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捡个傻子做夫郎 > 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71节
  沈鱼被他说得一怔,思索半晌,竟也觉得有理,便笑着彻底撒开手去,由着他们父女俩闹腾。
  不过读书写字是断不能荒废的。沈鱼思量再三,请来了在京苦读六年、终于金榜题名的邓墨做安安的启蒙先生。
  当夜,祁渊便在床笫之间狠狠讨要说法,气息灼热地逼问沈鱼,是否因他白日里驳了她的意思,才故意寻了邓墨来气他,明明家中就有祁澜这位翰林首席清闲在家。
  沈鱼被欺负得语不成句,断断续续地解释,实在是怕安安性子太闹,扰了祁澜清净,且欠自家人情不如银货两讫来得干脆,邓墨为人踏实,又正需资财。更何况,当初成婚送帖时,他明明亲口说过不讨厌邓墨。
  祁渊闻言,动作却愈发强势,轻哼一声,依旧嘴硬:“我是不讨厌他,却嫌他才疏学浅,做人又过于板正,没得把咱们安安教笨了。”
  沈鱼在迷乱中腹诽,人家是新科进士,教个启蒙幼童岂会不够?只是这番辩白,终究被淹没在更深的浪潮里,未能出口。
  日子如流水,静静淌过。春日的繁花、夏日的蝉鸣、秋日的落叶,悄然轮转。
  一个秋日下午,阳光暖融融的,透过窗棂洒进来。
  剪竹园主卧要换上秋天陈设,衣物被褥也皆需翻新,湘绿带人将箱笼搬进搬出,整理出许多旧物。
  沈鱼独在西厢房歇晌,正睡得香甜,却被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吵醒,只见安安举着什么,像只快乐的小鸟般扑到榻前,脆生生地喊:“娘!你看这个!”
  沈鱼朦胧醒来,还未看清,恰逢祁渊从外归来,一把抱起女儿,笑问:“跟你娘说什么悄悄话呢,这么高兴?”
  安安童言无忌,声音清亮得能穿透窗纸:“爹爹!你和娘怎么是二婚呀?”
  祁渊闻言挑眉,面露疑惑:“嗯?哪来的话?”他从安安手中接过那纸张,一看,先是怔住,随即风流眉目间漾开忍俊不禁的笑意。
  发黄发皱的宣纸上,四个红红的手印,两两交叠,竟是当年那张婚书。
  沈鱼也看着那纸,恍惚间,前尘旧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堪称一腔孤勇的懵懂与最终得偿所愿的甜爱一一掠过脑海。再抬眸,望向眼前坚实可靠的祁渊和怀中活泼可爱的女儿,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眼眶,柔美瞳眸瞬间蒙上了一层氤氲水汽。
  祁渊放下安安,快步坐到榻边,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温声低语:“哭什么。”
  他眼眸轻动,取来笔墨,拉沈鱼来到案前。
  旧日婚书纸张廉价,字迹歪扭,祁渊却郑重其事,新拆了掺金帛的墨锭缓缓研磨,洗笔蘸取,在那两双交叠的红手印上郑重地挥毫,写下恣意潇洒的“祁渊”二字,扬眉又将笔递与沈鱼。
  沈鱼会意,心中酸涩与暖甜交织,接过笔,在他名字旁,端端正正地落下隽秀雅致的“沈鱼”二字。
  二人相视而笑,千言万语皆在目光交汇之中。情意正浓时,不觉靠近,呼吸相闻,唇齿相依,忽又同时想起女儿还在身旁,忙掩饰着分开,赧然转头去看。
  只见安安正有样学样,抓着毛笔,在那张纸上,画下了歪歪扭扭、却无比认真的两个字——祁安。
  祁渊朗声一笑,索性寻来许多纸笔,铺在一旁,让女儿尽情涂抹。自己则转身,将沈鱼打横抱起,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让她玩她的,你歇好了,该陪为夫……歇一会儿了。”
  沈鱼软手推搡,本就睡得晃荡的发髻经不起折腾,柳叶玉簪铛地掉落在地,霎时,千层万缕青丝呼啦啦飘荡。
  窗外,秋日正好,云淡风轻,院中草木浸染着阳光的温煦,一片安宁,屋内情意缱绻,岁月绵长。
  【正文完】
  第66章 番外一 夏梦愁事
  夏日将尽, 庭院里的海棠开得正酣,簇簇粉白压在枝头,如云似霞。沈鱼夏日偷闲, 独自躺在床上歇晌,却晴天白日里做起了梦, 梦里, 是十七年前南溪村的冬天。
  寒风卷着雪沫, 刮在脸上生疼。她背着竹篓,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覆雪的山道上行走,寻找枯枝与耐冬的草药。
  按理说, 她会捡到一个男人。
  一个强壮、但身负重伤、奄奄一息的男人, 也是她未来的夫君——祁渊。
  可那日,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径来回走了两遍,除了呼啸的风雪和被惊起的寒鸦,空茫的山野间, 什么都没有。
  最终, 她只捡到一小捆湿重的柴火,采了些常见的止血草和防风,心头空落落地下了山。
  沈鱼窝在南溪村的小院子里烧柴取暖,灶膛里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火光映着她年轻却写满迷茫的脸庞——她应该捡到一个人的,她会和他成亲,他们会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名叫安安,如果今天没有捡到人, 那后来的那些事情该怎么办呢?
  沈鱼坐立难安,她猛地站起身,翻出灯笼, 动作有些急躁地往里添换新的蜡烛。无论如何,她得再上山一趟。
  刚走到院子里,又听见外头有叩门声。
  沈鱼心头正被纷纷思绪占据,闻声头也未抬,下意识扬声道:“今天不看诊了,不是急症的话明天再来!”
  她边说边躬身,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火折子,将灯笼里的蜡烛点燃。暖黄的光晕倏然亮起,驱散了一小片昏暗。她提着灯笼,疾步上前,哗啦一声拉开薄薄的木门。
  夜深雾浓,沈鱼心脏骤然紧缩,被依旧在门前立着的黑影吓得不轻。
  灯笼有限的光线首先照亮的是对方染满暗沉血迹的前襟和紧握着剑柄、骨节分明的手。
  她下意识地将灯笼抬高,光线缓缓掠过对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线条坚毅的下颌,高挺的鼻梁,最终,对上了一双眼睛。
  一双即使在如此狼狈伤痛的情况下,依旧如寒星般朗澈、锐利的眼眸,深邃的瞳仁里映着跳动的烛火,也清晰地倒映出她惊愕的脸庞。
  是…祁渊……?
  沈鱼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说出话来,祁渊也是十七年前那般的年轻模样,可是事态的发展和他的眼神却和当年的情形看着不大相同。
  沈鱼没敢贸然开口。
  而面前人则率先启唇,声音熟悉,说的话却客气疏离,他低声道:“姑娘,在下途经此地,身负重伤,可否……叨扰一夜?”
  沈鱼愣了一瞬。
  “进来。”她的声音有种意想不到的恍惚。
  祁渊迈步进来,即便伤重,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沈鱼动作熟练地闩好门,转身将灯笼吹熄了挂在门边的钉子上,然后引着他走向屋内。
  屋内点着一盏小小的油灯,光线比灯笼明亮许多。借着这光,沈鱼才真正看清祁渊满身的狼狈。他穿着一身玄色劲装,此刻多处破损,被利器划开的口子边缘翻卷,深色的血迹几乎浸透了前胸和左臂的衣料,左肩胛下方,布料与皮肉似乎黏连在一起,仍在缓缓渗着暗红的液体。
  祁渊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毫无血色,唯有那双眼睛,依旧锐利地扫视着这间简陋却干净的屋子,最后目光落在她身上,“你是医女?可有药?”
  沈鱼心头百感交集。
  她明白了,似乎只有自己的魂儿回到了这个十七岁的自己的身体里,祁渊却还是那个年轻的、尚不认识自己的祁渊。
  矜傲,强势,有理智,能说话,只是身负重伤的少年将军,祁渊。
  沈鱼杏眸转动,忽然很好奇,如果没有一开始那些阴差阳错,误结姻缘,祁渊还会选择和她在一起吗?
  当初她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的在一起,后来又被带着走,眼下她回来,再玩儿祁渊,岂不是手拿把掐?
  “你伤得很重,需要立刻处理。”沈鱼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她指了指旁边的长条木凳,“坐下,把上衣脱了,我去准备热水和伤药。”
  祁渊看了她一眼,依言坐下,动作有些迟缓地解着早已被血污浸透、冻得硬邦邦的衣带。
  当沈鱼端着热水和药物回到榻前时,祁渊已经褪|去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小麦色的肌肤上,新旧伤痕交错,狰狞可怖。
  祁渊看着她,似有些意外,这女子竟然没有被自己浑身的伤吓到。
  而沈鱼面不改色,眼帘轻抬,只扫了他一眼,声音也淡淡的,她说:“伤口很深,需要缝合。我这里没有麻沸散,你忍一下。”
  祁渊心中微异,点了点头。
  针刺穿皮肉,羊肠线被拉紧。祁渊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粗重,但他始终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声呻吟。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近在咫尺的沈鱼脸上。
  她微微蹙着眉,唇瓣紧抿,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因专注而沁出细小的汗珠,处理伤口的手法异常娴熟老练,甚至带着一种超越她这个年纪和环境的沉稳,仿佛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
  祁渊忍不住开口,声音低沉轻颤,却仍有几分冷静:“你叫什么名字?”
  “沈鱼。”
  沈鱼头也不抬,反问:“你呢?”
  “祁渊。”
  祁渊看着她,觉得有种无形的熟悉感在二人之间萦绕,他说不上来,一时间沉默。
  倏然间,沈鱼利落剪断羊肠线,抬头微微一笑,“缝好了。”
  她眼眸清亮,祁渊与她对视,墨色瞳孔缩了缩,眉头轻蹙。
  沈鱼旋即起身,脆声道:“你这一身的伤口,恐怕要休养半月才能下床走路,我这儿简陋,夜里只有一张床,你要留宿,只能打地铺了,另外,我不白医人,你都是血口,昂贵的止血生筋药粉要用不少,定价先付一下。”
  祁渊看着她忙碌窈窕的背影,“要多少?”
  沈鱼笑眯眯地,一回头,伸出五指,“五百两。”
  她可不是当初那个赔了夫人又折兵最后还只老实巴交要五十两赔偿的傻姑娘了。
  祁渊轻嗤,这小屋破旧,看得见的药材几乎都是山上野生常见的那些,能有什么名贵的要五百两?不过眼下他有求于人,且救命的五百两也不算多,他冷声道:“现在给不出,不过我可与你写下六百两欠条,多出来的一百两算利息,待我好了回京后还你。”
  沈鱼目光在他身上上下一扫,板起小脸,“不好意思,我这里不赊账,没钱就拿东西来抵。”
  祁渊感觉道沈鱼如有实质的视线在自己胸|前扫荡。
  沈鱼也了然一般轻声道:“你要是舍得,就在我这里继续治,若不然,就另谋高就,不过今天晚上这些医药钱也还是要给我的,就拿你那双看起来还算完好的皮靴子来抵吧。”
  祁渊眼眸逐渐幽深,他胸|前带着的玉牌是表妹送的,靴子也是上好的狐皮内里,这沈鱼看着穷苦,倒是识货……
  看着面前这小女子一副为即将敲得一笔而洋洋自得的模样,祁渊低头,勾唇轻笑,随后潇洒将靴子脱与沈鱼,冷静道:“现银拿不出,玉牌也不可抵,劳烦沈鱼姑娘了。”
  沈鱼一噎,没想到他如此硬气。
  祁渊赤足站在地上,等了一会儿没见沈鱼接手,将靴子摆在地上,转身欲走。
  沈鱼拧眉,一面微气重来一回祁渊仍把那玉牌看得如此之重,一面着急怎么把人留下来,不能当真让他走了呀,“欠条就欠条吧……”沈鱼正无奈说着,面前人忽然一晃,直直栽了下去!
  “哎——!”
  沈鱼连忙上前,探了探鼻息,估计他只是失血过多晕倒了,气呼呼哼了一声,把人拖回卧房里,掏出被子正要铺地铺,又转念一想这人那玉牌还没抵给她,又把被子塞了回去,弄了点儿稻草给他垫着如此凑合睡了一夜。
  隔日,天气晴好。
  沈家小院里药香扑鼻,肉香也扑鼻,祁渊是被那味道馋得勾醒的。
  经过一夜放松休养,身体之前强撑的状态不再,他一脚一破地来到院子里,看见昨夜为他包扎伤口的那个名叫沈鱼的女子正在水井旁边钉木头,旁边一只大黄狗绕着她裙摆,一看见他出来就汪汪叫。
  沈鱼也回身,尖尖的瓜子脸上眼睛大大的,眉眼弯弯笑着问:“你醒了,我在给你做拐杖。”
  祁渊点头,低声道了句谢。一低头却看见自己踩着的那双皮靴子,想起昨天晚上医药钱还没谈拢,想再问沈鱼,可是沈鱼却只字不提这事儿了,小旋风似的把拐杖往他怀里一塞,又急忙忙去灶屋,揭开炖肉汤的砂锅和煎药的药盅,遥遥道:“你现在的身子,好克化的骨肉汤吃下去是最补的。”
  祁渊摸着与他身量正合适的拐杖,来到灶屋门前,沉声道:“该给你的诊金,日后一定会给。”
  沈鱼背身对着祁渊,微微叹了口气,回身只轻轻“嗯”了一声,把两碗炖的喷香的肉汤端到桌上,叮嘱祁渊吃完的骨头可以喂给黄将军。
  接下来的几日,祁渊在这方小小院落里养伤。
  沈鱼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可谓无微不至。有时,祁渊会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觉得她对自己的习惯了如指掌——比如,她似乎天然就知道他梳洗的习惯,总会不动声色地将簪梳备好,十分自然地帮他不便举动的手脚穿衣;又比如,她准备的饭菜总是恰到好处的清淡,咸淡适宜,仿佛早已摸清了他的口味;换药时,她解开他的衣带,俯身靠近检查伤口,温热的呼吸会轻轻拂过他的颈侧或胸膛,而她做这一切时,神态大方坦荡,眼神纯净,全然没有寻常女子面对陌生男子的羞怯与扭捏,反倒是充满了浑然天成的、毫不避嫌的亲昵。
  祁渊把这归结为乡野之间不设男女大防,且沈鱼医者的身份也见惯的男子躯体,但是,他自己并没有过什么男女相接触的体会。
  于是在她每一次靠近时,他身体都会不自觉地僵硬。他能闻到她发间那股带着她身上淡淡的、清苦的草药香气,能感受到她指尖偶然触碰带来的微凉与柔软,甚至能数清她低垂眼眸时那长而密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