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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文斋 > 都市言情 > 捡个傻子做夫郎 > 捡个傻子做夫郎 第72节
  若有似无的撩拨,坦荡无畏的姿态……祁渊深深闭了闭眼,别过头。
  而对沈鱼而言,她倒是没有想那么多。
  与祁渊十七年相伴,习惯刻进了骨子里,是连自我察觉都察觉不到的。
  她熟稔而心不在焉地为祁渊拆药,上新药,包扎伤口,凑近或者远离,接触或者不接触,都无关什么刻意和撩拨,她只是在发愁,发愁银子的事情。
  沈鱼啊沈鱼,她暗暗埋怨自己,在祁家生活了十几年,竟也染上些大手大脚的毛病,对银钱没数了!她现在的情况,哪里养得起两个人这样吃喝!
  曾经记忆里,祁渊昏迷着被她救回来,她其实一开始是每日抓房有余下些了就给他煎了吃吃,饭食也是跟着自己有什么吃什么。
  可眼下由奢入俭难,她吃用一个不注意稍微铺摆了一些,匣子里的银钱就见底了!
  眼下又要过年,沈鱼想,炮竹、鱼肉还是要有的,只能她多接一些上门看诊的活了。
  然而如此忙碌了两日,诊金依旧抵不上花用,沈鱼日子过得紧巴巴,除了看诊,也开始更加频繁地上山采药。
  日子在祁渊的伤口愈合与沈鱼的忙碌中悄然流逝。祁渊开始能不用拐杖在院中缓慢行走。他注意到,沈鱼时常是天不亮就背着药篓出门,直到傍晚才带着一身寒气归来,篓子里却只有些寻常草药;有时是匆匆扒拉几口饭,就提着药箱去邻村出诊,回来时往往夜色深沉,眉眼间倦然。沈鱼身形本就瘦,肩头尖尖的,下巴也尖尖的,笑起来褐色瞳孔又大又圆,乌发柔柔垂在一侧,感觉风一吹就要飘走了,可正是这样看起来柔弱的女子却要整日上山采药,东奔西走……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祁渊心中翻涌。他自幼在钟鸣鼎食之家长大,从未为银钱发过愁。眼下,看着她素白的衣衫,想起昨日听见,隔壁传来妇人高声的谈笑,似乎在炫耀自家孩子的新棉袄,他忽然心中有些不忍的怜惜……
  祁渊心里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怀中那枚触手温润的玉牌,这玉牌对他而言,意义非凡,所以当沈鱼那夜提出用玉牌抵债时,他几乎是本能地拒绝,甚至觉得这女子贪得无厌。
  可现在……
  守着旧日虚妄而让无辜的人辛劳,这不是祁渊可以认同的道理。
  “沈鱼。”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郑重。
  沈鱼闻声回头,疑惑地看向他。
  祁渊从怀中取出那枚用红绳系着的、质地极佳的玉牌。玉石在灶火的映照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他走上前,将玉牌递到她面前,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豁出去的冲动:
  “这个……你拿去。找个当铺,应当能换些银钱。”他顿了顿,避开她惊讶的目光,侧过头,耳根微微发烫,声音也低了几分,“快过年了……去买身新衣裳,再……买些你想吃的东西。”
  沈鱼彻底愣住了。她看着那枚在记忆中从未轻易离身的玉牌,又抬头看向祁渊。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泛红的耳廓,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她太了解他了,对他此刻的反应所映照的含义只怕比他本人还要清楚几分。
  她眼睫轻动,又确认了一遍:“这是你自己给我的,当掉了再被人买走,日后再想要可追不回来。”
  看她如此谨慎,祁渊忽然轻笑,点点头。
  沈鱼咋舌,没想到,祁渊一直清醒的时候,还挺好说话……
  除夕夜,天空再次飘起了鹅毛大雪,密密匝匝,很快便将小院彻底覆盖,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纯白世界。屋内炭火烧得极旺,噼啪作响,暖意融融。沈鱼因眼下有了银两,她特地备了几样比平日精致些的小菜,还温了一壶村子里自酿的、口感醇厚的米酒。
  “喝一点吧,驱驱寒,也算……过年了。”
  她为他斟上一杯,眉眼在跳跃的油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晕染着一层温暖的光泽。
  或许是屋外风雪肆虐更衬得屋内温暖安全,或许是这难得的节日氛围让人心神放松,也或许是那微甜的米酒确实醉人,两人之间的隔阂似乎被这暖意融化了不少。他们竟也断断续续地聊了许多。
  祁渊说起边关的苍茫风沙、大漠的孤烟落日;沈鱼便顺着他的话,说起山中各种奇特的草药习性,说起她行医时遇到的些许趣事。
  酒到浓时,沈鱼含糊不清地说着笑着,一头磕在胳膊上——睡着了。
  祁渊看着她恬然的侧颜,心间微动,托着还发痛的身体,将沈鱼抱回房间。
  然而正在他俯身,把她放在床上时,忽然听到她一阵呓语:“祁渊,你去看看安安,她白天说想得了新玩意儿要给你看。”
  祁渊眉头轻挑:“谁是安安?”
  沈鱼却极自然地拉住他的手、抱着他的的胳膊,把人往床铺上带:“算了,这会儿安安应当也睡下了,你还是早点歇息,明天一早再去看她……”
  如兰气息混了酒香,喷撒祁渊一脸。
  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身子倏一下别扭僵硬,忘了什么安安。
  一时的冲动自然打不过长久以来的理智自持,祁渊很快退出纱帐,目光晦暗地在黑暗中站了许久……
  隔日,沈鱼起来,隐约记得自己昨晚似乎多说了什么话,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来到祁渊身边,与他自然地并排相贴坐着,试探问,“嗳,昨天晚上,你抱我去的床上?”
  祁渊压下颈侧瞬间而起的麻意,故作自然地点点头,什么也没多说。
  日子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悄然滑过。祁渊的伤势在沈鱼的精心照料下好转得极快,他已能自如地活动,甚至能在院中练上一小段拳脚,活动筋骨。
  按理说,他早该离开。边关局势未明,他失踪多日,必然引起轩然大波。但每当升起去意,看到沈鱼在院子里晾晒草药、在灯下翻阅医书、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无比柔和的模样,那话语便又咽了回去,他想,或许还是应当再细细考量……
  这天傍晚,祁渊解下手臂上最后一节绷带,运着力道活动,兀自勾唇轻笑。
  沈鱼来到他身边:“什么事情心情这么好?”
  “我预备回京了。”
  祁渊淡声:“你同我一起。”
  “我?”
  “嗯。”
  祁渊点点头,想定了,京城势力复杂,定会对他音信全无这几月质疑颇多,他带着沈鱼回京,是为了解释自己失踪月余的来龙去脉,可没有想过什么别的……
  沈鱼张了张嘴,心中百转千回,意外又不意外,最终只笑吟吟问问:“回京后我的身份是什么?”
  “救命恩人。”
  祁渊斩钉截铁。
  “确信?”
  “千真万确”
  祁渊朗声,转眸又看她一眼:“如果不放心和我一同出远门,我与你可以签下君子协议,约法三章。”
  什么约法三章……沈鱼心中翻了个白眼,才不相信。
  见她不说话,祁渊追问:“你愿不愿意?”
  沈鱼故作矜持,还想再钓他一会儿,却头一晕,猛地惊醒过来。
  眼前是熟悉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拔步床顶,帐幔低垂,隔绝了外间大部分光线。窗外是夏末午后慵懒的阳光,以及那株开得依旧繁盛的海棠树影。
  身侧,真实的、历经十数年岁月沉淀、气息更加沉稳内敛的祁渊被她惊醒,长臂一伸,习惯性地将她柔软的身子揽回自己怀里,带着未醒的慵懒鼻音,模糊地问:“怎么了?做噩梦了?”
  沈鱼窝在他怀抱里,脸颊贴着他温热结实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梦中那份因时空错位而产生的微妙不安、试探与悬而未决,在这一刻,被这无比真实的触感和气息驱散得无影无踪。
  她翻过身,在朦胧的光线中,伸手轻轻描绘他如今愈发深邃英挺的眉眼轮廓,指尖感受到真实的肌肤温度,脸上不由自主地绽开一个无比明媚而安心的笑容,眼中带着释然与深深的眷恋。
  “嗯,做了一个梦。”她轻声说,嗓音还带着刚醒的软糯,主动凑上去,在那双她吻过无数次的薄唇上,印下一个温柔而肯定的吻,“梦见你当年……在南溪村里你为我倾心的样子。”
  祁渊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收紧了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然后低下头,将一个带着无比笃定与深沉爱意的吻,烙印在她光洁的额头,如同盖下一个永恒的印章。
  “不是梦。”他笃定地说,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如同在陈述一个天地间亘古不变的真理,“无论是十七年前,还是现在,或是任何一世。无论重来多少次,无论在何处,我都会找到你,认定你,娶你为妻。”
  窗外,海棠依旧,叶声涛涛,床内二人情意绵绵,缠绵缱绻,都尽情了一回。
  青丝逶迤满床,沈鱼喟叹,人近中年,于这事儿上愈发食髓知味,也愈发契合起来。她柔声懒散,这才想起问祁渊是何时回来的,不待他答,又絮絮说起安安的事情。
  白日里,她刚从医馆回来,就被湘绿堵在了月洞门口。
  湘绿一脸为难:“二少奶奶,兵部侍郎家的王夫人已经到了,正在正堂……安安小姐她,已经过去了。”
  沈鱼扶额,顿感头疼。
  仲夏七月,祁安年满十六,到了议亲的年纪。
  女子到了年纪就议亲,这本不是什么稀奇事,且祁渊因稳守边疆十六年太平,刚被封了大将军,祁澜也领了翰林院之首的名头,成了最年轻的首辅。祁家圣眷正浓,而小辈之中,唯有祁安这一独女,一时间,祁家门槛几乎要被冰人踏破。
  以往,沈鱼都由着祁渊去应付,可偏巧这几日他去燕山巡防不在家,这独自面对相亲场面的重任,就落在了她肩上,实在心里没底。
  厅堂内,兵部侍郎夫人脸上挂不住的笑容几乎要碎裂开来,她身边那位衣着华贵的侄子,发冠歪斜,一缕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模样甚是狼狈。
  祁安手持一根充当长剑的细长树枝,挽了个漂亮的剑花,下巴微扬,语气带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不加掩饰的骄纵:“承让了,王公子。下次若要论剑,记得选把真家伙,这树枝轻飘飘的,好没意思。”
  “祁安!”沈鱼深吸一口气,板起脸做出主母的威严端庄,“还不向王公子赔礼!”
  “我又没伤着他,不过挑飞了他的发冠,顺便……请他喝了杯池中水罢了。”祁安满不在乎地将树枝一丢,对着那面色涨红的少年郎君拱了拱手,“对不住啦,谁知你下盘如此不稳。”
  说完,她转身一阵风似的跑了。
  沈鱼陪着笑,亲自将几乎要哭出来的侍郎夫人和她那惊魂未定的侄子送出府门,转身回来,看着安安从树上探下来的半张脸,只觉得哭笑不得。
  女儿祁安,年方二八,却全然没有京城贵女们的温婉娴静。洪曲野大的孩子,不爱红装爱武装,成日里不是在校场挥汗如雨,就是在外头行侠仗义,京城里的子弟见了她,没有不退避三舍的,却偏偏又被家里人按着头来相亲,当真是……滑稽又可怜。
  人一走,祁安立刻跑到沈鱼身边,抱着她的胳膊摇晃:“娘!您看这王公子,手无缚鸡之力,我以后要是嫁了这样的人,万一遇到什么豺狼虎豹,还要我保护他呢!”
  沈鱼淡笑道:“上次给你介绍那位新科武状元,被你讥了两回,再不提说亲的事情了。你爹爹手下的青年才俊林小将军为人踏实,武艺也尚可,你也不喜欢。”
  祁安一撇嘴,“那个武状元五大三粗,不通文墨,我有性想要赋诗作对,是他自己自觉难堪?至于那林小将军,我说与他过两招,他却总是躲着我,说什么不敢不敢,再多说两句就要脸红,和个鹌鹑似的!”
  祁安嘟嘟囔囔:“这京城难道就没有什么文武双全,德才兼备,又倜傥风流、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予我?”
  沈鱼垂眼,心中暗叹,是不是祁渊在安安小时候说了太多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这才惯了她这一身的要求和脾气……
  看沈鱼不说话了,祁安托着腮,有些迷茫地问:“娘,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嫁人呢?像您现在这样,开着医馆,治病救人,不是很好吗?爹爹也从不拘着您。我……我就不能像您一样吗?再说,沁姑姑不也是前两年才嫁人,算起来已经是二十有八的年纪了。”
  沈鱼看着女儿困惑的小脸,心中柔软。她温柔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安安,嫁人与否,或者早嫁晚嫁,选择什么样的生活,从来都不是必须的。只是……”她顿了顿,笑道,“眼下边疆安定,咱们一家久居京城,京城的小子们都怕你,姑娘们玩儿乐也不带你,娘是希望,你能有人陪,或者至少有个说得上来话的人或者朋友。”
  “我有朋友啊!”
  祁安双眼冒光。
  “嗯?”
  沈鱼:“什么样的?”
  祁安一仰下巴,眼眸轻眯起,那神气模样和祁渊像了个十成十,“先不告诉你,等我和他混熟了,再叫你认识!”
  爽快话音一落,画面一转,又到剪竹园屋内,沈鱼倚在祁渊胸膛,一脸担忧对他道:“后来我一问湘绿才知,安安这几日行踪诡秘,常与一个穿着破旧、身手矫健的小子混在一处。安安年轻,暂时不说人家不是什么大事,但若是和什么市井之徒交往,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厮混,那就不好了……”
  沈鱼尚且如此担忧,祁渊更是当场如临大敌:“我立刻派人去查清那小子的底细。”
  他誓要将这不正苗头扼杀在摇篮里。
  第67章 番外二 安安宁宁
  不过两日, 祁渊笑意盈盈来到剪竹园,见沈鱼正在院中剪芍药,踱至她身边负手站定, 轻笑道:“有人和我说,担心安安被泼皮小子骗走了?”
  沈鱼睇他一眼, “所以如何?”
  祁渊朗声:“跟着安安的人回来说, 跟安安玩儿得好的那个‘小子’, 其实是个姑娘家!两人比赛爬树, 安安愣是没爬过人家;比赛上山,人家半个时辰就到顶了, 安安还在半山腰喘气呢!”
  沈鱼闻言抬起头, 来了兴趣:“哦?竟有比安安还能折腾的姑娘?”她放下花, 唇角弯起,“这倒稀奇,是哪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