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是谎话。
宋枝很轻，隔着校服都能感受到她的颤抖。
南昭不自觉地放慢脚步，生怕颠到她。
走廊上的同学纷纷侧目，但南昭一概无视。
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背上这个人——宋枝的呼吸喷在她颈间，时而急促时而微弱，像只受伤的小动物。
“每次都这么疼？”南昭突然问。
宋枝轻轻“嗯”了一声，“……这次特别厉害。”
南昭抿紧嘴唇，加快了脚步。
医务室的门被南昭一脚踹开，把正在打瞌睡的校医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校医推了推眼镜。
“痛经。”南昭简短地回答，小心翼翼地把宋枝放在床上，“很严重。”
校医了然地点点头，去药柜拿止痛药。
南昭站在床边，看着宋枝蜷缩成一团的样子，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
她突然转身倒了杯热水，又翻出医务室的热水袋灌上，动作干净利落。
“把这个喝了。”南昭扶起宋枝，把药片和水递到她嘴边。
宋枝乖乖吞下药片，然后接过热水袋按在腹部，长舒一口气，“……好多了。”
南昭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双手抱胸盯着宋枝，“为什么不早说？”
“不想麻烦你……”宋枝小声说。
“白痴。”南昭别过脸，“这有什么麻烦的。”
校医走过来给宋枝量了体温，“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痛经加上有点低血糖。休息一会儿，等止痛药起效就好了。”
她转向南昭，“你是她同学？能联系她家长吗？”
南昭点点头，掏出手机拨通了宋枝家的电话。
简单说明情况后，她挂掉电话，发现宋枝已经半闭着眼睛，似乎舒服些了。
“睡会儿。”南昭把被子往上拉了拉，“你妈马上到。”
宋枝迷迷糊糊地抓住南昭的手腕，“……别走。”
南昭僵住了，低头看着宋枝苍白的手指环在自己手腕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校医识趣地去了外间，留下她们独处。
“我就……在这儿。”南昭干巴巴地说，小心地调整姿势让宋枝抓得更舒服些。
宋枝很快沉入浅眠。
南昭静静地看着她——平日里活力四射的宋枝此刻安静得像个瓷娃娃，睫毛在脸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呼吸渐渐平稳。
窗外的雨终于下了起来，敲打着医务室的玻璃。
南昭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思绪飘远。
她想起宋枝平时笑嘻嘻的样子，想起她蹦蹦跳跳地跟在自己身后，想起她因为物理题抓狂时炸毛的模样……
却从没见过她这样脆弱的一面。
二十分钟后，医务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宋妈妈撑着滴水的伞走进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时愣了一下——女儿抓着南昭的手睡得正香，而南昭正一动不动地坐着，生怕惊醒宋枝。
“阿姨。”南昭小声打招呼，试图抽出手站起来，却被睡梦中的宋枝抓得更紧了。
宋妈妈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动。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摸了摸宋枝的额头，“好多了？”
“嗯，止痛药起效了。”南昭低声回答，不自在地动了动被抓住的手，“……她平时也这样？”
宋妈妈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目光温柔地看着两个女孩，“枝枝从小就这样，痛经特别厉害。不过……”
她顿了顿，“她很少在别人面前示弱。”
南昭疑惑地皱眉。
“你可能不知道，”宋妈妈的声音很轻，像是怕吵醒女儿，“枝枝在福利院的时候，是个特别安静的孩子。”
雨声渐大，敲打着窗棂。南昭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她很少哭闹，也不怎么跟其他孩子玩，总是一个人看书。”宋妈妈回忆道。
南昭难以置信地看着熟睡的宋枝——这跟她认识的那个话痨、爱笑、动不动就往人身上扑的宋枝判若两人。
“直到遇见你。”宋妈妈突然笑了，“有一天她放学回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什么南昭今天又考了年级第一、南昭讲题的样子好帅……我和她爸爸都惊呆了。”
南昭的耳朵悄悄红了。
“所以，谢谢你。”宋妈妈真诚地说，“枝枝在你面前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南昭低头看着宋枝的睡颜，胸口涌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她一直以为宋枝天生就是那样阳光开朗，从没想过那可能只是……对她才展现的一面。
“她……很麻烦。”南昭生硬地说，却用拇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宋枝的手背，“总是说个不停，动不动就往人身上靠……”
宋妈妈了然地笑了，“是啊，只有对你才这样。”
雨声中，南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改变。
她不再试图抽出手，而是调整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让宋枝握得更牢。
“阿姨，您回去休息吧。”南昭突然说，“我……陪着她就行。”
宋妈妈惊讶地挑眉，随即欣慰地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药在包里，如果又疼起来就吃一粒。我晚上来接她。”
门轻轻关上后，医务室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两人的呼吸。
南昭看着窗外模糊的景色，思绪万千。她想起宋枝第一次主动跟自己说话的样子，想起她硬塞给自己的小猫挂件，想起她每次物理考砸后可怜巴巴的眼神……
“嗯……”宋枝在睡梦中动了动，把南昭的手拉得更近，几乎贴在自己脸上。
南昭僵了一下，却没有挣脱。
宋枝的脸颊因为熟睡而泛着淡淡的粉色，温热柔软，蹭着南昭的指关节。
一种奇怪的保护欲突然涌上心头，南昭用极轻的动作拨开宋枝额前的碎发。
“麻烦精。”她小声嘀咕，语气却软得不像话。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南昭突然意识到，她和宋枝就像彼此的镜子——一个学会了表达，一个找到了安全感。
宋枝在睡梦中呢喃了一句什么，嘴角微微上扬。
南昭不自觉地也跟着勾起唇角，在这个安静的午后，守着一个小秘密般的小确幸。
当宋枝醒来时，天已经放晴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抓着南昭的手，而对方正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南昭的睡颜出奇地柔和，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唇角放松地微微张开。
宋枝轻轻动了动，南昭立刻惊醒，条件反射地反握住她的手，“疼？”
这个下意识的关心让宋枝心头一热，“不疼了。”
她小声回答，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
南昭似乎这才意识到两人还在牵手，迅速抽回手，耳根通红，“……醒了就起来。饿死了。”
宋枝笑嘻嘻地坐起来，“南昭，你刚才是不是一直握着我的手？”
“是你抓着我不放。”南昭站起来整理衣服，拒绝眼神接触。
“那我睡着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偷说我坏话？”
“……白痴。”
宋枝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什么，“啊！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两节课？”
南昭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扔给她，“笔记。重点都标红了。”
宋枝翻开笔记本，果然看到密密麻麻但条理清晰的笔记，重点部分还用红笔圈了出来，旁边画着小小的箭头和批注。
最后一页甚至写着：“痛经注意事项：1.忌生冷 2.备止痛药 3.热水袋……”
“南昭……”宋枝的眼眶突然有点热。
“随便记的。”南昭迅速打断她，把书包甩到肩上，“能走吗？”
宋枝跳下床，故意晃了晃，“还有点虚……”
南昭叹了口气，转过身蹲下，“上来。”
宋枝欢快地趴上去，搂住南昭的脖子，“南昭最好了~”
“重死了。”南昭嘴上嫌弃，却稳稳地托住她，大步走向门口。
第29章 是家
一周后的傍晚，天空阴沉得像是要压垮整座城市。
南昭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越来越黑的云层，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上的小猫挂件。
宋枝去办公室交物理作业了，本该五分钟就回来，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南昭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三条未读消息，全是宋枝的。
「南昭，你先回宿舍吧，我突然有点事。」
「别担心，我很快回来。」
「记得把阳台的衣服收进来，要下雨了。」
南昭皱眉，这不像宋枝的风格。她快速回复：「你在哪？」
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
南昭的心突然揪紧了，她转身冲回教学楼，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梯。物理办公室的门锁着，走廊空无一人。
雨开始下了，起初只是零星的雨点，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