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捡个傻子做夫郎 > 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64节
  布条滑落,夕阳的光线刺目,沈鱼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睁开,浅褐瞳眸先是涣散茫然,适应了光线后,缓缓聚焦在祁渊脸上。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嘴唇翁动,轻微的声音逸出:“祁…渊……?”
  这一声叫得祁渊心中酸软,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沈鱼整个人严严实实地裹紧,然后打横抱起。
  沈鱼眼睫慢眨,缓慢而用尽全部力气地攥紧了他胸前的衣襟,乌发红唇深深埋在泛白的指节里。
  祁渊感受着怀里轻微动静,下颌绷紧,眼底是滔天的怒意与心疼。
  他大步离开,自始至终,未曾再看身后面色铁青的周琢一眼。
  “好…好得很!祁渊!柳宁箫……”
  周琢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气得浑身发抖,头痛欲裂,当场命令车驾,怒气冲冲地折返皇宫。
  第58章
  夕阳硕大,沉甸甸挂在天际,流云绚烂橘红。
  祁渊将沈鱼紧紧抱在怀中,乘着马车悄然返回祁府。府中众人尚不知晓白日里惊心动魄的变故,只当二人是事务繁忙,误了午饭时辰。
  眼下,祁渊避开丫鬟仆人,一路抱着沈鱼回到剪竹园,直奔主室而去。
  他小心翼翼将沈鱼放在软榻上。
  少女面容凌乱,身子微凉,手腕上被粗糙绳索磨出的红痕清晰可见。
  祁渊默然取来温水和洁净软巾,坐在榻边,极其小心地为她擦拭脸颊与发丝。清水渐渐浸染开淡淡的褐红色,粼粼波光折射入他深沉的眼底,翻涌着难以压制的痛惜与愠怒。
  沈鱼一路上已经和缓了不少,见他眉宇紧锁,周身气压低沉,便轻声开口,嗓音还带着些许沙哑:“你别太紧张,这不是我的血。”
  祁渊只字未言,只抚摸着她的嘴角,视线在她印着指痕的脖颈和微散的领口之间游离——即便那不是她的血,只要想到周琦的手曾粗暴地捂住她的唇,想到她曾孤身与那般险恶对峙,想到若他未能及时赶到…………他便恨不得立时将那人生吞活剥!
  半晌,他喉结滚动,压下翻腾的杀意,声音低沉:“先把外衫脱了,我给你上药。”
  脏污的外衫褪下,露出其下雪白的中衣,愈发衬得少女身形单薄脆弱。
  祁渊执起她的手腕,用绷带一圈圈缠绕,修长的手指动作又轻又稳,层层白纱覆盖住原本嫣红的伤痕。
  沈鱼乖巧坐着,安静看着祁渊的动作,不禁柔声道:“你包扎伤口的手艺,瞧着比我着行医的还熟练许多。”
  祁渊淡声回应:“军中待久了,难免常做这些。”
  沈鱼想起祁渊背上那些斑驳伤口,想问不是有随行郎中?转念思及祁渊此人不羁的性子,只怕多数时间都自己草草处理了事。
  这厢,祁渊又托起她的小腿,欲掀开锦被让她先坐进去。沈鱼正出神之际,忽觉脚腕一阵刺痛,轻轻“嘶”了一声。
  祁渊当即捞开她裙衫,瞧见那原本柔细的足踝上此刻乌紫肿胀,再难压抑心中怒火,他猛地起身便要向外走。
  沈鱼一把抱住祁渊的腰,急问:“要去做什么?”
  祁渊声音冷硬:“进宫。”
  满腔怒意透过紧贴的胸腔传递而来,沈鱼紧紧环住他,摇头道:“周琦与柳家势力盘根错节,眼下绝非硬碰硬的时机。若因我一时委屈,让你贸然行动,反倒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她眼帘不安轻动,睫毛簌簌摩擦在衣料上,仿若搔刮在祁渊心尖,这样的道理他如何不清楚,可他从来不是那个会为规矩道理所缚之人!
  沈鱼感受他尚有余威胸腔起伏,试探轻声问:“和周琦面对面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我出了什么事……你难道会为我杀了他?”
  祁渊轻嗤:“他当自己是什么东西?”
  沈鱼仰头追问:“所以你会吗?”
  “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祁渊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沈鱼杏眼微张,诘问道:“如何做?就这般提剑闯进宫去?那你的家人,你的兄姐妹妹又当如何?”
  祁渊骤然转身,眉目冷戾如霜:“那你呢?就这么忍了他这一回?我做不到。我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让他付出代价……
  沈鱼何尝不恨何尝不想?可她深知,如今的京城绝非凭一时意气行事的之地。
  她知祁渊此刻怒极硬拦不住,只得拉着他的手,再次环住他的腰身,整个人贴偎上去,声音放得更软:“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们…我们不为他吵架好不好,你多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祁渊一怔,垂眸看她。
  她睫毛浓长,低眉顺眼的时候,乌黑睫毛也如小扇子一般垂垂俯首,映得面靥更加雪白,让人心生怜惜,更遑论此刻她还这样主动地柔身覆上,温热的身子仅隔一层中衣与他相贴。
  祁渊心中浮上一层说不清的复杂。
  他知道沈鱼此刻的亲昵是为了挽留他,他不想就这么抛下沈鱼,也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
  可沈鱼双臂紧紧环箍,如藤蔓缠绕枝干,执意不肯松开。
  良久,祁渊叹息,乡野小草落到了京城这片土地上,蓬勃心志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韧。
  他终是放下周身凌厉,好好陪着沈鱼用了顿晚膳。
  冬夜宁谧安寂,月色不透,沈鱼主动地帮祁渊脱掉外衣,二人共枕而卧,祁渊婆娑着沈鱼缠裹绷带、更显脆弱的颈项,隔着白纱轻轻落下一吻。
  沈鱼微微一颤,温热身子钻到祁渊怀中,轻声试探问:“要吗?”
  祁渊摇头,长臂把她紧紧揽在怀里,就这么相拥着。
  在他的安抚下,沈鱼渐渐进入梦乡,呼吸变得平稳而绵长。
  确认她熟睡后,祁渊轻轻为她盖好锦被,熄灭了房内的烛火,只留一盏小灯晕染着昏黄。
  他立于床边,凝视着沈鱼静睡颜良久,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
  最终,他转身离去,步伐坚定而果断。
  这一夜,大概只有沈鱼得以安眠,而京中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周琢怒冲冲回宫,惹来皇帝和关娘娘同时传话过问。
  红灯高挂、繁华迷人眼的皇宫对周琢来说熟悉而有序,然而她漫无目的地让抬轿太监在宫砖上行来走去,到最后既没有去御前,也没有去后宫。
  独自愤怒过后,留下的只有迷惘。
  祁渊的那句‘装得太久,连自己都骗过去了’在周琢心头盘桓不散。她装模作样的时候,又何止人前那一点儿?这些年来,她看起来顺心如意,私底下的难堪谁又知晓?柳宁箫背着她多有动作她多少清楚一些,从前的陆梦婉,近些天日日宿在柳家的筹谋,眼下连沈鱼都能被藏进她的公主府了,她还要装聋作哑不闻不问吗?
  周琢深知,柳宁箫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可父皇和母妃还是把自己嫁给了这样的人,那现在故作关心地召见她又有什么意思?她不想见他们,不想见任何人。
  轿辇兜兜转转,没有公主的命令,谁也不敢先停下脚步,眼瞧着前头要到东宫了,芹夕试探问:“殿下可要去二殿下宫中说说话,开解开解心情?”
  周琢疲惫摇头,今天这一出事情,只怕也少不了周琦的手笔在里面。
  她想了一会儿,遥遥望见太子殿内灯火还亮着,心思一转,轻声道:“去太子殿下那通报一声,眼下过去可方便?”
  芹夕恭谨点头。
  不一会,公主轿辇在太子殿前停当。
  周珏迎出来,既不问她为何骤然回宫,也不问她前来的缘由,神态一如既往的温润平和,只含笑将她引入殿中。
  周琢早收拾好表情,巧笑倩兮福了福身,甜声道:“叨扰太子哥哥。”
  周珏一副万万没有的模样,温声让宫人去备些公主爱吃的茶点。
  周琢款款落座,抿了一口清香茶水,抬眸觑着周珏。她与周珏说不上多亲近,因为总觉得他这人没趣儿且有些虚假,看起来随和实则心思深沉,不如周琦那般所思所想都放在明面上,让人相处起来简单些。
  不过,如今来看,似乎大家都和看起来的样子不太一样。
  周琢叉起一块粉糕,甜丝丝的味道融入唇舌,许是这糕点的作用,也可能是着太子殿的布置熏香宜人,总之她心情平静了些,主动问道:“太子哥哥就不问问,我为何突然回来?”
  周珏微微一笑,将那一碟粉糕推得离她更近些:“琢玉若是想说,自然会說。若不想,我又何必问?免得惹你烦心。”他语调从容,“我只需知道,你此刻需要一处清静地方坐坐,便够了。”
  就是这种滴水不漏的周全,总让周琢觉得虚假疏远,她垂下眼,用银签轻轻拨动着碟中粉糕,声音低了几分,带着委屈与试探:“不过是与驸马生气,心里憋闷。想着这宫里,或许也只有太子哥哥这里,能让我躲片刻清静了。”
  “驸马年轻气盛,有时不懂体谅,也是常事。”周珏语气温和,“你是我大周的公主,金枝玉叶,无需为些许琐事烦忧,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只是年轻气盛么?可我与他,似乎总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肯让谁。两个太要强的人撞在一起,恐怕……终究要碎一个。”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轻声问,“太子哥哥觉得,会碎的是谁呢?”
  周珏闻言,脸上的笑意淡了些,目光沉静地看向她,朗声道:“琢玉,不论何时,你是君,他是臣。纵是驸马,亦是我周家之臣。碎的,自然只能是他,岂有让公主忍让屈就的道理?”
  这话直接,甚至带了一丝冷酷,却奇异地撞中了周琢此刻的心境。
  她捏着银签的手指微微收紧:“哥哥说得轻巧。我已嫁人,日后若真有什么……父皇……还会像从前一样毫无保留地护着我吗?或许在我嫁给柳宁箫之后,对父皇、对大周而言,我这公主最大的用处就已尽了。”她语气里带着自嘲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周珏几乎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周琢,他虽然不清楚周琢经历了什么,但无论是出于兄长对妹妹的关怀,抑或是出于政治拉拢,都让他不得不更加重视这个问题。
  周珏没有立刻回答,他沉吟片刻,亲自执壶为周琢续了杯热茶,氤氲的白气模糊了彼此探究的视线。
  “琢玉,”周珏缓缓开口,声音比方才更沉静了几分,“你错了。公主的尊荣,从来系于国本。只要大周国力强盛,皇权稳固,你便永远是大周最恣意的公主。柳宁箫,乃至柳家,不过是锦上添花之物,有,固然好;没有,亦或无伤大雅。你的底气,不在柳家,更不在驸马,而在你姓周。”
  周琢怔住了,她喃喃道:“可是……名声呢?若驸马行事不妥,终究会连累我的名声……”
  “名声?”周珏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冰冷的弧度,“被牵连受损是一回事,但若公主明察秋毫,时刻提点教育驸马,甚至在驸马行事不端时主动休夫以正视听,那便是另一回事了。届时,天下人只会赞颂公主深明大义,顾全皇室体面,谁又敢说公主半个不字?”
  周琢猛地抬头,看向周珏,他依旧笑得温文尔雅。
  一瞬间,许多画面掠过周琢脑海,未嫁时在御花园里无忧无虑扑蝶的惬意,曾在父皇母妃面前肆意撒娇的天真……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变得如此焦虑、尖锐,每一步都仿佛在争夺、在防御?
  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从这场婚姻开始。
  周琢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清晰:“哥哥说的是……我似乎……钻了牛角尖了。”
  周珏浅声:“琢玉,别忘了,你永远是公主。”
  宫人送来茶点,周珏姿容随意为周琢拈起一块儿,神色愈发温和,“不论父皇如何想,我会站在妹妹这边。”
  周琢缓缓点头,看着眼前这位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太子哥哥,仿佛也重新认识了他一回,“从前只觉得哥哥冷心冷情,今天才知道,哥哥是过分清醒。”
  周珏淡笑。
  周琢慢条斯理饮茶吃点心,心头那点儿郁结此刻如找到出路一般消散,她唇畔含笑,仔细想着今后的事情。
  而另一头,二皇子周琦的宫室内烛火摇曳,他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白日的风波与沈鱼那些尖肃的话语,在他脑中反复闪现,掌缘的伤口经过简单包扎还有些痛痒,沿着手臂一路向上催生出一股焦灼的恐慌。他再也按捺不住,夤夜起身,直奔其母妃陆轻川的寝宫。
  陆轻川并未安寝。宫灯下,她一身素雅宫装,发髻高盘,正临窗执卷。她的容貌与性情皆不似其兄陆轻舟的软弱,也不似其子周琦的急躁,反而承袭了其父陆阁老的七分神韵——眉目清朗,气度沉静,孤高决断中自有一番风雅。见周琦步履匆忙、面带惊惶地闯入,她只缓缓放下书卷,目光沉静如水看向周琦。
  “母妃!”周琦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嘶哑,“必须立刻再联系舅舅,我们必须加紧施压太子和祁家!不能再等下去了!”
  陆轻川并未立刻回应。她起身,仪态端方地缓步踱至殿中。“琦儿,”她的声音平和,“先前的谋划,是待柳如晦回京,布置周全后再动。仓促行事,易生纰漏。”
  “可柳如晦如今在京畿的布置已处处受阻!那祁渊!”周琦提到这个名字便咬牙切齿,“分明是故意作对!今日午后他还亲自去了柳家,不知谈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