己老板的灼人视线了,多说一句,纯粹是为了提醒温瑾,不是她偷懒、想把工作推出去,是温瑾自己揽上来的。
  她的巨额工资可没白拿。
  胡护士也来得迅速,温瑾还没来得及去打温水,已经带着设备过来了,手脚伶俐地给景非昨输液,安置好一切。
  胡护士一来,陈医生就马不停蹄地带着血样离开。岛上的医疗设备很齐全,她需要立即做个血常规,好判断病因,方便用药。
  临走前,还嘱咐了胡护士:“之后的监测就交给你了。”
  胡护士点点头,隐藏在口罩下的表情看不真切:“放心。”
  第55章 照顾
  这场刻意的高烧来势汹汹。
  或许是因为海岛单一的环境让景非昨的抵抗力降低了。她原本只是想烧掉一片树叶,却出乎自己意料,引发了一场森林火灾。
  简直是另一种自作自受。
  所幸,也成功地把一部分的管束烧掉了。
  陈医生那边的诊断结果早就出炉——急性呼吸道感染,给出的许多治疗手段都需要专业人员的操作。
  几乎一整个白天,往常只会有两个人的卧室多了第三者。虽然喂水和擦身是温瑾亲自执行,但诸如更换吊瓶、喉咙检查,甚至雾化治疗,都离不开胡护士。
  所以即使温瑾对第三者的存在颇有不满,也只能按捺,默默忍受。
  而这个沈知意安插的“内应”,就趁着温瑾时不时的换水间隙,和景非昨敲定了逃离计划和细节。
  时间定在了一个星期后。
  在及时的治疗下,傍晚的时候,景非昨的体温终于下降了些许。虽然还算高烧,却远没有早上如此迅猛吓人。
  温瑾松了口气,确认无需再打吊针后,立即将胡护士遣开。
  说是好转,但景非昨绝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强撑着理智和胡护士沟通了,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意识反而愈发昏昏沉沉,平时清亮又带着冷意的眼睛也变得水润迷蒙。
  温瑾褪去了所有掌控者的外衣,眼神里是一种笨拙的焦灼,一直在用柔软的毛巾一遍遍擦拭景非昨滚烫的额头、脖颈和手臂。
  她接好一杯温水,把吸管小心地凑到景非昨唇边,轻声哄着:“宝贝,张嘴,喝一点水。”
  景非昨陷在病痛的折磨里,外界的一切动静都像是隔着一层玻璃屏障,唯有那个熟悉的声音,能够清晰地穿透阻碍,抵达她混乱的意识深处。
  她听话地喝了几口,单这一个动作就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
  温瑾看得心疼,替她掖好被子:“睡吧,醒来就好了。”
  在温瑾的哄睡声中,景非昨彻底失去了意识。梦里却也不安分,蹙着眉头,发出难受的呓语。
  温瑾紧张地俯下身:“哪里不舒服?”
  景非昨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听到。高热带来的混沌中,只觉得身边这个气息让她感到熟悉又安心,是她在这片无边苦海里唯一能依存的东西。
  这让她即使在不安的梦境里,也可以随心所欲地抱怨:“热……”
  温瑾连忙把被子掀开一些,又怕她着凉,手足无措的样子全然不见平日的运筹帷幄。
  景非昨依然紧闭着眼,连睫毛都被汗水濡湿,看起来可怜得很。
  温瑾看到她的嘴唇翕动,低头凑上去听。
  只听到床上那人发出极其细微,又清晰无比的呢喃:“温瑾……对不起……”
  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却砸开了温瑾泪腺的闸门。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无声滑落。
  温瑾喃喃自语:“傻话……”
  ……
  晨光透过纱帘,柔和熹微,落在景非昨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体温总算从骇人的高点退了下来,转为缠绵的低烧,浑身骨头仍然还是像被拆过一遍似的绵软无力。她靠在床头,任由温瑾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吃完了一碗半流食。
  温瑾放下碗,又拿过一个小药盒,才打开,一股浓烈纯粹的苦味便已钻入鼻腔。
  就连温瑾也忍不住皱眉头。
  她给景非昨做好心理准备:“陈医生说,这个药有一点苦,但是很见效。”
  景非昨没说什么,她病得难受,只想早点康复,就着温瑾的手,顺从地将药片含入口中,接过水杯。
  那药片一沾水,苦涩便如同炸弹般在舌根轰然爆开,迅速蔓延至整个口腔。
  景非昨的面部表情瞬间扭曲成一团。
  这还不如栓剂呢!
  药片苦得超越了忍耐力,几乎是生理性的反应,景非昨被刺激得立即红了眼眶,大颗大颗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混着唇边的水渍,显得狼狈又可怜。
  温瑾的心像是被泪水狠狠烫了一下。
  “快,喝点这个。”她立刻端起早已准备好的蜂蜜水,急忙递到景非昨嘴边,声音不自觉地放轻,哄小孩一般,“宝贝乖,吃了药就好了,就不难受了。”
  景非昨急促地喝了几口甜水,试图冲淡那令人作呕的苦味。可泪水还是止不住,眼前一片模糊。
  她吸了吸鼻子,即便虚弱得不成样子,但意识清醒的景非昨,嘴上依旧难以服软,不愿意温瑾把她当小孩看,含糊地嘟囔:“我知道,用不着你说。”
  温瑾看着她泪眼婆娑又强装镇定的模样,真是又好气又心疼,恨不得想用力掐一把脸蛋。
  可那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她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抽出一张柔软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拭去景非昨脸颊上的泪痕:“犟。”
  温瑾没想到,早上这个小小的评价,竟然彻底奠定了今天的基调。
  景非昨整个人恹恹地陷在柔软的靠枕里,脸色苍白,呼吸都透出几分无力感。
  温瑾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正要把温水递给她,却突然听见这人冷淡又挑剔的声音。
  “温瑾,请个阿姨来照顾我吧。”她顿了顿,像要划清界限,补充道,“我可以出钱。”
  温瑾端着杯子的手顿了一下,水差点溅出。
  温瑾:“……”
  她是真的没想到,眼前这人明明虚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化掉,嘴里居然还能如此荒谬地冒出各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话。
  请阿姨?还她出钱?温瑾听着咬牙切齿。
  景非昨看见温瑾站在原地,目光沉沉的样子,神色有些复杂。她原本真的只是在放空自己,可脑子里偏偏不合时宜地闪过自己烧得糊涂时,哼哼唧唧往温瑾怀里钻的画面。
  这个画面实在窘迫,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脆弱在温瑾面前展露太多。尤其是在她逃离的前夕。
  温瑾没辙。往日她在语言阵地失守时,总会把战线挪到床上——或者其她什么能容纳二人的地方。
  而偏偏生病的景非昨一碰就碎,别说折腾她了,连掐一下温瑾都舍不得。
  温瑾最强大的武器被收缴了,只好用眼神锁住她。
  “请什么阿姨?我现在就是你的阿姨。”她企图抹掉这个称呼带来的“雇主”和“雇员”的界限感,意味深长,“说起来,我一个表姐的女儿,正好跟你差不多大。”
  温瑾的本意是端起“监护人”的架子,告诉景非昨,现在自己是家长,她需要听话。
  景非昨闻言,却只觉得滑稽。才大七岁,就想当长辈,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笑了一声:“有阿姨会天天想着上外甥女吗?”
  这话说得粗俗又直白,让温瑾一时噎住,卡了壳。
  沉默几秒,她最后选择沉声警告:“景非昨。”
  听着就色厉内荏,但景非昨还是装出一副被吓到的害怕样子,睁大眼:“温阿姨,别□□。”
  温瑾:“……”
  呵呵,她现在真想把这人直接弄死在床上。
  温瑾重重闭上了眼,安慰自己,只不过是在面对一个口不择言的熊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生病了,宽容、宽容。
  缓了会儿情绪,她把杯子递到景非昨嘴边:“多喝热水,少说话!”
  ……
  病去如抽丝,这话在这一次的高烧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烧反反复复,但也总算在第三天的时候彻底退了。可那种骨头缝里都透着的酸软和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依旧让景非昨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怎么待着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