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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是一只仇恨人类的成年巨龙,更何况对方体内可能还有大萨满残留的力量,光是管住这只龙不要伤人都需要耗费大力气。
  “……别这样看我,”教授有些不自在地将那只手摘下来:“无论于公于私,你都出了大力,立了大功。那么如果你觉得有必要,而且只要巨龙能被有效约束,并且其存在不会构成现实威胁,功过相抵留下它一命,我不认为是什么非常过分的事。更何况这恐怕是一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龙,是研究意义重大、十分值得保护的个体。”
  “但是先提前说好,”他顿了顿,又异常严谨地补充道:“它的一切支出都从你和我的工资里扣,不够可以预支,注意留下吃饭钱。如果再不够,那只能再想想其他办法,比如去打工。”
  总不能挪用公款,假公济私。
  阿祖卡愣了一下,不由低低笑了起来,整张脸像是在发光一样,看得诺瓦忍不住心里嘀咕,知道要救下这只龙,这人居然这么开心?
  “可以试试能否救活它,我不确定大萨满对它造成的影响究竟有多大。”金发的龙骑士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带了点戏谑的意味:“不过我不会养它太久,它太大了,吃得太多,而且骑上去大概又冷又硬。”
  教授点头表示赞许,并且十分严肃地指出道:“而且你的艾泽拉恐怕打不过它。”
  ——万一被发现了,那只对主人占有欲很强的尖叫鸡绝对会被气疯的,又要闹脾气闹好久。
  “那么等把它治好了,我会带它回到北境,那里才是属于它的栖息地。”
  阿祖卡的声音很平静,至于未来恢复理智的白噩梦会不会去找费尔洛斯人算账?那关他什么事,如果不是费尔洛斯王室惹的祸,这种性格异常孤僻的巨龙压根不会出现在人类聚集地。
  “有一说一,到时候你真舍得?”教授幽幽瞥了他一眼,十分有经验——也不知道哪里搜罗来的奇怪经验——地说:“养龙都是这样的,先养了一只,说着再也不养了。然后捡了一只,又觉得两只也足够了。结果再捡一只,又来一只,又捡又养,龙无穷无尽……”
  “……先生。”阿祖卡颇有些哭笑不得:“我的工资是有限的,巨龙的数量也是有限的,您的美好愿景估计是不可能实现的——还是说您只是单纯想要研究更多品种的巨龙?”
  他觉得自己大概率猜中了真相。
  第426章 见证
  银鸢尾帝国的王城阿玛卡蒂奥异常古老,是一座在无数遗迹上缝缝补补生长起来的城市。她曾是五个庞大帝国的王都,担当了七百多年的世界政治和经济中心。她也曾是十余场神战的终战战场,足有二十多个截然不同的国家和民族的士兵曾经踏上属于她的土地,用鲜血涂抹每一寸砖石,不论来自国王还是奴隶,英雄亦或叛徒。
  繁荣与衰败,征服与屈从,诞生与消亡,阿玛卡蒂奥沉默不语,于千百年间一视同仁地张开胸怀,见证着胜利者的加冕与失败者的骸骨,将它们一同化为自己深不见底的基座,沉淀为历史本身。
  而在1853年的年初,这座异常古老的城市,终于再一次走到了历史的岔路口。一种早已席卷了全国的、粗暴热烈至极的浪潮,在“国王叛国”的巨大刺激下,早已无可抵挡的洪流终于上涨着到达了最高点——然后朝着王城的方向汹涌咆哮着倾泻而下。
  而后世的历史学家,则将这一年称为,“共和元年”。
  ……
  阿玛卡蒂奥城内的气氛分外怪异且焦灼。
  自从碎浪湾战役战败后,王室的声望几乎瞬间跌到了谷底。黎明党那些奴隶一鼓作气地将费尔洛斯人从银鸢尾帝国内陆地区赶了出去,一路追至霜语山脉。
  费尔洛斯与银鸢尾帝国僵持了数年,国库早已渐渐空虚,外加寒冬降临,过于漫长的战线令补给都变得极为困难,更别提大萨满和白噩梦两张底牌都被人彻底摧毁,新大腿海神欧德莱斯又突然了无音讯……
  费尔洛斯的哈康国王终于迫不得已地选择了低头。
  也许是为了恶心银鸢尾王室,他甚至没有派使者前来王城和银鸢尾王室谈判,而是单方面地要求和黎民党进行“和谈”,希望重新恢复以霜语山脉为界的国土划分方式,结果被幽灵断然拒绝。
  他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被分散兵力,甚至不担心在和费尔洛斯人的缠斗过程中,被围困的王城是否会出现什么变故,而是毫不犹豫地要求费尔洛斯必须承认“战败”,然后将吞下去的、属于银鸢尾帝国的土地全部如数奉还。
  幽灵表现得越强硬,王城的心里反而越发没底气。黎民军实控了奥西里斯城和碎浪湾两处要塞,相当于将王城彻底围困在鼓掌之间。但是黎民军却没有急着立即攻打王城,将其逼得狗急跳墙,令剩余的王城军开展最后的、绝望的困兽之斗,而是仿佛在等待些什么,表面上甚至还为王城预留了些许喘息余地和反击的希望。
  ——既然那些费尔洛斯人都无法轰开阿玛卡蒂奥的大门,那些奴隶军同样打不进来的。至于碎浪湾?这只是一场走了狗屎运的暂时胜利罢了。
  但说归说,往日笙歌不断的贵族府邸,如今却是家家门户紧闭。每晚都有沉重的马车满载着家眷和细软,试图趁着夜色逃离王城,但不少人却被黎民军逮了个正着。而更多无力逃离的小贵族和下级官员,则是彻底陷入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境地中。
  物价飞涨,粮食短缺,王城军和贵族的私兵们加强了巡逻,动辄以“通敌”的罪名抓人。
  白色恐怖在阿玛卡蒂奥肆意蔓延着,但在酒馆里,作坊内,街头巷角,压低的兴奋交谈声却不曾停歇。平民们纷纷交换着来自外界的那些令人振奋的消息——北方佬被打跑了,黎民党宣布会取消奴隶制,废除贵族和王室,还要分发田地,人人平等……
  直到代表黎民党的赤色旗帜真切地出现了在阿玛卡蒂奥的城门之外,这些原本只是如野火般在底层蔓延的窃语和期盼,就像突然被加入了助燃剂,彻底在王城内部爆发了。
  令银鸢尾帝国引以为傲的王城阿玛卡蒂奥在黎民军的攻打下并没有坚持太久。准确来说,她几乎是自内部瓦解的。
  就在黎民军在城墙之外打响了攻城的第一声炮响时,王城的平民同步爆发了暴动。他们涌上街头,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冲向了贵族区的街垒和王城军的哨所。
  巷战在古老狭窄的街道间骤然爆发,但其激烈程度远低于预期。许多王城军士兵几乎只是象征性地抵抗几下,便扔下了武器,甚至还有人调转枪口,加入了激动的人群,一起向着鸢心宫的方向涌去。
  在一片混乱当中,王城那些由王庭、贵族们供奉的强大术士和武者,那些曾经甚至可以左右战局的强大个体,他们中的许多人,却是呈现出一种耐人寻味的沉默。
  奥肯塞勒学会为全世界的术士和武者都提供了一条崭新的道路,一条不必依赖于神明、甚至可能成神的道路。在这种紧要关头,脑子活泛些的不免生出别样的心思——比如为了这座看起来注定要被毁灭的城市,真得值得因此去得罪奥肯塞勒学会的会长幽灵吗?
  新任教皇帕瓦顿·米勒站在救赎大教堂的望台之上,沉默地俯视着眼下那沸腾的、即将决定整个国家命运的洪流。在他的命令下,所有辉光教廷的教士没有参加对于平民的镇压,反倒是敞开了教堂的侧门,为伤者提供庇佑。
  ……那个人居然真的做到了。帕瓦顿·米勒缓缓吐出一口气来,扶在扶手之上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着青白,有些恍惚地注视着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人群。
  ——他看见王城厚重的大门被自城内打开了。
  鸢心宫内早已乱作一团。不知何等原因,王后闭门不出,失去主心骨的宫人和侍从们早已无心恪尽职守,而是仿佛无头苍蝇似的在富丽堂皇的宫殿回廊间来回乱窜。
  瓷器碎裂声、压抑的啜泣和惊慌的低语交织回荡,一些人试图将小巧些的金银器皿藏进怀里,更聪明些的则是迅速脱下华丽精致的衣服,拼命往脸上身上抹煤灰,将衣服撕扯得破破烂烂,试图等会儿被攻破宫门后,立即趁乱混入其中逃出去。
  “快逃吧,陛下!”
  一名国王近侍紧紧握着衣衫凌乱的卡西乌斯二世的手,牙齿都在剧烈打颤。
  他战战兢兢、语无伦次地劝说着,几乎快要哭出来:“现在鸢心宫外全是叛军,还有被叛军蛊惑的平民。据说他们中有圣者,还有巨龙,我们、我们连城墙都守不住,宫门还能撑多久啊?!”
  卡西乌斯二世的嘴唇剧烈颤抖了一下,脸色煞白一片,他下意识攥紧了近侍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对方的肉里。
  “陛下,我听说那些人喊着要、要弑君,要审判出卖国家的罪魁祸首。”另一位近侍则稍微冷静些,他吞了口唾沫,看了看左右,搀扶着国王,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不可闻:“不如您将这一切都推到王后头上,将她交给那群暴民,宣布您都是受她蒙蔽,让那些暴民在王后身上发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