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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容瑟淡淡道,不似被传召,举手投足间,仿佛是去赴宴,神情也带着些许漫不经心,“去瞧瞧李御史哪来的底气长跪殿前。”
  云初这才把脚从传旨太监身上挪开,冷声道:“带路吧,公公。”
  这太监也没了开始的趾高气扬,狼狈万分地爬起来,这回甚至不敢再直视容瑟。
  容瑟自然不会单枪匹马地入宫,更衣时,他就已经派人传令给禁军,命禁军集结于宫外,故而入宫时容瑟也有底气。
  上马车前,云初凑近了低声说:“属下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王爷放心。”
  容瑟不动声色地轻轻颔首,随即将车门轻轻关上。
  临到宫门口,容瑟披着大氅从马车里出来,恰好瞧见也在此地的容湛,二人对视一眼,容湛便扬起粲然的笑来,快步走过来,朗声道:“皇叔,你来啦。”
  容瑟有些意外地瞧着他,“你怎么也在这儿?”
  “皇叔以为呢?”容湛说着,眼神却瞄向宫门口的方向,低声道:“昨夜陛下召我入宫,今日便出了这档子事,小王自然也是受召入宫,倒是皇叔……”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不过皇叔竟然真的就这么过来了,我还当禁军会直接拔剑。”
  容瑟沉着依旧,敛眸笑了笑,“还不到时候。”
  容湛闻声眯眸,低低道:“事已至此,皇叔还想做什么?”
  “自然是还自己清白。”容瑟笑道,往宫门方向瞧去,眼神冷得要结冰,“走吧,别叫陛下等久了。”
  宣政殿前的确跪了些人,容瑟进宣政门后粗略一瞧,大概有十几个,直挺挺地跪着,乍一看,倒有几分死谏的言官风骨。
  容瑟不慌不忙地走上前,途经几位的时候,轻描淡写地扫过去一个眼神,为首长跪之人正是御史李严恒,除他以外,其余官员都下意识避开了容瑟这个轻飘飘的眼神。
  “李御史。”容瑟露出个和善的笑,然而眼底分明冷意弥漫,没什么真情实感地称赞了一句,“有胆识。”
  李严恒面不改色,冻得有些发紫的唇动了动,说道:“王爷过誉,臣身为言官自有上谏弹劾之责,不敢懈怠。”
  话说得倒是冠冕堂皇。
  容瑟嗤了声,悠然颔首:“那御史就跪着吧,什么时候跪够了,什么时候入殿与本王对峙,本王就在宣政殿内等着御史。”
  “你!”李严恒脸色微变。
  容瑟轻哼,转身悠哉悠哉地往宣政殿走。
  身后传来李建恒的斥骂:“谋害先帝的乱臣贼子,安敢放肆!”
  其余言官皆随声附和,容瑟却连神情都没变,直奔宣政殿,一进门,便瞧见六部九寺御史台的官员已然齐聚,容靖就坐在龙椅上,戴着冕旒,穿着龙袍,容瑟与他四目相对的刹那,便见容靖那故作失望的眼神中,分明是掩不住的恶意与恨。
  太好笑了。
  容瑟心想,真是好荒唐,容靖竟然在恨他。
  “皇叔来了。”容靖率先开口。
  容瑟慢悠悠地坐上自己的麒麟王座,指尖轻抚扶手上的麒麟头,“嗯”了一声,随即道:“陛下召见,岂有不来的道理,何况——”他扬起个讥诮甚浓的笑,瞧着容靖说道:“本王也想知道,本王是如何谋害了先帝,此事连本王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怎能不亲自来听一听。”
  容靖神色不变,吩咐道:“唤李御史和诸位大人进来吧,冰天雪地,不宜久跪,既然皇叔已经入宫,那便与李御史当面对峙一番。”
  容瑟根本无惧,点头道:“正有此意。”
  很快李严恒就被踉跄着扶进了大殿,与他一并进来的,还有适才跪在外头的官员们,一个个冻得脸色青白,刚一进门,容靖便连忙道:“快,给李御史赐坐。”
  “多谢陛下。”
  李严恒行礼后哆嗦着坐下,在场的朝臣神色各异,尤其是摄政王一党,脸色都不怎么好。
  先帝缠绵病榻良久,卧床期间,便是容瑟夺权掌政,对于先帝之死,哪怕是摄政王一脉的官员都猜测,是否当真是王爷暗中弑君。
  ……毕竟依照摄政王的行事手段来看,这极有可能。
  说白了,这听信事儿连自己人都怀疑是不是摄政王做的。
  众人观望时,陆上谦线先忍不住问出口:“李御史,你长跪死谏,弹劾摄政王,可有真凭实据?”
  “自然有!”李严恒笃定道,“人证物证具在,事关重大,下官怎能不慎重?先帝驾崩,必是摄政王有意弑君!”
  “李御史!”喻青州耐不住沉声道,“你可知污蔑王爷是何等大罪?若无真凭实据,仅凭所谓证人的几句话便能定罪,太过草率!”
  眼看着几人又要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辩论,容瑟没那个耐心,当即冷声道:“喻大人,不必与他多话,既然李御史说有铁证,不妨当着众卿的面,讲个清楚明白。”
  李严恒冷笑:“那就请陛下宣证人上殿!”
  容靖迅速道:“准了。”
  容瑟依旧面不改色,他都猜得出这位证人是谁。
  果然,花白头发的胖太监被带上殿前,扑通一声跪在大殿上,“老奴郑福,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郑福,贴身伺候容胥的太监总管。
  “免了吧。”容靖说,又故作疑惑地问:“这不是伺候父皇的公公吗?父皇驾崩,宫中便再无郑公公的消息,李御史是从哪找着他的?”
  “回陛下,正是伺候先帝的郑福,此人参与谋害先帝一案,臣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他的踪迹。”李严恒说完,对郑福厉声道:“郑福,你是如何同本官交代的,如今当着陛下的面,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
  “是,是。”
  郑福跪在殿前没敢起身,却暗地里扫视着朝堂情况,拿捏着腔调涕泪纵横地伏下身去说:“老奴有罪,老奴愧对先帝爷!可,可老奴也是被逼无奈啊!先帝并非是因病驾崩,是有人蓄意谋害!"
  群臣哗然片刻,都在下面开始窃窃私语。
  李严恒沉声催促:“说清楚,是何人指使,又是何人下毒!”
  郑福抹了把眼泪,看似伤心不已,眼神有些躲闪地瞄了眼殿上的摄政王,随即一个头磕在地上,说道:“是,是摄政王指使,指使太医赵桉在陛下的饮食中下毒!”
  李严恒锐利的眼神扫向容瑟,冷道:“这可是先帝身边伺候的太监,摄政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就这?没了?”容瑟心知不太可能,眉梢微挑,哼出个笑音道:“一个先帝驾崩后便不知所踪的老太监,如今又莫名其妙地出现,口口声声说是本王指使太医给先帝下毒,如此便能定本王的罪?这可难以服众啊,不如郑公公……”
  容瑟冰冷的视线落在郑福身上,语气中掺着冰碴子。
  “你说清楚点儿,可曾亲眼瞧见听见本王指使太医毒害先帝?”
  第141章 博弈
  郑福支吾起来,眼神也开始闪烁。
  容瑟坦坦荡荡地笑出声,“看来是没有了。”
  知道原主参与其中的唯有赵桉,可惜曹毓敏当时急于灭口将赵桉杀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一手策划杀害容胥夺得皇位的计划中,还有原主的手笔,曹伦才会一心将这口锅扣到现在的摄政王头上。
  而容瑟如今坐在这宣政殿的麒麟王座上,凛然从容,对李严恒嗤笑道:“既然要定本王的罪,证人应当不止这一个,都宣上殿吧。”
  仿佛此刻被弹劾弑君的不是他一般,说话云淡风轻,宛若局外人,正冷笑着注视这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李严恒额心冒出了冷汗,无端端地觉得这场筹谋已久甚至胜券在握的局,一瞬间成了他人的主场。
  于是他隐晦地看向了曹伦。
  而曹伦轻轻点头,予以回应。
  这一切都落在容瑟的眼中,他眼神渐冷,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意思,只是冷静地注视、分析、应对,这是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等待着的局面。
  他早已在心中做过无数预演。
  在曹伦的默许下,李严恒装模作样向容靖请旨,再传证人。
  这一次有两人一并上殿,叩拜君主,而其中一人吸引了容瑟的目光,凝视之下,眼神愈发冰冷。
  那张清秀斯文的脸容瑟不会认错,是燕书宁。
  他竟然还在晋京,只是瞧上去落魄至极,当日浮生楼一眼便能看出是个富家公子,眼下却衣着寒酸,可见过得不甚如意。
  “回禀陛下,草民赵筠,可以作证,摄政王毒害先帝,篡权夺位。”跪着的另一个年轻人说道,只是瞧着畏畏缩缩,头也不敢抬,恨不得整个人伏在地上,“草民的父亲曾在太医院任职,因医治陛下不利而被赐死,实则……实则是因摄政王买通草民父亲,毒害陛下,草民父亲是被灭口的!”
  有他的证词,原本寂静的大殿瞬间如沸水一般,群臣窃窃私语,其实大多数人已经相信了这件事的真实性,毕竟在此之前,他们就已经怀疑先帝的死因与摄政王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