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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他依旧神降了,显然是深渊出了什么问题。
  议政厅之外传来了黎民军越来越清晰的呼喊声,他们正在迅速清理残余的抵抗,朝着帝国这最后的权力核心逼近。兴奋,愤怒,对于未知结局的迫切,化为一股嘈杂的声浪,激烈拍打着议政厅的大门。
  然而,就在冲在最前面的士兵几乎就要触及那华丽的门扉时——
  伴随着一声嗡鸣,跑得最快的士兵猝不及防撞了上去,却被一种柔和且不可抗拒的力量推开。只见一层奇妙的透明屏障骤然升起,将他们隔绝在外。
  “怎么回事?门打不开了!”
  “肯定是王室设下的法阵!快来几个术士,别让国王和王后跑了!”
  厅内,阻拦黎民军闯入神明的领域后,阿祖卡收回了视线。
  “新神,你在乎那群人类的安危?”泽菲尔缓缓地开口道。那张属于卡西乌斯二世的、懦弱仓皇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威严来。
  “我曾经也很在乎。”他居然生出了些许战前谈天的心思:“我是他们至高无上的君主,最伟大夺目的日冕。我小心庇佑他们脆弱的躯体与灵魂,带领他们取得一个又一个令诸神都为之称颂的胜利与荣耀。”
  “可是我换来了些什么呢?”泽菲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夹杂着深重怒火与讥讽的冷笑:“背叛。”
  教授十分怀疑光明神试过在帕瓦顿·米勒身上神降,结果由于幽灵和教皇的“交易”失败了——说起来也挺惨的,这家伙选定的神降载体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部倒戈到了他们这边。
  “记住我的忠告,年轻的新神。”光明与荣耀之神阴郁地说:“人类并不可靠,不管是你怀里那个,还是外面那群——”
  “恕我直言。”还没等阿祖卡说话,眼前一片漆黑的教授冷冷地打断了他:“那些愿意信奉你的信徒中的大多数,本就是冲着获得‘荣耀’而来,他们从比较中获得快乐,毕生梦想就是爬到其他人头上,这里的‘其他人’自然也包括了你。”
  “你不能既要又要,泽菲尔,”他嗤笑道:“这个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的。”
  第430章 覆灭
  光明与荣耀之神泽菲尔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异世之人。
  他并不高大健壮,哪怕被厚重的半旧黑色大衣包裹着,依旧衬得高挑、苍白而瘦削,显露出一种带了点神经质的学者气质的文弱。明明被人捂住了眼睛,下巴却是微微扬起的,姿态从容平静,好像正在俯瞰这个世界。
  神明看人时是看灵魂的,而眼前这个瘦弱人类的灵魂,却简直是此地最为灼目的存在,冰冷而磅礴,以至于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黯淡到不值一提。毫无温度的光线透过抗争与变革之神的指缝,就好像一个试图用手去遮掩太阳的徒劳玩笑。
  “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异世之人。”泽菲尔语气冰冷地说:“如果不是命运欺骗了诸神,你甚至不会出现在这里——起源之神安布罗斯不过将你们视为驱逐撕咬吾等的猎犬,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批判我?”
  他们合力威逼命运女神拉莫多给出的、所谓的“永生之法”,结果却成了彻底毁灭诸神的绞刑架。曾经视为唾手可得的、年轻鲜活的人类躯体,却反过来将他们逐一斩杀——甚至还有一个灵魂强大到可怕的异世之人在其中搞鬼,很难不说这是来自世界的恶意,否则这异世界的灵魂,究竟是如何穿过时空乱流来到这个世界上?
  更何况接连死了两位神明,深渊已经彻底动荡到无法生存下去的地步。泽菲尔绝不是一个坐等死亡降临的人,在世界的威逼下,他不得不神降。
  光明与荣耀之神迅速想清楚了这其中的端倪之后,看人的眼神都变了——区区一个普通人类,他愤怒而不甘地想,居然就这么成为了被世界眷顾之人?!
  “难道不是你们率先试图夺取神选之人的身体吗?”教授毫不客气地冷笑道:“准确来说是你们自己为了永生进入了深渊,自己害得自己失去了身体,又是自己将自己的灵魂大拆八块,逼得受害者不得不暴起反抗你们可鄙的操控与觊觎——结果现在又开始怨天尤人,控诉命运不公?”
  泽菲尔周身的光芒剧烈波动起来,卡西乌斯二世的面孔在狰狞与痛苦间之间扭曲。
  “你懂什么?!”泽菲尔的怒火令整座大厅都摇摇欲坠:“是我带领人类四处征战,是我带领人类走出蒙昧,建立属于人类的文明,是我赐予了人类光明与荣耀,否则安布罗斯大陆之上的人类,还只是一群在古神黑暗莽荒的血腥统治下浑浑噩噩匍匐在地的可笑猴子!”
  他甚至不惜浪费大量神力,由神力凝聚而成的圣枪出现在他手中。大厅之外的黎民军士兵不由露出惊疑不定的神情,他们能隐隐自门缝中瞧见剧烈晃动的奇异光亮,以及拉长又变短、不断变换方位的家具阴影。
  “这世间最伟大的光辉皆属于我,而我只想要索取我应得的冠冕,长久地得到人类本应该奉上的崇敬与赞美——”光明与荣耀之神的灵魂不甘咆哮着,他放弃了和异世之人沟通,转而望向了神情冷漠的抗争与变革之神:“新神,告诉我,难道这也有错吗?!”
  “你错就错在死得太晚了。”阿祖卡冷冷地说:“但凡死得早些,死在属于你的时代,止步于你曾留下的那些丰功伟绩,我都会更尊敬你几分。”
  泽菲尔:“……”
  他气炸了,字眼意义上的。哪怕隔着手心,诺瓦都能感到过于刺目的光亮刺得他眼睛生疼。
  鸢心宫的大厅之内,两股截然不同的神力剧烈碰撞、挤压着,使得整个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般的嗡鸣。一旁的约菲尔·伊亚洛斯已经在剧烈的神力冲击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被阿祖卡顺手丢到了不碍事的角落里。
  “还有究竟是谁告诉你,‘你’应得永恒?”阿祖卡的声音在神力的激荡中依旧清晰而平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你只是一个人类,泽菲尔,充其量曾是一位史上留名的君主,一名开疆拓土的教皇,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明明是夸奖的话,却仿佛精准戳中了光明与荣耀之神的痛处。泽菲尔发出了一声怒吼,为了摆脱普通人类行动不便的脆弱身躯,他甚至直接脱离了国王的身躯,任由对方软倒在地上。而那柄由纯粹光芒凝聚而成的圣枪骤然爆发出更加刺目的光芒,几乎要吞噬整个大厅,带着焚尽一切的决然,向着他所仇恨的新神和异世之人所在的方向袭来!
  阿祖卡的神情微凝,他能感知到,这一击几乎囊括了泽菲尔仅剩的全部神力,带着一种期盼同归于尽的疯狂。
  他的身影忽然自原地消失了。
  下一秒,抗争与变革之神的身形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泽菲尔的身后,握紧了那柄只属于自己的剑,毫不犹豫地将那些明亮且灼热的神力劈斩开来。
  光明与荣耀之神是少年阿祖卡离开阿萨奇谷后最初接触到的神明。他至今犹且记得初入光明教堂时,当他瞧见那片描绘着神明丰功伟绩的奢华彩窗,听见教士们高声传颂着对方赋予这片大地的恩泽和慈悲的祷词时带来的震撼。
  可惜这片光明太过高傲霸道,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不断遮掩其下流脓的肮脏与丑恶。它要求人们匍匐在地,仰望着,称颂着,喏喏着,日复一日地恐惧着来自高高在上者所定义的、所谓的“异端与亵渎”的罪名。
  在光明与荣耀之神悲愤不甘的尖啸声中,阿祖卡的金发肆意飞舞着,他无视了自己被瞬间灼伤至皮肉脱落的手臂和面部,一手护紧了怀中的人,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用剑锋贯穿了那在时间的折磨下变得丑恶不堪、再也不复往日荣光的灵魂。
  “至于那个属于你的‘光明’时代,”抗争与变革之神厉声喝道:“早就在人类学会摆脱教会、进行思考的那一刻起,结束了!”
  光芒彻底熄灭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天塌地裂的狼藉。要不是空气中残留的些许神力波动,就好像天地间不曾出现过一位名为泽菲尔的神明似的。
  始终老老实实缩人怀里的黑发青年动了动,试图扯开将他的脑袋按在肩窝里的手。对方却没有松力,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别动,再等一会儿。”
  教授愣了一下,随即嗅到了一股微妙的、仿佛皮肉被烧焦的诡异气味,夹杂着些许血腥气。
  “你受伤了?!”
  他不敢剧烈挣扎,害怕造成二次伤害,只得轻柔却坚决地在人胸口推了一下。这一次成功了,诺瓦当即仰起头来,仔细打量温柔拥抱着他的金发神明。
  ……看起来简直格外的凄惨。
  那家伙护着他的左手倒是完好无损,但是持剑的右手的大半截都已露出森森的指骨,脸上也被灼伤了一大片皮肉,焦黑的脸颊烂肉之下露出几颗森白的牙齿,边缘的皮肉则在自主地蠕动生长着,配合那张极致美丽与恐怖血腥共存一体的脸,看起来甚至有点掉san。