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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伦正被蓝莺踩着脚踝逼跪在地,自顾不暇,只得闭了闭眼,一声没吭。
  很快殿外便传来嘶嘶力竭的惨叫,恨不能将喉咙撕裂,凄厉中是无法言喻的痛苦,但很快化作模糊的哀嚎,仿佛被人堵住了嘴一般,声音逐渐消弭。
  外面的惨叫换来殿中更深的沉寂,一同长跪弹劾的言官此刻都面色煞白,生怕下一个被割舌头的就是自己。
  容瑟更年轻气盛的时候,是真下死手与人打过架的,从骨子里就不是逆来顺受的烂好人,他的善良宽容都很有限,一旦逾越,那就连怜悯都丁点儿不剩,正如此刻,听着殿外的嚎叫,容瑟眉头都没皱一下,平静依旧。
  “将人带上来。”容瑟吩咐。
  很快便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和老宫女被带上殿,二人依次行礼。
  “说说吧,当年容胥是如何厚颜无耻玷污父亲嫔妃的。”容瑟吩咐。
  老宫女先叩首道:“老奴是在绣坊当差,为先帝与各宫娘娘量身,裁制衣物,曾侍奉御前,见过几回颜贵太妃。先帝宠幸颜贵太妃,多次赏赐,凡是各地有进贡的布匹,都是先送去给颜贵太妃挑选,但颜贵太妃千般不愿,都推辞了,老奴也曾亲眼见过,先帝拿颜贵太妃的幼子威胁,颜贵太妃迫不得已,才委身侍寝。此事千真万确,老奴绝不敢欺瞒王爷。”
  老太监也附和道:“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奴才在内务府当差,颜贵太妃的事宫中上了年纪的宫人都知道些,虽说伺候颜贵太妃的下人都被赐死,但若是在宫中打听,见过的宫人不在少数,奴才们不敢欺瞒,还有,还有王爷……宫中流传那些王爷责打杀害宫女,更是无稽之谈,连宫女太监都能随意对王爷无礼,有太子的授意,更对欺辱王爷肆无忌惮,有时……幼时连当时的太子殿下也会亲自动手,奴才所言句句属实。”
  伺候颜贵太妃的下人都受牵连被赐死,可从容瑟到这个世界,决定为原主完成执念时,着手去查郑福,便也在查赵家和宫中这些老人,皆是为今日做准备。
  他不仅要真相大白,还要容靖经营的温和宽厚假面彻底拆穿。
  官员们纷纷面露错愕,他们都以为摄政王自小残暴,却不想竟都是子虚乌有,而真正残暴恶毒的,是连朝政都处理不了的皇帝。
  容靖指尖发抖,反驳的话却没来得及出口。
  “各位都听见了。”容瑟冷笑,“不敬君父,玷污母妃,这就是大晋天子做出的事,而错却全都推给一个女人,你们该唾骂的,是那个不知廉耻的昏君,而非一个无辜女人!至于咱们如今的陛下,倒也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吧。”
  事已至此,狡辩也无用,这些年背负在颜霜身上的骂名,终于在今日彻底洗清。
  真相与传言不谋而合,殿中朝臣许多都忍不住唏嘘,他们曾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一个女子,然而最终,真正铸成大错的却是万人敬仰的皇帝。
  他们夫妻两个,一个强迫颜贵太妃,一个将之虐杀,而他们的孩子也对人家的孩子刁难折辱。
  ……于是摄政王的所作所为,都变得合理了起来。
  尤其是在最近摄政王勤政爱民的名声越来越高的时候。
  “皇叔。”容靖脸色苍白地说,“这……再怎么说也是家事,何必闹到殿前来说,宣政殿乃朝会之所,百官议政,说得也是天下大事。”
  “家事?你舅舅带着言官逼死本王母妃的时候,就不是家事了?”容瑟毫不客气地怼回去,冷道:“怎么,陛下这会儿觉得见不得人了?不过有这般的父母,儿子也好不到哪去,都是一丘之貉。”
  “皇叔!”容靖最爱颜面,哪里受得住容瑟这夹枪带棒的讥讽,脸色更加难看,“别让事情再难收场,家丑不可外扬,难道非要全天下都知道么?日后皇室的颜面要摆在哪?”
  又是所谓的皇室颜面。
  “怕丢脸,那就别干丢脸的事啊。”容瑟根本不吃这套,冷嘲道:“皇室的颜面摆在哪本王不晓得,但如今诸位大人的确是都知道你爹干得丑事了,陛下想要保存皇室颜面,当年你舅舅和母亲是如何灭口的,不如陛下今日也效仿一番,凡是知情者,皆斩杀于此,如此你爹做下的事便传不出去了,如何?”
  容靖的脸更苍白,恨得咬牙。
  群臣都已经瞧向了他,毕竟事关自己的性命,尤其是不明真相,今日才知皇室先帝德性的朝臣,纷纷警惕起来。
  可在此地的都是朝中重臣,总不能当真将所有人灭口,容瑟也只不过随口怼容靖一句,他望向殿外的方向,眼神深远。
  皇宫之外,正有人为他浴血,而更远的西北,也有人在为整个大晋而战。
  容瑟知道玄机营与禁军之间正在厮杀,若禁军胜了,皆大欢喜,反之,则一败涂地。
  那场仗才真正决定今日局面,但宣政殿内,属于他的这场仗,他也要打得漂亮。
  “不过陛下说得对,宣政殿前,该议政。”容瑟自己又慢吞吞地改口,仿佛不知此刻宫外血雨腥风一般,闲适地靠坐着王座,说:“那就来聊聊政事,家丑说完了,也该轮到国事。当日霁州十三户冤案,刑部与大理寺揪出了霁州刺史、户部尚书甚至有京兆府尹等贪官污吏,可刑部越过尚书送到御前的题本卷宗,都有容胥的亲笔朱批。这件事,陆尚书与喻大人督办此案,应当都知情吧。”
  旧事重提,陆上谦便明白容瑟想干什么了,沉默片刻后,他缓缓点头:“王爷所言,不错。卷宗之上是先帝的朱批,先帝已知霁州灾情,但户部迟迟不曾拨款救灾,此事不了了之,随即便出了霁州十三冤案,与之相关的奏折,都经过先帝的手。”
  也就是说,容胥从头到尾都知道怎么回事,却为一己之私视而不见,为一时安稳纵容朝臣如此滥杀无辜。
  朝中也不乏尚有良知的官员,听闻此事后,皆震惊万分,低声议论。
  “这,这实在是荒唐!如此行径,怎配为君?”
  “百姓何辜,万民哀哉!”
  “天子如此,这,这分明是亡国之兆啊!”
  “为君者,不思百姓,纵容官员肆意屠杀、敛财。”容瑟嗤一声,宣政殿便暂且安静,官员们纷纷瞧向坐在上位的摄政王,心思百般复杂。
  他们大多都曾对容瑟有偏见,甚至于摄政王一党.的官员,瞧不起他出身的也大有人在,无非是利益驱使。
  容瑟对此毫不意外。
  毕竟强迫颜霜这件事,在群臣看来也就是人品问题,在容胥没当皇帝之前或许能影响到他,可人现在都睡在地宫了,这私事还不够让他身败名裂。
  可霁州案性质完全不同,容胥不仅是失察,还有纵容之过,这真正能动摇一个皇帝。
  “霁州哀鸿遍野,十三户无辜百姓惨遭灭门,布施百姓身怀六甲的无辜女子被活生生吊死城门,曹太后弑君虽是大罪,倒是无心插柳,替百姓除了个祸害。”
  容瑟说罢,转头瞧向容靖,眼神平淡。
  “容胥干的荒唐事可不止这一件,陛下啊,知道定北侯为何对你不假辞色么?”
  容靖心说他不识好歹,又怨恨容瑟生了这副妖艳相貌,事已至此,他知道今日之事没有退步的余地,当即冷笑道:“朕怎会不知,自然是因为皇叔这一副好相貌,定北侯色令智昏,眼中哪里还容得下其他人?”
  他这几乎就是将梁慎予与容瑟之间的暧昧说到明面上来,官员们也都有所猜测,但始终没有定论。
  可这次,容瑟却默认了此事。
  他不曾反驳,而是微微一笑,坦坦荡荡地瞧着容靖,轻而缓地吐字:“不止啊,陛下。”
  官员们一时都不知道该震惊于哪件事。
  今日他们知道的可太多了,摄政王算是将皇室秘辛全都给抖落出来,一件借着一件,于是夹杂其中的“摄政王与定北侯私情”都显得没那么引人注目。
  第144章 败仗
  “你……什么意思?”
  容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从前故作出的朗月清风皆消散,他眼中只有无尽惶恐不安。
  “孤竺岭惨败,是因当时老侯爷的副将背叛,泄露军机,以致世子、二公子惨死,老侯爷哀恸之下也因诡计战死沙场。当日通敌的副将名为段朝,入晋北骑前,曾是容胥御前的心腹亲卫。”
  容瑟说得不紧不慢,瞧向已经面色变换的曹伦,眉梢微挑,“看曹大人的神情,想必是知道此事了,啊对……本王险些忘了,当初举荐段朝入晋北骑的,正是曹大人。”
  在场群臣这下都听得出摄政王意有所指,分明是在暗示十四年前孤竺岭那场惨败同先帝和曹伦都有干系,当即神色各异,怀疑居多,纷纷瞧向曹伦。
  通敌与朝中彼此的明争暗斗不同,朝臣们各为其主,也常有政见相左时,暗中的手段都不见得光明磊落,可通敌叛国以至于匈奴过境,险些打到都城来,若大晋覆灭,他们这些朝臣岂会有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